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的故事》插销

1、高考的故事

　　第一次见到高考的时候，萝莉只有十岁。
　　高考是个面部轮廓深刻的青年，披着拖地的黑斗篷，表情让人想到僵尸。
　　萝莉含着水果糖，问：你是谁？
　　他说：我叫高考，是你以后会遇见的人。
　　萝莉问：为什么会遇见？
　　高考说：因为你要念大学，如果你不念大学，就不会遇见我。
　　萝莉低头想了一下，说：我不知道会不会念大学。
　　高考微笑了，他连笑起来都是僵硬的：没关系，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如果你决定要面对我，就要心里只有我，否则我一定会抛弃你。
　　萝莉问：为什么？
　　高考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选择很多次，被抛弃了很多次，已经轻率不起。
　　萝莉似懂非懂，还是点点头：如果我决定要面对你，心里一定只有你。

　　萝莉进了初中，逐渐开始明白高考是什么，不过那对于她来说还是很遥远的东西，真正摆在面前的，是中考。
　　中考自称是高考的同事，不过没高考的级别高，也没他工资高。但萝莉更喜欢中考，因为中考爱笑。他常常坐在教室后面看他们上课，考试时间则在走廊里晃来晃去，在窗口外冲他们眨眼。
　　中考说，我只是来问你们几个问题，很简单的，稍微努力一下就会通过。
　　但萝莉却努力了很多，这时的她还依稀记得当年高考所说的话，如果不全神贯注，一定会被抛弃。
　　中考时间到，他笑意盈盈地迎来萝莉，却在见面时心疼地皱起眉头。
　　中考说：你的黑眼圈好重。
　　萝莉说：我要努力被你选择。
　　中考灿烂地笑了：谢谢你，我喜欢你。
　　萝莉很开心，开心得花了三年庆祝。她玩遍了祖国的南北，玩过后开始用文字记录旅途中的心情，以及模糊意识到的闪光符号。她用编造的故事将那些符号封存起来，发上网络，大家都说这样的小说很好看。
　　所以萝莉爱上了小说。无论是自己写，还是看别人写，每一篇都是记忆的碎片，乘着翅膀还笼着星星般的光芒。与小说见面的时候她会觉得，原来世界如此美丽。
　　她忘记了高考。
　　或者其实并不是忘记。
　　高中三年，高考每天都会出现，在讲台边面无表情地俯瞰他们，或者从宿舍的门口路过，朝里面瞟一眼。他没有再跟萝莉说过话，萝莉便也装作没看见他。她心存侥幸地觉得，中考那么容易就通过了，高考大概也一样。
　　等到真正面对面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错了。
　　工作时的高考仍然用黑斗篷严实地罩住自己，他看着萝莉，表情明明没有变化，却散发出忧郁的气息。
　　萝莉察觉到他的失望，哭着说高考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高考说，那么你愿意再来一次吗？多读一年高三，心里只有我。
　　萝莉犹豫了很久，摇着头说对不起。
　　高考露出哭一样的表情，他说我不想放弃你，我再给你考虑的时间好不好？
　　萝莉说我能上大学吗？
　　高考点了点头。

　　萝莉上了一所很糟糕的大学，糟糕到她在外边根本不愿意说出学校的名字，糟糕到和不上并没有太多区别。她突然觉得高考如此可恨，居然为她安排这样的结局。
　　在学校里，她跟大部分人一样肆意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旅游、社团、恋爱、睡觉。小说仍然是那么美丽的东西，她却丧失了高中时期的热情。有时候萝莉也会想，如果没有小说的话，是不是就不会被高考抛弃？
　　但她并不常常追忆过去，偶尔想想便抛到脑后，继续该做的事。
　　至于高考曾说的给她时间考虑，她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直到两年之后，考研来到面前。
　　第一眼看到考研，萝莉就认了出来。虽然换了装扮，但这个人就是高考。
　　变成考研的高考仍然有着深刻的面部轮廓，只是看上去比从前更加苍白，他问萝莉：你想遇见我吗？
　　萝莉想了一会儿，问：你会选择我吗？
　　考研说：会，如果你的心里只有我。
　　萝莉说：好，从现在开始，我的心里只有你。
　　萝莉并不喜欢考研，但她更不甘心曾被抛弃。在进入大学的第三年，她发誓，要被考研选择，然后将他抛弃。
　　萝莉从来没有这么努力，连从前中考时也没有。她放弃了旅游放弃了恋爱放弃了充足的睡眠，更放弃了小说和社团，她放弃了生命中的一切，整整两年，她只属于考研。
　　两年之后，考研拥抱了她，在耳边喃喃地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可惜正如誓言一般，开始读研的萝莉彻底离开了高考。
　　她重拾一切曾经压抑的渴望，只偶尔在学期末的时候翻翻课本，应付掉当期的考试，然后又回到无限制的自由之中。
　　她再也不肯见高考，在她眼中他只是人生道路上的一个陷阱，掉进去，爬出来，再不会回头。
　　研究生萝莉还认识了正太。正太是漂亮的男生，笑起来两颊温和的酒窝让她忆起中考，正太很幽默，与高考的僵硬完全不同，萝莉想这才是我喜欢的男生。
　　高考还是会来敲她的门，用忧郁的声音轻唤她的名字，有时换成考研的模样，但萝莉从不开门，也不回话。她的心早已被所爱的事物填满，没有了他的位置，听不见他的呼唤。
　　高考无计可施，只得变作考博的模样来到她跟前。
　　他还没开口，萝莉就笑了，她清楚地说：考博，我不会遇见你，我永远都不要跟你见面。
　　从此高考再也没有出现。

　　萝莉研究生毕业了，她真的再也没有见过高考，偶尔想起也只剩下模糊的回忆，仿佛是哪天的黄粱一梦，醒了就忘了。她跟正太结了婚，生了小正太和小萝莉，慢慢地老去。

　　故事就这样结束了，只有高考仍穿着他的黑斗篷，在天台上吟唱永恒不变的诗句。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然后来到每个萝莉和正太的面前，问：你愿意遇见我吗？

　　也许下一个，就是你。

　　【完】

作者有话说

　　突然想到就写了下来。
无法讨论高考的利弊，但那是我们每个人都要面对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