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家事》云上千里

15、第15章

　　“让我把她变形吧，然后扔到五条悟面前去——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好期待。”

　　“要不要试试看？”夏油站起来，闪到一边，那个缝补脸走过来蹲在我的身旁。

　　他朝我伸出手，但是还没等碰到我的身体，突然就像是被火烫到一样，飞快的缩回手，顺带着连跳带后翻的退后了十几米。

　　“欸？那是什么？好有趣啊。”缝补脸难以置信又疯狂的大笑着。

　　“所以刚才我不是问过她了吗？哪里来的特级咒灵。”假夏油摸着下颚也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是她的父母吧……被设定了什么束缚，只会攻击靠近的咒灵。”

　　“那你又怎么会知道？”

　　“关于这个么……这个叫夏油杰的，曾在她家见过她父母的照片。”假夏油用手指点着自己的太阳穴回答。

　　“没有咒力的人，居然也能拥有特级咒灵？”

　　“因为道真的血脉吧，和那个乙骨忧太一样，能够诅咒死者……而且我也跟你们说过了，只要憎恨的力量足够强大，全人类进化成咒灵或者咒术师都是可行……”

　　“那这个特级咒灵，回收吧。”
　　“没用的，它只能反击靠近这个女人的咒灵而已，不能听从命令主动攻击。”假夏油的脚踩在我的肚子上：“再说了，这个女人本来就是要今晚五条悟赶到涉谷前，让他失去理智的工具。”

　　“直接弄死算了。”
　　“不，只有濒死，才能让他在战斗中分神。”
　　“万一那个五条不去呢？”
　　“不会，总监部有我们的内应，一定会派他去。”

　　假夏油和那个叫真人的咒灵，将我丢在下水道的废水口，然后聊着天轻松的离去。

　　他们提到了我的父母，原来他们变成了咒灵，怪不得他们去世之后，我昏迷了大半年，那是因为没有咒力无法负担他们的存在吧。

　　我想起了那时那个挂满符咒的房间，和穿梭不停，却无人出声的五条家人，还有被勒令不许靠近怕被咒灵攻击的‘六眼’。

　　既然一直在的话，就让我看一眼，我不是要死了吗？应该能看到父母化身的咒灵了吧。

　　我真的好想他们——

　　“找到了，凪小姐在那边……”从通道口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还有许多噪杂的人声：“快去通知五条先生。”

　　许多双手把我抬上救护车的时候，我看到‘六眼神子’从天而降，他看着我的时候，冰蓝色的眼睛因为充血而变成愤怒的红色。

　　夏油杰，你真行，哪怕死了一年多，还能这么轻易的调动起‘挚友’的情绪。
　　夏油杰，你真行，故意刺穿我的肺部，让我不能说话，所以也没法提醒六眼你的存在。
　　你这个人真的，像是梦魇般的阴魂不散。

　　我的身上没有一个地方不在痛，从身体里流出的血也把衣服全部洇透，我已经没法说话，连稍微歪一下头都无比吃力，唯一能感觉到的是生命力在逐渐从自己身体里流逝，只能缓慢的闭上眼，沉入到无尽的黑暗中去。

　　-

　　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全是白色。我对这个房间很熟悉，十年前受伤的时候，我就在这个房间里住过四个月。

　　这里是五条家私人医院的病房。

　　“凪，你醒了？”

　　我转头去看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手托着腮正安静的看着我。

　　“悟，你好像变样了。”

　　“被封印了19天。”

　　“我昏迷了多久？”也是19天吗？

　　“一个多月了。”五条悟说：“封印的影响。”

　　一个多月，现在是12月初了吗？我居然昏迷了这么久。

　　“你见过假夏油了吗？”
　　“接下来就要去解决他。”
　　“总监部有内应的事……”
　　“不用担心。”五条悟轻描淡写的回答：“已经全部处理掉了。”

　　全部吗？这么说来，总监部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我以后也不必再回去那里。

　　我在大脑中回忆了一下他刚才说的话。
　　“你刚才说，接下来要去解决假夏油？”我问。

　　“对，12月24日，约定了死斗。”

　　圣诞前夜，怎么延后了这么久，还有死斗……

　　“没把握一次处理掉的对手啊？”

　　“嗯。”五条悟说：“可以说，有史以来最强的对手了。”

　　“那幸亏我醒来了，又可以派上用场了。”我说。

　　五条悟把胳膊放在了我的枕边，他还是托着腮，凑得那么近，四目相对，他语调轻快的开了口。

　　“你别搞错了，凪，确实你是我的半身，但是谁会总是被女人救，老子我可是最强…… 老早就觉得半身的束缚碍事，每次战斗总要注意让自己不要受伤不能尽兴……所以你那种自我牺牲的心情赶紧丢掉，老实的看着真正的男人怎么去战斗……”

　　“就算你这么说，六眼和半身的束缚也没法解除吧。”我几乎要被他的话逗笑了。

　　“对，没法解除，但是可以停止……”六眼看着我说：“你昏迷的时候，我已经试验过了……”

　　“什么试验？”

　　“只要你大脑处于无意识的状态下，我就算受伤，也不会波及到你。”

　　我突然懂了，为什么五条家的医生不允许我喝酒，大概是因为大脑被麻醉的状态下，半身的承伤效果会大打折扣。

　　“悟，你想做什么？”我太了解眼前这个男人了，毕竟是和他从小就在一起长大。

　　“人的大脑如果突然涌入半年的无用信息，普通人大概需要两个月来处理这些信息……”他低头，和我靠的那么近，头发都落到了我的脸上，唇角轻扬，温柔的语气说出对我而言无比残忍的话。
　　“所以，再沉睡两个月吧，凪。”

　　手指交叠，他的双唇微动，轻声的念出了四个字。
　　“无量空处。”

　　也许电脑宕机就是这样的感受，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涌入的雪花状的信息，慢慢的淹没掉五条悟在我眼中的影子。

　　弧线优美的嘴唇微动，似乎在诉说什么，却很快被白色雪花淹没，随后是脸，最后是那双眼睛——如冰封过的冬日的蓝天，一直延展到远方。

　　就如我五岁时，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从那时，从五岁到二十九岁，我对他的情意从未改变过。

　　可是现在，他放弃我了。

　　-

　　还是那个房间，我再次清醒过来。
　　脑袋里疼的厉害，房间里空无一人，谁都不在。

　　我摸索着按下病床床头的呼叫按钮，很快的，五条家那位私人医生就出现我的眼前。

　　“凪，你醒了。”

　　“医生，今天是几号。”我想起昏迷之前的事。

　　医生迟疑了下，诚实的回答了我：“12月24号。”

　　“悟不是说，至少要昏迷两个月吗？”我相信六眼在临走之前，肯定会跟眼前的医生交代清楚。

　　“理论上是这样……”那个医生说这话，却侧身背对着我，假装去拿床头挂的病例。“凪你16岁就考上了T大，大脑处理信息的速度优于普通人，所以提前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医生说话的时候，一次都没有看我，没法让人看清他此时的表情。

　　“这样啊……”我不再追问，而是转移了话题：“我之前受的伤……”

　　“完全不用担心。”这次医生总算转过头来看我，用轻松的语气告诉我：“虽然伤到了内脏，但是手术之后已经完全没问题了，你今天休息一下，明天就可以下病床了。”

　　“没有什么后遗症吗？”
　　“放心吧，完全没有。”

　　听到对方这么肯定的回答，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心里的绝望却增大了。

　　“医生……”
　　“嗯？怎么了，凪？”

　　“你说我不会有任何后遗症是吗？”我望着病房里白色的天花板：“但是刚才开始，我的腰部以下就完全没有知觉……还有我……”
　　“医生你不知道吧，悟开无下限的时候会反复使用反转术式来修复大脑，在这种情况下，我虽然不会损伤大脑，但是大脑里每时每刻都感觉像有一把尖刀在不停的刺入，拔除，反复的痛苦……可是现在，我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慢慢的问出那个自己害怕得到答案的问题。
　　“医生，五条悟，死了吗？”

　　医生看上去想说什么，张了几次口都没能发出声，最后他终于不再隐瞒：“家主一早就去了战场，但是到现在也没有消息传来……”他为难的挤出几个字来安慰我：“凪，你不用太担心。”

　　“好。”我说：“医生，请你帮我把家主……悟的父母，请来吧。”

　　五条悟和我很早就设想过眼下的局面，所以一早就制定好了计划。

　　“悟为五条家设立了一个管理会，只要五条家的血脉还存在，管理会就会一直运行下去，确保家族不会被御三家另外两家排挤或者落魄……但是家主大人，你也知道天元大人同化失败，悟就是最后一任六眼了，以后五条家那些……那些废物们要自己努力，不能再把希望都寄托在六眼身上了……”

　　“总监部的那帮老家伙，悟已经处理过了……但是他不在了的话，西五条旧本家那边可能会重蹈覆彻出来反对，我现在也帮不了您了，您要自己去处理这些事了。”

　　五条悟的父亲，那个向来温和的家主，面带疲倦，沉默的点头。那位漂亮的母亲，坐在床边握着我的手，一直在静静的落泪。

　　“还有一份名单，是他要庇护的人，如果以下人等遇到危机，要倾五条家之力去保护，名单很长，我一个个念，你们牢牢记下来……”

　　那份名单很长，从高专的夜蛾校长到一年级新生，还有辅助监督的人，有京都高专的人，还有和高专毫无关联的普通人……

　　我不知道这份名单上的人，活着的还有多少，只是它太长了，长得让人厌烦，长得让人叹息。

　　明明只有自己一个人，怎么要保护的人却有这么多……

　　终于念完了那份名单，我的使命也就此完成。我觉得自己有点累，什么也不想再说了。

　　家主留下一句让我好好休息，就离开了。医生在走之前，看了我一眼。

　　“凪，如果难过的话，哭出来会好一些。”

　　“不了。”我说：“不了。”

　　眼泪这种东西，只有在心爱的人面前流才有价值，否则就只是无用的废水而已。

　　-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很多以前的事情。

　　五岁，初见。

　　——你叫什么名字？
　　——凪？Na——gi？有点怪的名字，我叫悟。

　　六岁，病愈。

　　——你可病了真久，大人都不准我去看你。
　　——难得这么好的天气，我们出去玩吧。

　　“凪，今天悟说在街上，有诅咒师想要袭击你们是吗？”家主夫人轻轻摸着我的头：“明天送你去京都的学校好不好，旧本家那边会派人保护你。”

　　十岁，京都。
　　——凪，我来了。
　　——老爹在和旧本家的老头子们开会，我觉得无聊就来找你玩了。
　　——放心吧，不会有人发现的。

　　十二岁，京都。
　　——凪，我又来了。
　　——又在学习吗？算了，你念书吧，我就坐在这里看着你。

　　十六岁，东京，傍晚从窗户跳进来的少年。
　　——凪，刚才在歌姬和杰面前假装不认识你，你生气了吗？
　　——抱歉，不能让他们发现我的弱点。

　　十八岁。

　　——你别再和杰那家伙聊天了，他好像已经发现了我们的关系了。
　　——不就是一张照片嘛，手机拿来，老子现在就拍给你。

　　二十四岁。
　　——凪，你这家伙真的好厉害，才短短几年，怎么能在总监会那群老家伙那里游刃有余。
　　——果然我没有凪不行。

　　二十七岁。
　　——凪，服侍我吧。
　　——欸为什么要拒绝？我们已经成人了，也是恋人，又不是第……

　　二十八岁。
　　——呼，累死了。咒灵怎么杀都杀不完，凪，我们逃走吧……不做了，去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那些老家伙让我去相亲，我们干脆把关系公开算了，为什么你总说再等一下，等搞定那群老家伙再说……

　　凪——28岁的五条悟在叫着我的名字。

　　凪——跳脱骄傲的DK悟在回头看我。

　　凪——穿着蜻蜓浴衣，双眼如同冰封过的蓝天般漂亮的幼年五条悟站在我的面前。

　　这些身影交替在我眼前浮现，我却无法捉住。

　　我们这一生真短，即使五岁就认识，到如今也不过短短的24年，短到几分钟就能回顾一生。

　　天元同化失败，五条家以后再也不会有新的‘六眼’诞生了，自然也就不再需要半身。

　　我连期待你转世的奢望都不敢有了。

　　旧本家的那群腐朽的老家伙，我第一次觉得，他们也不是一无是处，他们‘制造’出半身，不仅仅是为了与六眼共同承担痛苦，也是为了留住‘六眼神子’最后的人性。

　　可我睁开眼，眼前什么都没有。

　　诅咒你。
　　我诅咒你，五条悟。
　　诅咒你，如果死了就变成咒灵回到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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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是菅原道真的血脉，是五条家的后人，我也有可以将怨气变为咒灵的能力。
　　所以，我诅咒你。
　　诅咒你，回到我的身边，成为我独占的怨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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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已经黑了，房间没有灯，我就那么躺在黑暗中，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诅咒的话语。

　　诅咒着最爱的人。

　　希望他回来。

　　-【结束】

　　虽然我已经醒来，但是‘无量空处’给我留下的后遗症依然存在。
　　太多无用的信息让我对于时间的感受变得迟钝起来。

　　我不知道自从醒来之后，过了多久，可能一天，可能一周，也可能一年。

　　我就那么躺在病床上，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做，如同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

　　突然，我感觉到了一阵麻木。

　　从小腿开始一路向上漫延，肌肉的抽动带来的酸楚，让我的大脑瞬间清醒过来。

　　我飞速的掀开被子，注视着自己之前毫无知觉的双腿。

　　我不敢眨眼，一动不动的看了很久，直到看到脚趾不受控制的动了几下。

　　我的身体恢复正常了？

　　我还在疑惑时，病房的门突然被拉开。

　　还是那个轻快又熟悉的语调，无比清楚的传入我的耳中

　　“凪——”

　　（全文完）

　　iivv原地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