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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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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务室外。
走廊上,池楠楠脸上带着世界观崩塌后的呆滞,同手同脚走着。
脑海里还回荡着简景刚才老妈子似的念叨:
“陛下和向先生的邂逅,还要从几个月前的一场美丽意外说起......”
“您知道的,陛下过年就三十二了,遇见点什么人不容易......”
“小少爷,您作为陛下唯一的表弟,这种时候是不是应该全力支持他!”
铺垫到这里的简景终于图穷匕见,帮听得满头雾水的池小少爷正了正领子,附在对方耳边恶魔低语道:
“您想啊,要是向先生知道陛下的真实身份,那这段爱,不是,这段友谊不就夭折在摇篮里了吗!这该怎么跟陛下交代!再者,就算过了陛下这一关,您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三十二了,三十二了啊!人生又有几个三十二!”简景简直声泪俱下。
涉世未深的池楠楠哪里敌得过简景这种老油条,三言两语就被忽悠得答应下替萧元戎保守身份。
可心底隐隐还保留着一丝神智,觉得他们这样合起伙来隐瞒向奚不太好。
向奚那么单纯,脾气又好,如果真和表哥这种强势的人在一起了,会被欺负死吧。
等等——他表哥不会根本没打算和向奚坦白身份,只是和他玩玩吧?!
池楠楠对向奚的怜爱于此刻达到了顶峰,所以当他远远看见医务室门外站得笔直的高大男人时,在经历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后,直挺挺走了过去。
“表哥......我能问您个问题吗?”
池楠楠走到跟前,看着萧元戎对自己没什么情绪地挑挑眉以示疑问,闭眼心一横问道:
“向奚他以后——会成为我的表嫂吧?”
萧元戎:“......”
男人冷淡脸庞划过转瞬即逝的怔愣,但很快,他用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将池楠楠打量一番,直至后者后背冒冷汗才沉声道:
“不要问没有意义的问题,我不会有伴侣。”
完了,这不就要做渣男,不愿意负责的意思吗?
池楠楠听得心凉了半截,不死心地细细观摩一番男人那张纹丝不动的俊脸,另半截也凉了,过了半响才期期艾艾开口:
“可是表哥,这样欺骗别人感情不太好吧——”
“......”
本想壮着胆子为向奚再说两句话时,却被不耐烦伸到自己眼下的一只手打断了。
“东西。”
萧元戎简单粗暴说道。
“奥奥,给。”
池楠楠这才想起刚刚简景托他转交的袋子。
萧元戎接过,将袋子置于胸前打开,垂眼扫了一眼里面的东西。
“棉签呢?”
“啊我刚才放在这里了。”池楠楠从衣兜里掏出一小包独立包装的碘伏棉签,讪讪递上。
萧元戎微微颔首,示意他可以离开了,可池楠楠刚转过身,就听见背后传来男人状似漫不经心的声音:
“向奚身体不好,别拿以前对待跟班那一套对他。”
萧元戎顿了顿,语气中隐含的意味重了几分:
“帮我照顾好人,有谁手脚不干净,马上告诉我。”
池楠楠连声应下,同手同脚走出几步,才反应过来——不对啊,他什么时候拿向奚当跟班了?说的好像他会欺负朋友似的!
而且什么叫帮他照顾,他照顾自己铁子天经地义好吧!
迟钝如池楠楠,终于咂摸出些不对劲来——
他这个表哥好像渣了,但没完全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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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务室。
坐在床上的向奚已经换上宽松干净的裤子,一条腿支起,另一条搭在床边悬空着,裤管高高挽起,裸露在空气中的纤细小腿被窗外阳光勾勒出柔和轮廓。
小兔子无言垂眼望着腿上的剐蹭红痕,有些委屈地皱起鼻子,凑近轻轻吹了吹。
门口响起两声不轻不重的叩门声,他猛地抬起头,只见萧元戎手里拎着什么东西走了进来。
“程先生!”
向奚兴高采烈地扬手打着招呼,过分松垮的上衣随动作往上滑,露出一小截洁白腰肢来。
男人掩唇轻咳几声,向奚跟随对方不着痕迹的目光落点向下才反应过来,连忙扯了扯衣摆。结果又扫见自己不得体、高高挽起的裤腿,细白胳膊在空中无措扑腾几下,微抿着唇想将其放下,却被对方淡声制止了。
“小心伤。”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响起,向奚抬起头,看见萧元戎走到自己身前,皱眉望着自己腿上的伤势。
“怎么不进治疗舱?不是怕疼?”
“......只是一丁点擦伤而已。”
向奚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萧元戎心里已经沦落成什么形象,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睫,赧然吐了吐舌头。“我哪有那么娇气哇。”
“难道不是?”男人嗓音低沉。
似乎没想到萧元戎会那么回答,向奚一双杏眼讶异地瞪圆了。
可对方说完这句便没了下文,转身将手中的袋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垂眼在里面找着什么,只留向奚在背后双颊微鼓,独自气成河豚。
医务室里一时只有袋子哗哗作响。
视线中,男人的背影高大、肩背宽阔,周身又带着上位者独有的凌厉气势,本来是会让人感觉有压迫感的。
但刚才在对抗台远远望见这道身影时,向奚只觉得安心。
少年纤长的睫毛轻颤了颤,倏地收回悬空于床畔的腿,身体缓缓前倾抱住膝弯。
“程先生。”向奚将下巴颏虚虚挨在膝头,软糯声音若有所思,“好像每次我遇到什么危险,您都能很快出现,唔,我总觉得——”
袋子摩擦的声音戛然而止,萧元戎没什么情绪地问道:“这样不好吗?”
“当然没有不好!只是......”向奚因词穷而蹙起眉,想了一会才继续软软道,“只是您对我太好了,我偶尔也会想怎么才能回报您呀。”
“不需要,我说过我欠你人情。”
终于找到碘伏棉签和纱布的萧元戎转过身来,踱步到床边坐下,勾勾手示意向奚过来些,而后慢条斯理撕开棉签包装。
男人用修长手指轻折一下棉签,红色碘伏液瞬间向下涌,将纯白棉签头浸满药液。
向奚本想从对方手中接过棉签,却被男人不着痕迹避开,下一秒微凉的碘伏液滴在少年细嫩的腿部肌肤,激得他打了个颤。
痒意从脊骨升腾起,又随男人手下极轻极缓的动作,均匀铺陈开来。
“不违反原则的事情,我都会帮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
萧元戎低沉的声音在耳边环绕,向奚虽然隐约能察觉到这话有些奇怪,但此刻却是顾不上了——
因为实在是太痒了。
对方仿佛故意磋磨他般,棉签头虚虚蹭着皮肉,像一根在洁白肌肤上肆意游走的羽毛,但偏偏掌控羽毛的人却毫无自觉,四处作乱。
“程、程先生,等一下,唔,我好像有点——”
向奚极力保持着声音的平稳,杏眸析出些水光来,无力抬起胳膊想阻止对方的动作,可下一秒纤细手腕就被萧元戎不轻不重扣住。
“不要乱动。”男人并未抬头,冷淡语气却加重几分。
少年望着萧元戎平直唇角和冷硬侧脸,轻咬唇,眸中划过些无措。
程先生这是......生气了吗?
向奚的手腕还被缚在萧元戎掌间,虽然不痛,却无法挣开,正如一直在他腿上轻缓蜿蜒的棉签一样。
像一场温和的惩罚。
得知男人似乎在动怒的一瞬间,小兔子蓦地放弃了挣扎,肩膀沮丧地耷拉下来。
“程先生,您是在生我的气吗?是我太弱......让您感觉到麻烦了吗?”
棉签“咔”地一声在萧元戎指间折断,向奚听见男人深吸一口气。
“换腿。”
“......好、好的。”
向奚也顾不上怕痒了,识时务地将腿送过去,瞥着萧元戎称不上好看的脸色,小心翼翼开口:
“那是怎么了呀?我比较笨,猜不到,不过您可以告诉我啊!我会及时改正的......”
就在他以为萧元戎手上这根棉签也难得善终时,对方伸手按按眉心,向后退开些,黑沉眼眸不错望着他。
“向奚,如果刚才我没赶到,你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吗?”
男人严厉且略显生硬的问句传入耳中,小兔子却骤然愣住了。
“正式联赛时,面临的危险将会是刚才的十倍,这些事情,你报名前都想过吗?”
“好,就算你都考虑了,我尊重你的选择。”
萧元戎紧绷的侧颈线条泄出些克制怒意,他顿了顿,缓缓说道:
“但你至少可以告诉我——你什么都不说,是想让我在联赛直播里看见你被什么红毛猩猩追着到处跑,才知道你做了这么危险的事情吗?”
男人话音落下许久,向奚方才迟缓地眨眨眼。
程先生之前从未说过这么长的话,看来这回是真生气了。
......因为自己擅自置身于危险而生气。
胸腔倏然泛起一股暖意,向奚低头吸了吸鼻子,长睫掩住的眸底写满了愧疚和感动。
男人久久等不到小兔子的回应,气极反笑,“说话,向奚,撒娇解决不了问题——”
话未说完,就被向奚小心扯了扯袖子。
“我想告诉您来着,”
小兔子抬起一双水润圆眼,软糯声线带着些鼻音,听起来格外可怜。
“但您前几天对我的消息已读不回......我怕打扰到您一直没好意思发,唔,等到准备好告诉您的时候,信号已经被屏蔽了,就没发出去。”
萧元戎的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
“我真不是故意的,程先生您就原谅我吧。”
向奚一副可怜巴巴的小模样,手里攥着袖子无师自通晃了两下,又歪头乖巧笑了笑。
“您看到我发给您的鳞片养护小妙招了吗?怎么样?实用吗?”
那双杏眼亮晶晶的,直逼得萧元戎错开眼,轻咳两声,“......还行。”
“那就好!”小兔子眸中闪过狡黠笑意,眉眼弯弯道,“那看在它的份上,您就别生我的气了......我保证下次!下次肯定最先告诉您,比告诉秦雪还早!”
过了好半天,萧元戎才淡淡“嗯”了一声,向奚竖着耳朵等着后文,可对方却未再开口,只垂眼专注缠着纱布,一圈一圈又一圈。
眼见自己两条小细腿马上要被缠成木乃伊,向奚眼皮跳了跳,及时开口转移了对方的注意力。
“那个,程先生,感觉您对联赛很熟悉啊!难道是您当年在军校念书时也参加过吗?”
“算是吧。”
萧元戎这才停止了对擦伤的过度妥善处理,粗略回忆了下。
他虽然参加过,但并不是以参赛者的身份,而是作为提升当年联赛难度的游走BOSS。
那也不是在军校念书的时候,而是他十三岁那年。
先帝为了激励独子不断进步,本想让萧元戎每年都参加一次,结果他第一次当BOSS就大杀四方。
用了两天两夜把黑炎之地翻了个底朝天,赶在参赛队伍自相残杀前把他们都顺利送走了。
结果就是被先帝按着脑袋开了媒体道歉会,还被议会联名上书要求远离这个联赛。
“那它真的像传言中说的那么恐怖吗?”向奚好奇道。
从回忆中抽身萧元戎不可置否地颔了颔首,又淡声补充道:“至少我遇见的每一个参赛者都这么认为。”
“啊,连您都这么说,那肯定很可怕......”向奚哀嚎一声,声音恹恹,“我连B类实战课都应付不来,别说赢得联赛了,可能连培训考核都无法通过吧。”
眼瞧着人蔫了,萧元戎语气缓和些:“话不能说的太绝对,一个月还是来得及,之后的实战课你们的教官会换成——”
不待他说完,向奚倏地兴奋起来。“所以这就是您今天过来的原因?您就是我们的新教官???”
“......”萧元戎无声眯了眯眼,似乎在考量着什么,将要开口门边忽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声。
风不知何时将医务室的门吹开一条缝,透过缝能看见简景震惊的半张脸。
冷静啊陛下!这回答应了真要瞒不住了!您不会以为全天下的军校生都像您表弟一样好骗吧!
“简管家什么时候过来的......”向奚小声嘟囔道,转头望了一眼,刚要回头就听见萧元戎慢条斯理的声音。
“很遗憾不是,不过我确实可以在课余时间,帮你速成一下实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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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卡的处理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他被废除参赛资格,并即刻遣返回汀兰星,在那里等待他的是司法院故意伤害罪名的传唤以及很有可能的开除学籍处置。
迈卡被押出基地的那个清晨,斯诺来送他了,一起来的还有一名娃娃脸、个子高高的青年。
“迈卡,你到底为什么要伤害向奚?我和他一个宿舍,他真的只是一个帝国的普通学生而已。”
斯诺不解望着双手被拷在背后的迈卡,似乎是不明白自己的同窗为什么要做出如此卑劣的事情。
负责押送的人员站在十几米外,不时往这边张望一下,迈卡沉默了一会,只低声说道:
“这次是我事情做的不够干净,我甘愿受罚......殿下,接下来的事情您一定要听大人的话,千万不要被那群狡诈的帝国人骗了,向奚此人绝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
斯诺板着脸,显然不认同迈卡的话。
这时,娃娃脸青年走上前来,揽住斯诺的肩安抚道:“我有事跟迈卡交代,斯诺,你先回去吧。”
戴着单片眼镜的斯文少年走远了,但看背影明显还憋着气,娃娃脸青年收回视线,俯身为迈卡整了整衣领,笑眯眯道:
“我这个学生就是这副脾气,你别介意啊,迈卡。”
迈卡眼中闪过受宠若惊的光,连连喏声:“大人,迈卡不敢......”
“你不敢?”
娃娃脸含笑重复一遍,双手毫无征兆地收紧,在押送人员看不见的角落,修长十指勒进迈卡脖颈皮肉。
力道之大,直拽得迈卡脚跟微微离地,但脸上依旧带着笑,语气柔和。
“你有什么不敢的?我让你随便听听那个贱人的话,你还真他妈敢对向奚下手啊。”
“大、大人......”迈卡被勒得眼球凸起,但始终不敢挣扎,甚至连求饶都是微弱的。
“他可不是你能动的人。”青年凑在迈卡耳畔,情人般呢喃道,“这次算你命好,我腾不出时间,自己回汀兰星领罚吧。”
空气重新涌入喉头,迈卡极力平复颤抖的喘息,畏惧望着皮笑肉不笑的青年,到底没敢将向奚到底是谁问出口。
天已蒙蒙亮,东边一缕晨晖洒向地面,娃娃脸青年掸了掸衣角并不存在的灰尘,向押送人员微笑致意后缓缓离开。
世界上没有人能动向奚。
因为这一切,只能他亲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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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萧元戎所言,B类实战课很快就换了一名教官。
这位教官不复之前那位的散漫模样,而是针对每个人的情况制定适合他们的训练计划。
大家都很喜欢这位新教官,连带着上实战课都积极不少,向奚也不例外。
但是最近他却并未感觉到任何轻松,原因无他,专项课的理论学习部分已经结束,正式开始实操部分。
专项课顾名思义,对于精神疗愈学类的参赛者来说,考核内容就是精神力操纵和治愈能力。
不过考虑到参赛群体并非只有单一的治愈师,因此考核内容并不包括精神吟唱等治愈师独有的天赋技能,而是考核最广义的——
“对,很好,想象从你的掌间迸发出一股清泉,带着柔和温暖的力量,能洗净一切精神污浊......”
教室前边的讲台,一个个同学跟随老师的引导,来到治愈天赋检测仪器前,将双手放置于感应台上方。
随着一阵阵或大或小的波澜掀起,仪器上方的电子显示屏跳出1-10000之间的任意数字。
数字越大,天赋值越高。
早在刚进入军校的时候,向奚已经接触过这个检测仪器的简易版——治愈晶球,并得到了哄堂大笑,从此不敢看玻璃球体。
这个教室里绝大部分都是治愈师,因此老师的引导略显多余,谁不是治愈天赋高才能当上治愈师呢?
显示屏上的数字多以2000-4000为主,偶尔有几个优秀的能达到5000+,被老师面含微笑称赞一句,昂着头高傲走回座位。
叶时清是迄今为止最高的,足足有“6231”,老师眸中是藏不住的惊喜,用看优秀小辈的欣慰目光将人好好打量一遍,连连说了好几个“后生可畏”。
向奚正在座位上坐立不安,两只手一点没闲着,一会紧紧攥着衣角,一会摊开手掌想象着清泉,骤然被坐在后头的池楠楠戳了戳后背,吓得一激灵。
“向奚,你抖什么?很紧张吗?”
“我我我在抖吗?”
向奚有些焦虑地抓了抓头发,狠狠按几下,以防兔耳朵又冒出来,“泥看得出来?”
“怎么说话都不利索了啊!”
池楠楠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用他独有的脑回路为向奚打着气。
“测试个治愈天赋而已,有什么好怕的!这样,你就把感应台看成叶时清的脑袋,想象把对方浇成个落汤鸡,这不就成了吗?”
“......”
向奚嘴角抽了抽。
他要想着叶时清,本来就无限接近于零的治愈天赋别把检测仪器治死机了。
“池楠楠。”
讲台上老师叫道,池楠楠飞快拍了拍向奚的肩,低声道:“看着点,本少爷给你打个样。”
池小少爷清了清嗓子,大剌剌走到仪器前,双手放上感应台的那一刻,眼底突然迸射出雪亮的光,隐隐约约能从中看出极激烈的恨意来。
坐在下面的向奚:......
不是,你来真的啊。
却不想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下一秒,池楠楠周身升腾起一阵微风,与此同时,电子显示屏上的数字开始迅速上升,直至第一位停在了6上。
整个教室一阵哗然,要知道,池楠楠他可是个药剂师啊!
果真是天赋异禀,所以任性。
向奚眼巴巴望着电子屏上的数字越升越高,最后缓缓停在了“6217”,嘴巴张成了o形,瞪圆的杏眸里装满了震撼和钦佩。
楠楠他好厉害......
池楠楠转头看了眼电子屏,随意吹了声口哨,走下台时还状似不经意撞了一下叶时清的桌子。
“哎呀不好意思,腿滑了。”池楠楠笑眯眯的,轻飘飘说道,“这么看6000多好像也不是很高啊,我一天都没练习过,随随便便摸了一下而已。”
四面八方好奇和看热闹的目光将两人团团围住,叶时清僵硬笑意凝滞在脸上,眼底嫉恨一闪而过。
池楠楠可不在乎这些,大摇大摆回了座位,手从后面随意搭上向奚的肩。
“向奚,你说是不是呀?”
这话向奚哪敢搭茬,像只安静的小鹌鹑缩着脖子,冲周围羡慕嫉妒恨的同学们矜持笑笑不说话。
池楠楠还不满意似的轻捣一下。
拜托,要是一会他摸出个零蛋来,他们俩得一块把脸丢光了。
向奚内心无声哀嚎着。
怕什么来什么。
下一秒,讲台上慈眉善目的老师喊了向奚的名字。
小兔子咽了咽口水,颤颤巍巍直起身,几乎同手同脚地走上前去。
他在心里默念着老师刚才强调的诀窍,路过前排时,一阵低笑从侧面传进耳朵。
向奚抬起头,看见一脸讽刺的叶时清。
艳丽青年微抬了抬下巴,掩在课桌下的手比了个拇指,又猛地朝下一点。
向奚读懂了对方嫣红嘴唇摆出的口型。
——“废物”。
向奚深吸一口气,原本紧攥衣摆的手倏地就松开了。
他不再看面带假笑的叶时清,回过头将单薄背脊挺得更直,目不斜视踏上讲台,将手掌放上对应位置。
老师轻柔的引导声就在耳边,向奚缓缓将另一手也覆了上去,纤细十指交叉握紧,他缓缓闭上了眼。
此刻他并未想象清泉,也并未想象什么叶时清。
向奚脑袋里什么都没有。
但很快,他感觉掌间凭空跃出一股凉意,那感觉越来越强烈,也越来越逼真。恍惚间,向奚甚至听见了山涧间清越的水声,以及独属于澄澈水域的清凉气息。
小兔子沉浸其中,因此并未睁眼,也就并未注意到台下那一张张震惊到呆滞的脸。
“卧槽,这是个什么情况啊......”
“我问一下嗷,现在是就流行这种天赋高的弃治愈从药剂吗......”
“还在涨......再涨是不是要爆了啊......”
整整数十秒的沉寂后,向奚掌间的清凉感渐渐退却,他缓缓睁开眼,环顾四下却看见一大片同样麻木的脸。
“果然我的分数很低吗......”
少年沮丧地蹙起眉,刚想走下台,却被一旁神色复杂的老师叫住了。
“向奚,虽然有可能是仪器坏了,但你还是先看一眼吧——”
向奚:?
他愣了愣,小心翼翼地抬头向上望去,看清最后一位数字时杏眸闪过欢欣的光。
9?
唔,看来这次发挥得还不错,至少不是零——等等,为什么前面的还是9,前面的前面还是??前面的......???
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向奚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被激动扑上前的池楠楠“嗷”地一声打断了。
“呜呜向奚你果然好恨叶时清,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向奚:......
这倒是不需要喊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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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向奚之后,仪器不管怎么调试都无法正常使用,另一台备用检测仪器又正在外厂检修,一时半会没法重测。
专项课的几位老师有些头疼,讨论后认定多半还是仪器出了故障,所以向奚的治愈天赋值先不记录在册,待备用仪器回来后重新测试。
向奚倒是无所谓,他本来就没觉得自己会有什么治愈天赋。
怎么可能9999?也太离谱了吧。
向奚漫不经心想着,刷开宿舍的门。
天已入夜,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床边的书桌一角点了盏台灯,斯诺坐在昏黄灯光里,瘦削背影看起来沉默极了。
“斯诺你在啊?怎么不开灯?”
向奚随手拿起遥控器打开顶灯,“刚才在餐厅怎么没看见你——你吃晚饭了吗?”
没有回应。
向奚疑惑抬起头,却看见斯诺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站在自己面前,怀前揣着一本破旧得皮都泛黄的纸质书,白净脸庞面无表情直视着向奚。
直看得小兔子后背有些发毛,“斯诺,你今天是怎么了......”
“我都知道了。”斯诺忽然开口,“你今天专项课上测出9999的治愈天赋值。”
向奚干巴巴笑了两声,“那是因为仪器坏了,老师们说分数算不得数的。”
“那是他们无知。”斯诺很少这般毫不客气地说话,他微扬起下巴,语气带上一丝炫耀。
“其实第一次见面我就觉得你很特别,”
斯诺说着,将单片镜片取了下来,按下侧面的小小凸起,紧接着,几行荧光蓝色的电子数据出现在镜片上。
“我的眼镜不仅可以辅助我的生活,还可以观测到身边人的基本生命体征,呼吸、心跳、血压、以及......精神纯净指数。”
“当然,并不精确,但也可以粗略看出一个人的精神体状态,我长这么大,只遇到过一个满分的人,那就是你。”
“如果只是一时的满分就算了,但你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最佳精神体状态,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斯诺脸上浮现出激动神情,他似乎想伸手拍一拍向奚的肩膀,但在小兔子略带抵触的目光中停在原地,语速飞快说道:
“我之前真是太傻了,竟然会认为是我的眼镜出了问题,但现在我完全明白了,问题从来都不在它,而在你——”
“据典籍记载,星际曾出现过这么一种人,他们不是治愈师,也毋须精神吟唱,但可以以自己为媒介净化一切污染,逆转所有疯狂——他们就是治愈本身,因此被称为纯白治愈者。”
向奚茫然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斯诺急急翻开古书,展到其中一页“唰”地怼到自己眼前,斯文面庞一脸神神叨叨的样子:
“而你——就是纯白治愈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