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阵营之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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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许久，屋内寂静如死。骤雨忽急，他依稀听见对面似是传来一声低笑。
白衣人也不说什么，缓缓抬手，广袖下白皙的肌肤幻梦般迷人心目。
恶人谷沉默而神秘的领袖之一，干脆利落摘去覆面白纱。
饶是今日浩气盟已历经大风大浪的战神，也不由自主地片刻失神。刹那仿佛一季的细雨皆落进了他心里，轻细无声，润泽万物。
这次，这瞬间的走神，差点要了他的命！
回神之际，往日鲜少离手的银枪已握在了另一个人手中，很那明晃晃的锋刃则稳稳架在他的颈上。惯嗜人血的兵器带着迫人杀气，只这么片刻，被薄刃压着的皮肤下血液都要冻结了般。更为，手持兵器的那人浑然天成的气势。
然而他不管不顾。走神走成习惯的战神心神忽然又散漫起来，双眸顺着架在他颈上的长枪看去……
握在枪杆中间的，是令他无比熟悉的手。他那身为十恶之一的死敌挥指成刃，杀机自然而然便融在每个举手投足。而作为此人毕生的对手，那双手他自然是见过数千百遍。视线继续向上走。
然后便是衣袖如雪，便是衣上泪痕般的朦朦雨雾……
战神大人的神游最后被他颈上微微的刺痛唤醒。
他微微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的死敌那双冷如冰雪的眼眸，一时之间竟然不能领会那其中的意味。
“……雨夜阴冷，我给你温了酒。”他说。
颈上的刺痛刹时消失无踪。衣裳窸窸窣窣声，是那人落座在他的对面。而后，是轻轻啜饮声。
不问他为何煮酒。不问其中是否投了毒药。
“还热着么？需不需要再去煮一次？”他又说。
对面的人仅是轻笑了声，不予答复。
“盟里有人说，要在六月十五那天在昆仑设伏将你于路上截杀，那天你不要回去了。”烛火投在他脸上的阴影，将他的轮廓刻得棱角分明。他的表情依然是冷酷无情的严肃，绝不会让人联想到，此时此刻七星之一的他，竟然以那样理所当然的态度将绝密的情报透露给恶人谷的领袖——浩气盟的死敌。
只是那静静饮酒的男子似是根本未将性命攸关的大事放在心上，连头都未曾抬过，实是将充耳不闻诠释到了极点。
渐渐地，两边都沉寂了下去。一人握着手中银枪又不知神游到了哪去，另一人则是打从一开始就未曾开过口。
“饮酒伤身。”半晌，终于有人打破沉默，淡淡劝慰着。
纵然一生多于豪情洒脱、快意恩仇等评价脱不开干系，天璇使却从来不碰酒。他自律得像是秉圣人之训而生的书生，而不是半生戎马战八方的战神。
白衣人终于放下酒杯，抬眼懒懒地看着他，似笑非笑。“你不喝酒。怎么？怕酒后乱性？”
“咳咳咳——”饮着冷茶的战神大人成功地为半口茶水呛掉了大半条命。
“其实酒是好东西，”维持着轻缓如清风的怡人语调，男人不紧不慢地悠悠道：“酒后小憩，可是会梦见美人在怀的。”
“咳咳——咳……”好不容易缓过气得人又差点背过气去。
“唉，别说你从来没想过。”男人的声音终于听出些许不易察觉的轻佻。“多少江山如画，抵不过笑颜如花……怎么世界上还有你这种石头？浩气里的美人们可谓如云之数。”
抵不过笑颜如花……
战神独有的随时随地神游状态再度出现。经几番世事轮回方得魂归当下，眼前的人正看着他。那人单手支颐，上身斜斜压在了桌上，眼神里多了些调侃。
必须说点别的什么。免得那个人总揪着浩气盟里的美人不放。
“……你还记得我刚才说，六月十五昆仑埋伏？我最近在南屏山见到你的次数的确多了些，盟里也不得不对付你，你自当小心。”正如昆仑是去往恶人谷的必经之地，南屏山也是浩气盟抵御恶人谷的最后屏障，若有恶人时不时在那里滋扰岂有不治之理？
“我最应小心的不是‘恨我入骨’的天璇大人你么？”男人挑挑眉。沉默片刻，神色忽然显出几分凝重。“话又说回来，你这总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我怕总有一天要出事。”
仔细看去，浩气盟战神银黑相间的铠甲上还残留着点点抹不开的暗红血渍。那是纵然江南细雨也揉不去的凶气。身上沐浴着恶人的血，眼前坐着的更是罪该万死的万恶之首。
年轻的战神罕见地笑了笑。“谁让我和你是过命的交情。”
“哎，这话要让第三个人听见，指不定以为你是恶人谷派去的卧底了。”
雨声大了。渐渐有微凉的雨丝浸入了屋里，落在了男子本就未干透的衣上。对面的人站起身就要合拢微开的窗，却被他制止。
“你的铠甲可是箭都射不透，还怕雨了？开着吧，不象你喜欢骑马来，我一路走过来可是热得很。”他微微笑着，看着漆黑夜幕中，庭院里随雨而落的残红满地。行风行雨本无情。
“说到马……你的马呢？”
“我也没骑马。”
男人愣了愣，随即了悟。“果然谨慎的很，浩气银风马具的蹄铁特殊得很，若被人追查至此，后果不堪想象。”末了，不忘小声呢喃句：“你走路可真快……”
不曾留意最后的抱怨，天璇使紧锁的眉头是因联想到了男人口中的后果，不知不觉，抚着银枪的手一顿。“你去年答应过我，今年不会来这里了。”
“你别再每年温一壶好酒等我，我自然就不会来了。”男人不以为意地笑道。“每年也就今天能说上几句话，平时见面那次不都得动刀动枪的？”
仿佛被自己的话愉悦了，他声音里不由带上笑意：“阵营……的确是个奇妙的东西。”
就像此刻，坐在他对面的人，杀了他无数下属同僚，而他，也手刃过对方曾生死与共的兄弟。可是现在，他与他对面而坐，笑谈往日铁马冰河。
只是……覆盖在绮丽白雪表面下的，当真不是尖锐寒冷的坚冰吗？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阵营之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