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牺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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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颠倒，大地双分，异象灾难纷繁迭起，人间一片哀鸿。天际涌动的已经不是乌云，而是邪魔妖鬼。
苍抬眼望了望天空，修长的指尖轻轻的抚了一下琴弦。清泠的弦音铮的一响，满天的妖影顿了顿，似有所觉察，但是，来不及了。苍的十指按在弦上，紫色的衣袖无风自动，琴音伴着浩然正气直冲九霄。并不是特别激烈的旋律，却如沧海一般沉重汹涌，将肆虐的妖魔涤荡干净。
“盘古开天阵！”苍手运秘式，天空中出现太极法阵。接着只听他朗声喝道： “伏天王，降天一，明月白虹贯天日！”
双剑应声出鞘，分别贯入阴阳鱼眼内，乍时阴阳双流汇聚，玄天极直贯九霄，拨云见日！
云渡山上，翘首盼望的屈世途见状喜悦之情尽显。
“太好了，见到太阳，就有见到希望的感觉了。”
一旁的四非凡人也道：“然也，看到阳光，心情也会变好！”
赭杉军但笑无语，静静的望着故人身影，苍背负怒沧琴步入了云渡山。
“怎样，解决了？”白忘机站在河边，水中却映出了另一人的倒影。
“嗯，结束了。”晃动的水波，让那人脸上淡淡的笑意变得朦胧起来。
“说的轻巧，现在神州被断层隔开了，咱们在这一边，定禅天在那一边，你到是一点都不着急？”
“耶，想到学海无涯也是在另一边，心情自然轻松些。”
“哈，你也为自己惹的麻烦头痛了吗？”
“这嘛，眼下最头痛的一项事情，可不是劣者的错。”
“但却是我们的责任。走吧，去断层处看看。”
白忘机转身离开，欲往神州断层处，行至一片林中，却突然闻到了一阵特别的香味。
“这是，兰香？”
目光一转，却见草石之中横然一具赤红尸体，微风轻抚，耳中隐约传入诗句。
“兰香、血尸、吟韵，会是意外的麻烦么？”白忘机微微颦眉，脚下步子却是不停，只见眼前出现一座凉亭，厅内一位清俊的少年公子正抚琴吟诗,冷傲的眉眼轻睨，射向伏龙的目光凌洌肃杀。
是试探？是逼杀？这场意外会带来何种的变数？
“吾皇，苍在云渡山一代，使用术法开天借日，残存的人类正向云渡山靠拢。”伏婴师已经摘掉了脸上的面具，俊美的容颜透出魔族特有的魅惑，只是，他此时正将头颅低垂着。
“嗯。”弃天帝坐在王座上，微垂着双眼，左手的食指在扶手上轻轻的敲着，以一种缓慢而优雅的速度。突然，他开口道：“伏婴师，你不满我放走了朱武吗？”
杀玄貘夺取天书的时候，恨长风来晚了一步，弃天帝轻易地将他击成重伤，却没有伤他性命。之后补剑缺与恨长风为探神柱消息潜入魔界，事情败露，补剑缺亡，恨长风重伤离开。
“属下只是担心神州支柱的位置泄露。”伏婴师仍旧低着头，语气中没有丝毫不妥。
“吾不介意。”弃天帝闻言淡淡的说，然后，又加上一句，“吾同样不介意，你杀了朱武。”
“圣魔元胎的价值远胜过了叛徒的一条性命，”伏婴师弯了弯嘴角，“虽然魔皇不介意，但属下目前还是得保全他的性命。”
弃天帝闻言发出一阵愉快的轻笑。
“伏婴师，我就是欣赏你这种连自身欲望也彻底算计的个性。”
“吾皇谬赞，”伏婴师冲着王座方向见礼，“魔嘛，总是喜欢做的极端。”
伏婴师恨银皇朱武，但杀戮并不是解决怨恨的最佳方式，亲见所恨的人痛苦，甚至亲手为其制造痛苦，才真正是令人舒心快慰的事情。
弃天帝未再接话，片刻后，他忽然开口：“苍和朱武的气息自云渡山消失了。”
“是玄宗术法，嗯……”伏婴师闻言心中开始计较，“难道连魔皇也无法探查吗？”
只见弃天帝靠在王座中，近乎慵懒的垂下了眼睑，缓缓道：“术法，是依托于世界本身的规则，苍的术法在这点上尤为精妙，而吾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始终是外来者。”
弃天帝所说伏婴师自然明白。他本身就是术法高手，对于术法的操控已到了信手拈出神入来的地步，但他发现仍感觉到自己的很多术法一直无法达到最理想的效果。究其原因，是异度魔界出身的他始终是这个世界的外来者，世界本源的规则对他存在着天然的排斥。规则的限制即便是弃天帝也无法避免，所以他每每只能等待天时到来神柱显现，而不能提前将其毁灭。
苍与朱武的暂时失踪，必是针对魔皇与第三根神柱，因此不需要费心寻找，天时一到他们便会自动现身。思及此处，伏婴师道：“苍之术法虽然精妙，但在魔皇绝对的力量之前想必不足为虑，然而现在神州双分，部分正道人士仍在另一边残喘。”
“这一点我已有安排。”弃天帝仍未抬眼，“既然是乱，那就要乱的彻底。渡天童——”
身背狩日刀的魔将应声而出，魔神继续道：“前往镇守北越天海。”渡天童即刻领命而去。
“伏婴师，退下吧。”
“是，属下告退。”
待伏婴师离开后，王座中似已沉睡的弃天帝突然睁开了眼睛，异色的双眸中幽光流转。
“苍啊苍，你能为吾带来多大的乐趣呢？”
怒浪沧海，月暗星稀，狂风裹着黑沉的海浪怒号，更添几分肃穆萧索。叶小钗、羽人非獍、月漩涡、紫宫太一四人正于沙地上静坐调息。苍立于一旁，紧握浮尘的手微微颤抖，他死死扼住喉咙里的一丝叹息，却止不住眉宇间流露出的自责。
“苍，你……”背后一只手按在了苍的肩上，恨长风道，“你无须如此自责，他们四人是自愿一试。”
苍克制在喉中的叹息终于还是吐了出来，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为了克制弃天帝，他排出了玄罡剑奇阵，选羽人非獍、月漩涡、紫宫太一与叶小钗四人布阵。
“四位，虽然要你们参与布阵，但有一事苍必须提前告知。”当初在云渡山提出计划时，苍曾这样对众人说过。
“实不相瞒，此次布阵针对弃天帝，我方必败！”
此话一出，惊诧四座，口无遮拦的四非凡人干脆跳起来叫道：“喂喂喂，我说苍啊，你是在魔界待久还没清醒过来么，必败之战还让人去打？”
苍闻言，脸上露出苦色，却仍是继续说下了去。
“玄罡剑奇阵的原理确实可以克制弃天帝，但是四位本不是苍心中最合适的布阵人选。”
“那最合适的人是谁，赶快把他们找来啊！”一旁捋着胡子缓过劲儿来的屈世途忙说。
“人选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苍摇头，“吾对弃天帝的了解还是太少，虽然排出阵势，但此阵究竟能影响弃天帝到怎样的地步仍是未知，况且未经试验过的阵法难免会有缺憾，此时若直接用上最合适的人选，胜算只有三成，而一旦失败，吾方恐怕再无翻身的可能。”
一口气说出心中考量，苍的神色却没有丝毫轻松，反而越见凝重，他顿了顿，又开口，话语却在舌尖几度翻滚。
“因此，苍想请四位……试阵。”
锵然声响，叶小钗心意如剑，在地上刻下“可以”二字，素来沉默的羽人非獍亦点了点头。紫宫太一本就豁达，道：“太一只愿能为世人出一份心力。”月漩涡则冷然道：“哼，杀弃天帝，我们未必就没有希望。”
苍垂下双眼，他早已料到众人的答案，但正因为如此心中才越发沉重。若是能有其它的方法，若是……苍只能在心底默然。身后，赭杉军的手无言按上了苍的肩膀，似是想帮他分担一份苦楚。
“苍，”心知宽慰无用，恨长风也不再多言，只是心中难免会有些许担忧，“只要你支持住，这一切便有意义。”
“吾明白。”苍低声道。所有的一切，他会承担到最后。
另一边，白忘机与慕归心正前往神州断层处。来自西域的十二兰灯为何会找上自己，他心中已有考量，此事既不是当务之急，不妨先暂且按下。因此对于慕归心之身份，伏龙亦未深究。两人来到断层处，只见黑雾混沌，星河虚无，一派奇异诡谲。
“这……异象绵延遥远，好似障碍，难道与神州异变有关？”慕归心带着几分忧虑和好奇，细细打量前方景象。
“学海就在前方，必需设法通过。嗯……”白忘机手中书卷轻轻敲打。
“学长有何方针？”
“不如我们各自一试如何？”
“那就请了。”
巨大的隔阂，如虚如幻，无形无体，白忘机与慕归心凭虚御风，身化长虹欲一探究竟，不料却被弹回。
“哎呀！”慕归心踉跄几下后才稳住身形。
“你无恙否？”伏龙的状况也只是稍稍好了那么一点。
“无事无事，只是刚接触的瞬间，感到一股千钧之力，欲将吾吸下地底深渊。”说罢，慕归心望望那深不见底的断层，心中一阵惶惶。
“吾亦差不多。”白忘机道，“直走不通，嗯，看来要上天入地了。”
“上天入地，学长说笑？”慕归心心中疑惑。
只见伏龙但笑不语，手中捏了一个法印，顿时异象显现。万丈藤索茂然生长，探入深渊。
慕归心见状抚掌笑道：“妙哉，吾今日真是大开眼界，如此一来，咱们只需静等藤索见底了。”
然而这一等便是整整一日，也亏得白忘机与慕归心二人好耐性。这时，只见天际一根藤索缓缓垂下，见状，百无聊赖的慕归心情绪一振。
“咦，这跟藤索和地上那条长的真相似。”
“是呀，百分之百相似，分毫不差。”等了一日，不料竟是这种结果，到让白忘机更加好奇了。
“学长的意思是？”得知答案，慕归心也未特别惊讶。毕竟这荒郊野岭的，总不会凭空天降一根藤索来。
“空间异变，因而天不似天，地不似地，若是顺着这藤索往上爬，是否最后也能从地底爬出呢？”
“学长可要一试？”
白忘机闻言嘴角微翘，看向慕归心。
“学弟可愿代劳？”
“唉唉唉，学长冒险犯难精神，在下望尘莫及，”被伏龙那带笑的一眼看的莫名的心慌，慕归心竟连连摆手，“吾在此护持，等你归来吧。”
“那就劳烦你了。”伏龙笑着点头，握住了藤蔓。慕归心再看，却怎么也无法从对方的笑容里看出刚刚那种心惊的感觉，正在疑惑，只听白忘机一声沉喝，身形已随藤索翩然而上。此同时，周围突然杀风四起。
慕归心叹道：“唉，想不到我这么快就能发挥作用了。”
“叶小钗，请借一步说话。”
怒浪沧海，众人将阵法排演一番后，苍突然单独叫住了叶小钗。
“叶小钗，这件事本不该现在同你说，但吾恐怕今次与弃天帝一战之后再无说的机会。”
叶小钗摇摇头，表示苍但说无妨。
“事关素还真，但具体情形吾也不是完全清楚……”苍将弃天帝在万年牢中所说源源本告诉了叶小钗。只见叶小钗的眉头渐渐深锁。
“对于素还真此番布局，你了解多少，梵莲沾染魔气后，可有化解之法？”苍脱出万年牢之后，曾为素还真做过测算，然而天际却突来云雾掩星，一片混沌。他遍试玄宗术法，却只得到模凌两可的两个字：“天劫”。冥冥中似有牵引，许多年以前，苍曾就弃天帝的降临做过测算，结果也是“天劫”。
叶小钗闻言又是摇头，但沉默片刻后，他却举手在地上写下三个字：“白忘机。”
“叶小钗，原来你在这里。”这时，恨长风却来寻叶小钗了，眼见面前两人神色凝重，他不由忧心，“苍、叶小钗，观你二人神色，是出了何事？”
“这……”思及恨长风对弃天帝的行事更为了解，苍便将此事告知。
“天魔池中魔血是异度魔龙诞下魔族之后所留，是育化众魔的精血。当初为使叶小钗入魔，便是将他浸于天魔池中，以魔血改造。”说到此处，恨长风有些尴尬的看了看叶小钗，“叶小钗，虽然道歉无法弥补我的罪孽与亏欠，但我还是必须对你与素还真说一声对不起。”
叶小钗摆摆手，在地上写下：“命运的考验。”
“命运的考验，”恨长风苦笑，“如果我能与你同样看得开，也许我就能提早清醒了吧。”
“弃天帝曾说素还真或入魔或消散，嗯……”苍思索着，“叶小钗，你为何写下北窗伏龙的名字，他与素还真可有关系？”
白忘机、素还真，从名字和此人行事作风，苍心中已有怀疑。只见叶小钗继续写道：“素还真复生的关键。”
“原来如此！”恨长风顿时想起那支令他和补剑缺疑惑不已的封神箭，“当初的那支封神箭原来是为了素还真。”
“若是这样，便可推断出素还真是将灵识寄于白忘机身上，” 待恨长风将事情原委道出，苍的眉间露出了然的神色。“从叶小钗的意思来看，吾推测北窗伏龙乃是确有其人。”
见叶小钗点头，苍赞叹：“如此一来，虚实相掩，果然高明。”
“身为寄魂，与躯体本就不能完全契合，若当初白忘机中了那一支封神箭，素还真灵识被魔气封锁，便不得不与宿体脱离。”恨长风接着分析，“天魔池中有素还真破损的身躯，灵识定会在躯体的牵引和魔气的推波助澜下进入池中，如此一来……”
三人神色皆是肃然。若当初那支封神箭射中了，素还真便入万劫不复。
“虽然躲过了一劫，但我想弃天帝的布置没这么简单。当初白忘机会和我们一同出现在魔界密道中并不确定的事情，以我对弃天帝的了解，那一箭不过是一时兴起。”
恨长风所说，同样也是苍所忧心的，但眼下却无更多的线索，于是只好询问在场对素还真最为了解的叶小钗：“叶小钗，你怎么看？”
坚毅的剑客没有丝毫的犹豫，写道：“吾相信素还真。”
苍道：“若有万一……”
“无间地狱，一同承受。”
写这一句的时候，叶小钗的指上带了剑气，气势破开土石，笔锋顿挫有力，凌厉如刀剑。
“好气魄，叶小钗不愧为中原剑圣！”恨长风慨然而叹，面上虽是带着笑容，眼角却隐隐发热。如果当初自己也能有这般的决心和气势……箫兄，至少，九泉之下，朱闻苍日与你一醉方休！
“叶小钗，你……”苍本欲再说什么，最后却只是垂下眼眸轻轻呢喃。
“天意……”后面的半句话，他没有说出口，而是任由它纠结成刺压入自己的心底。
天意，究竟要世人付出多少的牺牲，才能平息这场毁灭之灾。
作者有话说第5章 牺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