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演绎法》叶遥挚

18、目的地

　　一百八十年前，当林恩已经被施用停滞魔法的时候，格里诺曾经在外逃亡过一年，并和伊利亚核心一起消失在大众的视野中。
　　后来，按贝拉的说法，两年前格里诺再次出现在世上。

　　他比林恩要多活过三年。
　　这三年的时光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当他和林恩站在一起时，即使是最敏锐的人也难以看出他们面容的差别。
　　可气质却已然有了不同。

　　如果说在冷静与自信之外，从林恩身上还能看到那么一点儿没有被严苛的审判冲散的学生气质与独属于年轻人的乐观，那么格里诺拥有的更多是在三年独行和动荡之中积攒下的冷漠。
　　更加决绝，更有秘密，做事更加疯狂又不计后果。

　　林恩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会让自己发生这样的变化，也不清楚藏在两个世界巨大差别后的原因。
　　他只知道，如果格里诺真的是这个世界的他，那只要是他不想说的事情，就没人能问出来。

　　身边放着伊文的背包，包里还露出一截剑柄和暗影地图的一角。格里诺微微垂着眼睛，像在思考什么。

　　看了一会儿，林恩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询问伊文：“你们现在的情况怎么样？魔导师团查得严吗？”
　　“还好，”伊文从笔记本中抬起头，“他们非常想找到你，路上和很多传送阵附近都有设卡，魔力循环感应器也很多。”
　　“格里诺和你的魔力循环不一样，所以他们做的那些没什么用。”

　　“唯一就是昨天……”伊文皱了皱眉，不安道，“我们被魔导师团的战士远远地看到了，不过在他们过来之前，我们就用暗影界猜想地图到了新的地方。”

　　林恩点了点头，现在是格里诺代替他被通缉。有暗影界猜想地图，情况比他想象中要好。
　　格里诺想跟他换回来，所以一直在伊利亚拖时间，等他回去后，就要尽快离开伊利亚了。

　　伊文说着说着却觉出些滑稽，他用笔挠了挠头：“好奇怪，明明三天前我还是个人质，现在却在帮你们画传送阵……”
　　林恩露出一个微笑：“对这件事我很抱歉，不过无论如何，谢谢你。”

　　“不用，”伊文说，“不过我有点好奇，另一个世界有格里诺，那也会有另一个我吗？”
　　他选择帮助这两个人，除了因为觉得他们都不是坏人，对平行世界存在的好奇也占了很大部分原因。

　　旁边的格里诺突然睁开眼睛，不着痕迹地向伊文看了看。
　　林恩没注意到格里诺的动作，他一下子沉默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伊文。

　　两个世界并不是完全平行，任何细小的偏差都可能导致产生他和格里诺这样的情况。
　　而一个特定的人的出生需要非常特定的条件和很多巧合，也许在更远的城市，两个世界中会有一模一样的人存在。
　　可对于伊利亚，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

　　林恩还没有告诉伊文这个世界的伊利亚已经变成失序区，也并不想提。
　　他想了一会儿，只是说：“两个世界的发展轨迹并不完全一样，我不能肯定这个世界有你。”

　　伊文有些疑惑：“可是不是有格里诺吗，那也应当有我……”
　　他没有说完，声音便戛然而止，瓦鲁斯水晶突然断开，人影从镜面中消失，仅剩林恩自己的倒影。

　　林恩松了一口气，竟然有点高兴。
　　他从桌边站起来，走向落地窗，准备去看看伊利亚新城的攻坚队又遇到了什么困难。

　　突然外面有人轻轻地小声敲门。
　　林恩脚步停住，等了几秒，有些不情愿地转过身：“贝拉？”

　　门被推开一个小缝，少女小心翼翼地探身进来：“林恩先生？”
　　林恩含糊地答应了一声。

　　“我又配了新的药剂，但是空瓶子不够了，”贝拉边说边移动目光在房间里找着，“我能不能拿走一些……”
　　没说完，她突然看到了桌子上的水晶瓶：“林恩先生，你又没有喝营养药剂吗？”

　　林恩深深闭上眼睛又睁开，侧目看了一眼桌上的瓶子，飞快移开目光，仿佛里面深绿色的液体刺眼似的。
　　“我会喝的。”他严肃起表情，语气俨然，“刚刚有点事情。”

　　贝拉小声哦了一声，林恩从柜架上拿出一些空水晶瓶交给她：“新的药剂怎么样？”
　　贝拉把瓶子抱到怀里，又放回桌子上，从自己随身带的小包里掏出一个水晶瓶给林恩看：“虽然还没有完全成功，但新药剂应该会好一点，林恩先生你要不要试一试？”

　　林恩：“……”
　　他接过水晶瓶，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到一边：“我晚点时候再尝试。”
　　贝拉有些失望，但还是听话地点点头：“如果还是……还不行的话，我会继续努力的。”

　　林恩露出了一个很浅的微笑：“你现在好像没那么怕我了？”
　　刚来的时候，少女看到他还会受惊害怕，但短短几天过去，已经能够和他正常对话了。

　　贝拉低下头，不太好意思地搓着衣角：“我不想留在村子里，所以才答应来伊利亚核心，但您之前对我很凶，总是拿着书在看，好像也不喜欢见到我……”
　　“村子里那些人也把你说的很可怕，所以……”

　　她停了停，下定了决定一般抬起头，用橘色的眼睛看着林恩：“但是现在我会努力调配药剂的。”
　　林恩露出一个无奈又复杂的笑容：“好。”

　　贝拉真的很努力，随身都带着制作营养药剂的笔记和材料，三天能调出四个不同的配方让他来试。
　　可惜都不太成功。
　　他现在一看到营养药剂的瓶子就头皮发麻，宁愿拿着瓶子晃一个小时都不想喝一口。

　　林恩看着贝拉重新抱起装瓶子的袋子向外走去，突然想起什么。
　　他叫住贝拉：“等等，你说我之前一直在看书……你还记得我最近看的是哪一本吗？”

　　贝拉转过身，有点疑惑，但还是努力地想了想：“和法阵有关的书吧，我不知道名字，但封面是黑色和白色的。”
　　“先生你不记得了吗？”

　　“有点忘了，”林恩把贝拉带到书架前，“你能认出来吗？”
　　贝拉踮起脚尖看了看，指了指书架中层：“应该是这个。”

　　“好的，谢谢。”林恩放贝拉离开，伸手抽出书架上那本黑白色封面的厚厚专著，
　　《法阵图解：构建与应用》，至少有七八百页。

　　林恩叹了口气，拿着书坐回桌边，先粗粗地看了一遍目录，接着快速翻阅起来。

　　格里诺的法阵学应当和他半斤八两，所以画传送阵应该靠的是书架上的这几十本法阵学的专业书籍。
　　在不知道格里诺具体参照了哪一本书时，想从里面找出与传送阵相关的内容非常难，林恩也不太愿意去做。
　　但如果能锚定目标，缩小范围，事情就会容易很多。

　　三个小时后，林恩单手捧着书，站在房间的传送阵旁，看着那些繁复的纹路与代表着不同含义的符文，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除了外表的相似，他和格里诺是同一个人。

　　那是一个想要强行闯过失序区，跨越漫长的三千公里的距离，最终到达奥尔什丁的传送阵。

　　如果能够和格里诺交换，成功回到原本的世界，林恩想要做的第一件事也是离开伊利亚，去往奥尔什丁。
　　“067事件”就发生在奥尔什丁的风暴湖，他想去看看，也必须去那里看看。

　　伊利亚核心可以靠着金·奥利弗的报备记录将考察队二十六个人的死都归罪于他。
　　林恩却必须再回旧地，去挖出被他从记忆中遗失的一百八十年前的真相。

　　他突然想起之前在信息室里看到的新闻，两年前格里诺重新现身后，就再也没有反驳过“067事件”，仿佛在默认那一切就是他的手笔。
　　和林恩比起来，他的罪名实在太多。一些新闻还在大肆抨击，说格里诺当年开走伊利亚核心时，顺带残忍杀害了法师学院的高层和控制室所有的操作员。
　　他也都从来没有否认过。

　　可在远离伊利亚，歪歪斜斜躺在地上的堕落核心里，格里诺却在画着传送阵，堪称异想天开而又执着地想要穿过失序区。
　　与林恩一样，他也想去奥尔什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