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相说皇上请自重》惶惶不可语

3、心愿

　　“小生不才，有个不情之请。”吕长卿将沉浸在快乐幻想中的吕小飞拉了回来，声音似乎有些沉重，“我现在被囚于空室之中，既不能升天，也不能做鬼。我想请兄台帮我两个忙，这两个事情办妥了，在下便无遗憾，大概便能痛快升天了罢。”

　　“你说说看，要我帮什么？”既然占了人家的身子，就要对人家负责，吕小飞自认为自己不是没担当的人，“你有什么心愿，只要我能做的，我会尽量帮你完成。”

　　“第一，我想知道我是如何死的。”吕长卿道：“我一生醉心诗书，并未参与朝廷党争，却引火烧身，冤死狱中。这火烧得不明不白，我不甘心。”

　　“第二，我寒窗二十载，尚未考取功名便一命呜呼。上对不起列祖列宗，下无法光宗耀祖，传宗接代，实在是心有不甘。”

　　“就是査冤案和考功名咯。”吕小飞道。

　　査冤案，考功名。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说得容易，哪有这么简单。

　　既然能让朝廷一品大员的儿子枉死了，那背后的老虎肯定很大很大，以自己现在这个幼童的身份，哪里动得了。

　　再说考功名，自己可是对这个朝代科举考试的东西一窍不通，还要从头学起。一般人都要读书读个十年二十年，自己如果也这么读的话，估计还没考上功名，冤案就先来了。那岂不是把上辈子吕长卿枉死的经历再经历一遍？

　　“不行不行，你这个忙我帮不了。”吕小飞连连摇头，“这两个事情跟帮你救个猫儿呀，带你看看演出之类的，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这两个东西，哪个不是普通人耗尽一生去追求，甚至追求不到的东西？”

　　“先说査冤案吧。虽然说冤有头，债有主，但这个世界上的冤案多了去了，都能平反吗？你看那个窦娥，再看那个岳飞，还有那个张玉环。我记得张玉环被判了二十多年，伸冤了二十多年最终才平反，这一旦牵扯进去，一辈子就搭上了。”

　　“再说考功名，那么多人挤破头都想考个功名。范进中举听过没，就是一个名叫范进的人，一辈子都想考中举人，一直到老了才考上，然后就疯了。这也是一辈子都要追求，且可能求而不得的事情。”

　　“大哥啊，我一个穿越过来的外乡人，只想过几天安稳日子，没必要把自己搞得头悬梁，锥刺股，后背再刻八个大字‘千古奇冤，六月飞雪’吧。求放过好不好？”

　　吕小飞一篇长篇大论完了，见吕长卿没出声，想着自己说这话可能太过了点。

　　毕竟吕长卿可比自己惨得多了。

　　他上辈子被污名化，被栽赃陷害，心中执念一直未了。上天或者系统大概可怜他，让他穿越了，却是魂穿而已。明明到了自己的身体里面，却无法操纵任何这具身体，还无法和其他人交流。

　　真是做鬼都惨。

　　“我也不是说不帮你的忙。”吕小飞急忙找补，“我是说咱们可以干些别的，可以赏花，赏月，赏……美女，甚至你想谈个恋爱，我都可以帮你。”

　　虽然想到帮自己身体里面的另一个人谈恋爱这件事很荒谬，但为了帮吕长卿完成心愿，吕小飞觉得自己也豁出去了。

　　大不了就是两个人约会的时候，自己当个传声筒，而在那个啥的时候，自己当个工具人呗。

　　“只要你不是想着査冤案，考功名，”吕小飞拍拍胸脯，“我都是能帮则帮！”

　　吕长卿低头不语，过了一会儿，竟是两颊垂泪。

　　“没成想我上一世是枉死，这一世竟是枉活！上苍若是不偏于我，为何让我再活一世？上苍垂帘我，为何将我囚于这空室之内！手不能提，口不能语，如人彘一般，苟活于世！甚至连求死都不得！”

　　“你别哭你别哭，”吕小飞看到吕长卿居然哭了起来，顿时也手足无措，“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哭啥呀，有啥问题我们慢慢商量。”他想安慰他，但扶肩膀的手却径直从肩膀穿过，什么都感觉不到。

　　“我自出生便夜以继日读书，以考取功名。对家中事宜并未关心，谁曾想这个家居然就没了。”吕长卿哀哀戚戚，仿佛在自言自语，“我们吕家祖上曾随开国皇帝征战，有功勋在身。到了家父这一辈，父亲更是中了进士，一路提拔，连升三级，做到了宰相之位，文官之首。谁曾想盛极必衰。吕家向来不偏不倚，公正严明，竟会被污蔑为意欲谋反！”

　　“你先别……”吕小飞想阻止他打开话匣子，但为时已晚，吕长卿还是将惨死的前因后果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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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朝代应当算是是中国历史中的一个盛世。

　　开国皇帝将国土扩大了一倍之后，第二代帝王勤俭爱民，有治国方略，使得国力迅速强盛。到了第三代帝王，迎来了一个盛世。外无外敌，内无内扰，可谓国泰民安，国富民强。

　　到了第四代帝王，也就是当今圣上。虽然繁盛不及当年，却也依旧多和平，少战乱，多丰年，少饥荒。只是地方上有些零散势力犯上作乱，虽然很快被平复了，但也使得当今圣上忌惮不已。

　　皇帝忌惮的结果，便是加强皇权。

　　于是地方财政迅速被收归中央。地方上的府尹、刺史、甚至小到县令，等皆由中央任命。同时增派中央增派巡查使抽查地方官员，严惩贪污腐败。文官的地位被迅速抬高，武将则被清理了一番。

　　吕父便是这个时期被提拔了上来，一跃而成为最年轻的宰相，位列文官之首。皇帝还将将表妹和宁公主赐予吕父为妻，可谓盛极一时，风光无二。

　　但盛极必衰，和宁公主诞下吕家大哥之后难产而死，自此先帝便与吕父有了罅隙。

　　加之吕家能文能武，虽说吕家后人弃武从文，但在军队中，还是寻得了吕家旧部后辈的身影，先帝也因此疏远了吕家。

　　毕竟谋反这个事情，历朝历代都害怕。

　　先帝忌惮之后，便着手开始削弱吕家的权势。

　　先是将丞相一职拆成了左丞相和右丞相，左丞相执掌户、工、吏等重要事宜，而右丞相则负责礼与文等文化事宜。而后又多了都察院和监朝司，各代表一方势力，吕家权倾天下的局面被迅速扭转。

　　如今吕父不止见了左丞相要鞠躬行礼，连见了都察院的大都督和监朝司都要礼让三分。

　　“既然你家大不如前了，朝廷为啥还这么忌惮，非要往你们吕家泼脏水？”吕小飞不理解。

　　“吕家被污蔑陷害，是太子即位之后的事。”吕长卿道：“吕家在朝中效忠皇帝，并未站队，但在先帝仙逝之后，却被栽赃为意图谋反。”

　　也就是说吕家是被第五代帝王抄家灭口的。

　　“大概是因为廷奸佞当道，吕家不倒，始终是个障碍。再者说，吕家文人风骨，大概能把某些宵小之辈照出原型来，自然有人是不愿看到的。”吕长卿叹息。

　　吕小飞想到了东野圭吾《恶意》里面的一句话，有些人的恨是没有原因的，他们平庸、没有天分、碌碌无为，你的天赋、你的善良和幸福，都是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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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长卿还准备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吕小飞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你大概不需要补充能量，但我还是要的。”吕小飞不得不打断吕长卿，“我们要不先去吃个饭？”

　　但刚起身下床，就摔了个大马趴。

　　难不成还是没适应这具小身体？他心想。

　　“是没吃饭的缘故。”吕长卿能听到他心里的想法，急忙提醒他。

　　“也对哦，”吕小飞点点头，“三天不吃饭，肯定是低血糖了。”

　　门外的仆人听见了房里的动静，急忙进来查看。一看不得了，吕家小少爷居然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急忙将他扶起来。

　　一个老妈子进来，急嚷嚷道：“三少爷怎么起来了？赶紧扶去床上躺着。”

　　吕小飞被抬到了床上，却并不想躺，于是朝老妈子吼：“给我弄点东西吃。”

　　“少爷，您久病初愈，脾胃虚弱，不宜进补。”老妈子劝他。

　　“不补就好了呗，”吕小飞翻了个白眼。

　　“你给我拿粥、馒头、烙饼、面皮，再配上点小榨菜、小酱瓜、小萝卜丝、小黄瓜丝、茶叶蛋、鹌鹑蛋之类的。我要求也不高，能吃饱就行。”

　　老妈子惊得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这吕家的沐文少爷可是生性温吞，体弱多病，一餐都食不完一碗粥，现在居然主动要吃食，还钦点了一大堆。听闻说小少爷这次起来，可是今时不同往日，没想到连性情都大变，胃口也大增了。

　　“还愣着干什么？怕我吃垮你们厨房啊？”吕小飞嚷嚷道：“都三天没吃东西了，想饿死我啊，赶紧的！”

　　老妈子急忙叫厨房去办了。

　　老妈子走后，吕长卿悠悠地溜达了出来，笑道：“你这番要吃食，恐怕王姨是觉得中了邪了。”

　　“什么中邪不中邪，肚子饿大过天，吃饱了有力气才能强身健体。”吕小飞瘪瘪嘴，其实他还想吃猪柳蛋，但估计这个年代的人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