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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雪夜长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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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桌子,两只椅子,两幅身影。
女人长发盘起,穿着香槟色的性感睡衣,露出一截完好的脖颈,翘起的腿部,白皙的手臂上轻摇着杯中浓艳的红酒,姣好的身材曲线直接在男人面前展现。
夜色渐浓,森林处怪声四起,将致命与暧昧的气氛拖到顶端。
女人轻哼一声,以尖酸嘲讽的语气打破局面:“真她妈的冤家路窄。”她放下红酒,单手托腮。
那端的男人没有动静,自他们坐下,他已经续杯了好几杯。
桌子面积不大,空间局限,二人距离本身较近,当他拿酒,微弯身,倒酒的动作间,她还依稀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味道,再细微点听,还能感受到他有规律的呼吸声。
一旁人如同石化人,惜字如金,冷风刺的直语浑身发麻,她搓了搓肩膀,有些后悔刚刚情绪上头作出答应他来这个地方坐一坐的决定,且当下决定要离开。
见她起身,对面终于有了反应,一道黑影打在她的面下,她不明所以,却已被长臂揽过。
一步三磨,隔着绸缎,腹部与手抖如同着了火般滚烫。
“你,你放开,你想干嘛!”下意识的,因为惊吓,她不得不喊出来,却又保持着理智,知道吵醒他人休息是件很不礼貌的行为,只好压低声音,制止着眼前男人疯狂的行径。
他一步一步,将她逼置阳台扶手处,纠缠间,胡乱扎起的长发全数散在风里,回头,是悬空的地面。
他扶着她后背的手用力,盯着眼前的动人的女人,失措的无力感如箭般朝他击来,这些年来,他默默背负,也从未感觉对不起任何人,唯独,唯独眼前的这个女人,让他心存愧疚,让他负重煎熬,让他感觉这世界忽然就变得凶恶了起来,失去了她,就如同失去了穿行在这世上必须的盔甲,他像荒草,像野狗,像漂浮在海上的一个木板。
“你是要把我逼死么?..”男人炙热的唇将她未说完的话堵上了,夜间,风也伫下观望,男人留下的泪与女人的面容交融,黑暗里,终于有人愿意伸手将她从危机四伏的崖边拉回,她耳边,传来了那句等待了太久的,夹杂着难堪,痛苦,纠结,对她有着无尽思念的对不起。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直语的黑眼圈肿的跟熊猫一样,一楼的房间已人去楼空,她可不可以理解为那狗男人畏罪潜逃?
加斯顿夫妇却在挂对联灯笼等一系列中国春节装饰,不免让直语产生兴趣。
还没等她过来,罗勒夫人边捣鼓着大红灯笼边笑着跟她打招呼:“左岩先生今早有事出去了,直语小姐似乎对他很好奇?”
直语三条黑线飙脑袋上,瞬间就尬住了:“您哪里看出来的。”
“还是两位认识?”罗勒夫人多少有些刨根问底势头。
快刀斩乱麻,直语利落道:“不认识”。看着加斯顿先生在桌台前沾墨提笔写着对联,于是问:“您家还有过中国春节的习惯吗?在挪威很少见吧。”
“是的,我丈夫常年到中国做生意,他个人也喜欢中国传统文化,加上老朋友左先生每年这时候都会来玩,为了不让他感到冷清,我们也就每年都过春节。”
左岩对这家而言是很重要的存在吧,直语观望一圈,发现里尔坐在门口边上摆弄着一个福字。
“小里尔先生几岁了?”
罗勒的视线往门口移去:“十一岁。”
直语盯着那道瘦小的背影,回忆着他孤僻的行为,也许是自闭症的症状。
“你知道这张福字要怎么贴吗?”直语蹲下来,笑着平视他。
半晌,他的视线终于看了过来,望着她的眼睛不超过一秒,眨巴了两下,转过头去,又摇了摇头,眼里是被大雾笼罩住的星星,直语心一紧,有些心疼,招呼着他一起站起来看,直语撕下大红福字后面的黏贴,倒着把福字贴在一处墙中央。
“为什么?”小男孩温润开口,可怜的惹人心疼,视线又垂了下去,不敢与她对视。这是自她到挪威以来小男孩与她交谈的第一句话,这也算是她迈出成功的第一步。
“因为在中国,福字倒过来贴,是福到来的意思,其中到与倒是同一个音。我知道这会有些难理解,不过仔细品味品味将会很有意思呢。”
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懂,眼睛飘忽不定的看向四周,倒是裂开嘴微微笑了起来。
直语接着道:“你喜欢中国文化吗?”
他点点头,这次倒是回复的很快:“左岩哥哥也是中国人,我喜欢他,也喜欢中国文化。”
还有那狗男人的戏份,直语暗自哀怨,又很贱的补了一句:“哥哥?不,他已经很老了,叫他左岩叔叔就好了噢!”
黄昏洒在挪威大地上的时候,整个小镇陷入暖暖的黄色,在加斯顿先生的建议下,直语同他们一家去往小镇。
小镇街上人挺多,街边到处都是圣诞节的挂饰,西方新年的余温似乎还未消散。她同罗勒夫人一路的交谈下,选定演奏钢琴的日子在大年初一,罗勒夫人执意多留她多住两天,她以工作多的借口推脱掉,主要还是不想多叨扰他们一家,更何况,这还有她一直想躲避掉的人。
逛完集市,夜色也随之降临,挪威的黑夜大而净,淡黄色的星星到处都是,镇中央的圣诞树亮着,人流穿行,一切过于舒适。
加斯顿夫妇忘记了买点东西,将里尔托付给她,让他们在一旁等待一会。交谈刚结束,便不见里尔的身影,扫视了一圈,终于看到了不远处的一人一狗。
小里尔蹲在一只扭着屁股的柴犬身边,小手正摸着柴犬的脑袋,这画面,简直要把她甜化了。“这个小可爱的主人呢?”直语蹲下来,为里尔拍去帽檐上掉落的一些雪。
“不知道,可能它走丢了。”
“不见了这么可爱的小狗,它主人一定很着急。”天上的雪势头不减,掉落的更加厉害了。不知哪里起了火味,人群声忽地就吵闹了起来,纷纷往他们这一处走。
“着火了??”
“哪里..”
直语拉起里尔“好像着火了,我们先去安全的地方。”
里尔抱起柴犬,紧皱着眉头:“那我的爸爸妈妈呢?”
雪花洋洋洒洒的飞,落在她盘起的黑色头发上,格子色围巾里。密集的人群一下让她晃了神,她不知怎么的就推阻了起来,在又一下撞击后,肩膀被一股力量拉了过去。
头顶不再有雪,她鼻息处又闻到了那股好闻的冷香味。陌生的环境,让她不知所措的状况,刹那间出现的人,忽然就让她有了想哭的冲动。
她对上那双眼里全是她的黑眸,环住男人腰的手收紧。
大年初一晚,加斯顿之家变成了音乐会现场,琳琅满目的美食,酒,身着华丽的男士女士,一派观赏椅前,是坐在黑色钢琴前的直语,以及一同演奏的乐手们。
她换上了黑色碎钻拖地抹胸裙,颈间奢贵的项链将她的优雅衬托到极致,一晚的冷冬艳丽,激情温婉,在最后一首来自德彪西的《月光》弹奏结束后,一切回归了原样。
直语抱臂站在门前,宾客在屋内小酌怡情,身旁穿着小西服的小男孩目视前方,身上泛出了大人的成熟味道,不过,仍是缺些火候。“月光是我送给你的最好的祝愿,我知道你正经历着很难过的关卡,不过,只要你不忘记自我,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攻克它的答案。”
“我的天!莱姆!”屋内一妇人惊呼,二人转过身去,看到妇人抱起柴犬,一脸热泪盈眶,罗勒夫人示意朝她们的方向看,直语举杯点头示意。
“这下总算大团圆了。”
“谢谢你,直语小姐。”里尔深呼了一口气,似乎在心里做出了很重要的决定,他缓慢抬起头来,这回,终于直视了她眼睛。
刹那,直语似乎看到了那片雾气散去,留下的一盏星星。
*
凌晨,加斯顿庄园后,森林里,一条小溪在月色的穿透下泛着淡淡的银光,一处长椅,坐有两个人。
黑暗里,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我很抱歉,九年前的不辞而别,程景将我当成了棋子,试图阻断我的未来,仅为他的利益开路。”
半晌,直语轻启嘴唇:“你的经纪人?”
“嗯。我违了约,早些年一直在还钱。”透着黑暗中模糊的光,她扭过头去,盯着他的面容,试图从他无奈的笑里找到片刻后悔。
“嗯。”所以呢,她也是他可以随意放弃的人其中一位而已。
“对不起,我太过于自私,我一意孤行放弃我不喜欢的生活,却没考虑周到怎么处理我们的未来。”
直语冷笑着“你是不是认为你每次回头我都会在?你未免也太过于自信。”直语觉得,自己已没法再与他这样对话下去,她站起身来,深呼着气。
“我是懦夫。我跟你回过榆市,去过北里,杭景,参加过你每一场音乐会,只是我没再有勇气去接近你。”
直语心如刀剜,雪花飞舞在她的轻颤的睫羽上,动人的可怕,尽管到了这种时候,她却仍为他低下头颅的姿态感到难过,却已不在意过往自己那点自我纠缠的单恋情结。
她彻底爱上他了,这仅是开始,而她已理智的意识到,这份爱,将会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抬起眼,透过森林,望向那洁白的月,两行清泪从眸子里流下。
自此,雨不会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