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暮色尽头》夏冰蝉

2、Chapter.2

　　年级组织开大会，各班的正副班长都要参加。
　　我和何善卿抱着笔记本往大礼堂走。一路上我们谁也没说话。
　　这一路是长长的走廊，窗户很大，大概每隔几个窗户就会有一个人从上面掉下来，他们全是女孩子，她们或者是满身淤青，或是额角挂血……受伤的方式千奇百怪，她们都是同一个人，是我。
　　我曾经偷偷去过心理医生的诊所，医生告诉我那是幻觉还给我拿了药。
　　药很快就吃完了，我没有再去看病。
　　我看着何善卿走在我身边，蓝白校服和她很搭，她把马尾绑得很高很高，露出前面光洁的额头，一路上我们碰到很多同学，他们热情地打招呼，我感觉我笑得脸颊都是酸的。可我感觉得出，何善卿是真的很开心，她很开心地和那些人打招呼。
　　进了大礼堂，校长先讲话，然后是年级主任，再然后是学生会主席。
　　他们讲个不停，我的世界陷入一片喧嚣。
　　太阳穴突突地跳，我昨天又是一夜未眠，我的□□早就吃完了，零花钱没有下来，我还不能去买。
　　我看了看我左边位置上坐得笔直的何善卿，窗外的阳光打在她身上，她白皙的皮肤被暖融融的阳光裹住了，一身明艳。
　　仿佛是一道阳光照进了幽谷之中，我那一刻不得不承认，我就是一条生活在阴沟里将要死去的野花，这朵花原本看不到阳光，但是在这一刻，她看到了。
　　我的心脏连接着肋骨都是颤抖的。
　　台上的学长不知道说了什么，我看到何善卿笑了起来，笑容中透着一丝朝气。
　　我转过头看着学长，学长脸上都是红色的痘痘，他笑得很开怀。
　　会议结束后，我跟何善卿往班级里走，快到教学楼的入口时，我又看到了她。
　　一脸的鲜血，头发乱糟糟的。我忽然就想起了钱医生的话:“你这个情况，一定要告诉你的家长，如果你的状态得不到好的转变，是会越来越严重的，出现幻觉，情绪极端化……你要是实在不行，你把你家长叫来，我跟他们沟通。”
　　我看了她一眼，反正是幻觉，我把她当作不存在不就行了。
　　快到班级门口的时候，何善卿叫住了我。
　　“杜柔山的那件事儿，是不是你做的？”
　　我抱着笔记本:“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何善卿看着我，脸上带着怒意:“慕言，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做，但是杜柔山她有抑郁症，这是咱们都知道的事儿，你这样做你会伤害到她的。或者……”她那双明亮的眼睛深深地凝视着我，“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这样做？如果是她做错了，我让她来给你道歉。”
　　我看着她:“不需要，她没错，我也没欺负她，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何善卿看我死活不承认，最后只能道:“慕言，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指责怎么样，我只是想告诉你，杜柔山她有抑郁症，不要再欺负她了，如果她真的做错了，我让她跟你道歉，我们和平解决。”
　　我们回到班里的时候，班上同学正在自习，何善卿走上讲台简单地说了一下刚刚开会的内容，就重新拿了作业上讲台看起自习。
　　我坐下之后，同桌曾旭那自动铅笔点点我的手:“怎么样，慕言，她没欺负你吧？”
　　我轻蔑一笑:“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
　　我从桌肚里掏出作业，那上面满满的黑糊糊的字，看得人眼晕。我压下胃里剧烈的翻腾，提笔开写。
　　曾旭在一边悄声说:“这周末，步行街那边有一家新的古玩城开业，要不要去看看？”
　　我狠狠咬了下嘴唇，故作轻松:“行啊。卫冉和李桥她们不去吗？”
　　曾旭挠挠头:“她们两个说有事儿。”
　　我喜欢古董，喜欢它久经岁月打磨的温柔，喜欢它身上刻在骨子里的矜持优雅。
　　古玩城这种地方，我是很喜欢的。我身边的朋友也都蛮喜欢这些地方。
　　我抬起头看了眼讲台上奋笔疾书的何善卿，风吹进窗子，她的碎发随风动了动。
　　我问曾旭:“你说，一个藏在深山的怪物想要一样人群中的宝贝，她该怎么办？”
　　曾旭先是愣了愣:“……抢过来？”
　　“如果有人拦着呢？”
　　“把那个人打趴下。”
　　——
　　周末的古玩城人还是蛮多的。
　　我和曾旭在人群中穿梭，最后在一处展台旁边停了下来。
　　我们在拥挤的人群中，一边工作人员的声音都显得分外清晰:“这个鸳鸯戏水瓷是宋朝时期的，我们可以看到……”
　　我看着架子上的一个
　　建盏，小腹忽然拧痛，接着，好像有什么东西……我连忙翻开手机查看日历……果然……今天是生理期。
　　我连忙跑去卫生间，进了隔间一看，果然，殷红的血液沾到了衣物上，曾旭那边的电话打了过来:“你去哪里了？”
　　我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隔壁有人进来了，我坐在马桶上，一阵瑟瑟，最后敲了隔板:“那个，您好，请问您有卫生棉吗？我……我现在有点……嗯……”
　　我感觉到眼前一片模糊，世界柔软的像朵云。
　　那边的人道:“有，我拿给你。”
　　雪白的卫生棉从下方递了过来，我以最快的速度换上，然后开门，我走出隔间的一瞬，隔壁那个人也走了出来。
　　是何善卿。
　　她看到我也有些惊讶:“慕……言？”
　　我连忙走了出去，走出卫生间，我一路狂奔，仿佛身后有怪物追我一样，我跑得很快，视线越来越模糊。
　　曾旭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怎么了慕言？”
　　我趁他不注意，抹了把眼睛:“回家，我不想待在这里，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