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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孕11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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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一个人走在漆黑的路上,寒风的声音很吵,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没有了家。
很久以前,就算父亲再怎么不受人待见,但还有落妈妈和小葵,家是在的。
从父亲屋里搬出来后,哪怕是住在简陋的出租房,他也没有家的概念,更不会觉察失去什么。
甚至,刚跟东云澈结婚那会儿,他也没把东云澈的家当成自己的。
没想到短短两个多月后,他现在好像真的失去一个家。
竟不知该往哪去。
就好像世界是辽阔的,却没有一处属于他。
找不到他能待的地方。
半夏一个人坐在石凳上,冰冰凉的,怎么都坐不热。
他看着天上的残月,在嘲笑他。
东云澈是不是不要我了。
这样就放弃了。
他还说过喜欢我的。
幸好,幸好我还……没有喜欢他。
对呀,没有喜欢上他真是太好了。
可是,寒风刺骨,吹在脸上好痛啊。
疼得我眼泪停不下来……
一定是生理反应罢了。
对了,东云澈也不想要宝宝了吧……
半夏摸摸肚子,好像真的能摸到一个小生命,这么神奇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是不是也应该结束了?
他得到的生命是以另一条生命为代价,想要就拿去吧。
他母亲因为怀他、生他,不在了。
这个孩子也一定会像他一样,夺走母亲的生命。
迟早都会发生的,趁早断了吧。
路边的车络绎不绝,半夏被经过的远光灯,扫射到眼睛,再次睁眼时,才看清前面有家医院。
真巧啊,上天也觉得该结束了。
没想到,熬过了痛苦的九周,还是得回到原点。
这间医院灯光不明亮,很安静,安静得半夏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它是不是也很高兴,所以跳得这么活跃。
整个大厅里几乎没有人。
半夏告诉来接待他的护士,他要打胎。
查看情况后,护士马上就明白了。她叫来轮值的医生,正是妇产科的专家。
半夏似乎又回到两个多月前的状态,他好像听不进医生的话,有些恍惚。
医生也是见过世面的,他询问半夏对自己情况的认识。
半夏都能回答。
但是,孕夫做这个手术毕竟是危险的,医院断不会让他一个人面对。
医生要求半夏至少要有一位亲属陪同。
亲属?
他哪还有亲属。
父亲从来都不会管他是生是死,况且,这不能让他知道。
落妈妈和落葵,更不想打扰到她们。
哪还有亲属啊,他出生那天就注定了这辈子只有一个人。
只是刚好在二十岁的时候,有个男生闯入他的世界,他们发生了点意外,不小心有了宝宝。
结婚也只是形式。
“我没有亲人。”
医生提醒道:“或者同学、朋友也可以。还有,这孩子的爸爸呢?”
他爸爸,不想要他了。
半夏觉得心脏闷闷的,又像是被人勒住。
他知道他又晕倒了。
无力感席卷全身。
这身体都不是自己的。
一定又是肚子里的孩子在闹,他的身体从怀孕后,已经被这小家伙影响太多次了。
他怎么这么坏啊。
半夏的意识在飘远,他听到医生和护士在说担架,说抢救,说什么药物,还有调医院联网资料找联系人。
他好像有听到东云澈的声音,东云澈怎么还在凶啊,护士不是说了吗,你找的人在医院里。
你找我了吗?
可是我想睡觉了。
为什么肚子里有个小水球,还是之前看到的那只,却比上次见到还大一圈。
是不是长得很乖,才能这么圆啊。
你这么可爱,你的爸爸妈妈一定很疼你吧。
我也有养宝宝,虽然我没见过他。
但是,我们也很疼他
他很调皮,又爱闹人。
你在动吗?你想哭吗?
半夏摸着自己的肚子,感受到里面的动静。
宝宝……你在动吗?
半夏觉得自己很难过,这是他们的宝宝。
这时候,有两个穿着绿色手术服的机器,要把宝宝抢走。
他们步步逼近,想拍到半夏的肚子,这样宝宝就会看到他们,就会跟他们离开了。
不要!宝宝别看他们!
半夏几乎瞬间睁开眼睛……
原来是梦。
眼角还流着泪痕。
怎么东云澈也在哭啊,该哭的人不一直是他吗。
半夏呆呆地看着东云澈,对方一直握着他的手。
不知道为什么,有东云澈在,心没那么难受了。
半夏红了眼笑着说:“东云澈,你哭得好丑啊。”
对方把他抱进怀里,小声抽泣:“对不起,半夏,对不起。”
东云澈一直在道歉,他到底在道歉什么呀,你说的都是事实啊。
“呐……”半夏凑到他耳边问,“东云澈,你怎么哭了?”
东云澈很后悔,后悔凶半夏,后悔没有马上追到他身后。
再出来时,人已经找不到了。
天大地大,还这么冷,半夏身上没有一分钱,手机又在东云澈身上。
他身体才刚好点,他能去哪。
东云澈回商场找过,也问了最近几个出口的门卫,都没有任何消息。
他甚至想要去找落葵,也许她会知道半夏去哪里。
东云澈唯一确定的是,半夏不会回他们的家了。
就在他想跟商场调取监控时,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对方跟他说,半夏就在那里,在医院昏迷了。
东云澈疯了似的,慌乱地拦上出租车去医院。
他害怕半夏有事,自己为什么要那样对半夏呢。
半夏都哭了,怀孕也没让他哭。
东云澈自责,更担心半夏。
来到医院后,医生告诉他,他的伴侣想独自一人打掉孩子。
但是,因为情绪过大,再加上孕期贫血,还着凉了,身体受不住就晕倒。
目前没什么大碍,但还需要好好静养,看样子孕早期也不好受。
而且,孕夫身体激素波动很大,要特别注意孕夫的情绪。
医生坦言道:“宝宝呢,若两位爸爸都想打掉,我们医院也可以提供支持,最近院里从国外聘请了一位优秀的医生,对孕夫打胎有经验,风险没那么大。”
东云澈揪着医生的衣领,他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说:“别告诉他,求你。”
所有人都沉默了,看来不是爸爸不想要孩子。
东云澈几乎想把半夏揉进骨子里,他哑声说:“半夏,能跟我回家吗?回去,好吗?”
半夏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靠在对方身上,平静地说:“东云澈,我累了。”
“回家,我抱你回去休息。”
是东云澈抑制不住的哭腔。
冰冷的屋子等到了主人,家里被暖光灯照着,似乎在努力表达它是温馨的。
东云澈放好热水,让半夏先泡泡澡暖和一下。
东云澈将阿姨放在保温箱的饭菜拿放在桌上,等半夏过来吃。
东云澈将精油拿在手里,准备为半夏涂抹。他说,肚子虽然还没有很明显,但是精油越早涂效果越好。
东云澈将半夏每天都要吃的药放在小盒子里,并增加了补铁的药丸。
他想着明天得带半夏去妈妈那边重新检查下身体,肝功能、肾功能、空腹血糖都得做。
家里从始至终只有东云澈的声音,半夏只是接受对方给的一切。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回应。
夜已深,他们躺在床上,东云澈依旧抱着半夏,像往常。
但是,留给东云澈的只有半夏的背影。
静静地闭着眼,半夏心里发酸。
但是,半夏做不到把一切当成没发生过。
就像东云澈始终知道,他们会有这个宝宝,是意外也是游戏。
东云澈那些话,就像在指着他的鼻子,骂他随便谁都能上,骂他就算身为男人怀孕了,也是自找的。
可当初是他说要帮忙,涨得难受想试试。
[我答应了,就是我的错?]
[我从没问过你,你喜欢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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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件事,他们仿佛成了心照不宣的朋友,不再提从前,不再说喜欢与否,不再有除拥抱外的亲密举动。
就像要按部就班地走到宝宝出生那一天。
整个春节,他们看似和和气气的相处,却是既生疏又亲近。
仿佛有什么隔在他们中间,又维系着彼此脆弱的关系。
东妈妈也看出小两口之间发生了点事情,看着儿子一个人落寞的神情,她没有过问。
伴侣之间的事,得由他们自己来解决,旁人又怎帮得了。
直到春节快结束,半夏都没有联系过父亲,只是去落妈妈家吃过几次饭。
听说他的父亲也已经结婚了,娶了个比半夏大十来岁的女人。
父亲性格人品欠佳,但挡不住会有女人看上他的钱。
半夏不想知道更多,他与父亲几乎断了关系和联系。说不定,不久后,他还会有个弟弟妹妹。
这阵子,天气稍微暖和些,半夏时常坐在阳台晒太阳。
他看着自己的肚子问道:
宝宝,你爸爸怎么这么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