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应瑶

4、韬光养晦004

　　夜晚的商场总是骄奢淫逸的，毕竟人有了钱就想做点别的事情。

　　谭楚宜掠过无数呆在一块的嫩模、满脑肥肠的“老总”，转身寻找一个静谧之处稍作通风。

　　耳边回响着的污言秽语她习以为常，脸上没有一丝变化，更别说有什么羞涩之意，只是在心里打心眼的看不起。

　　金融街，一个充斥着名与利的地方。这里好像天生是男人的主场，到处充斥洋溢着雄性激素，在这里任何一个性别为女的人物都能被诟病，背后的讨论数不胜数。

　　要知道，女人在职场里是最受歧视的。无论是应聘时被问会不会生孩子，还是在工作时要忍受各种各样奇异的眼光，这些都是男权社会下的弊端。

　　更别说是在金融街，他们用复杂□□的眼神审视女人，从骨子里就没把女人当人。

　　你要是洗手作羹汤，那就是家庭主妇，在他们眼里是无用之人；你要是职场雷厉风行，那就是女强人男人婆，没人要的那一种，简直是什么好话都让他们说了。

　　不过谭楚宜也无所谓，所谓道德绑架和□□羞辱，在她这里统统不做数。男人们只会用一些污言秽语去亵渎女人，但反过来这些话用在他们身上就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是女人被驯化得道德感太高了，这些身外之物与握在手里的实权、金钱相比，还有什么重要的？

　　推开庭院里的古法浅橘色玻璃门，穿过庭院里的池湖小街，踩着生长得柔软的绿色芳草，谭楚宜走向铺得整整齐齐的鹅卵石地。

　　雨已经停了，人工湖里的溪水澄澈得像一块流动的绿玻璃，几条红色小鱼躲藏在藕绿色的荷叶底下游动着。一穿过玻璃冷风就扑面而来，四周散发着淡淡的桃花香气。

　　她昨天熬了个大夜，今天其实是有些累的。奈何早春的夜风格外冷冽，吹得她整个人清醒不少，连刚才在室内被热得发红的脸颊也逐渐消凉下去。

　　脑中对于赵家兄弟的猜想正在成形。

　　首先是赵岚筠，和他的相处中，他似乎很确信她是喜欢上他的，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一开始谭楚宜只是与赵岚筠结交，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人似乎是对她“情根深种”一样，对她的态度格外特别。

　　可谭楚宜根本不觉得赵岚筠喜欢她。

　　所以她就势入网，假意顺着他而行，才发现这人是想利用她。

　　赵岚筠毕业于宾夕法尼亚的大学，和她的妹妹谭乔是校友。两个人很显然在大学里经历了点事情，谭乔成为了赵岚筠爱而不得的白月光。回国后赵岚筠创立岚城微纳，成功在金融科技圈内占有一席之地。借着谭乔的那层关系，赵岚筠不太喜欢谭楚宜，但现在却试图通过谭楚宜来获得商陆资本。

　　当然，对于赵岚筠的这些看法也只是猜想，并未证实。

　　等这次峰会结束了，派蒋正霖去查一下好了。

　　毕竟，赵岚筠可是她目前最大的目标。她今年的业绩一半得靠他呢。

　　而赵寻澈呢？

　　他作为跟赵岚筠你死我活的对手，又会因为什么而打算注资岚城微纳呢？他当真是想要岚城微纳，还是说想要背后的什么东西？

　　有一个设想在脑中形成，倘若······

　　夜色中，红光一闪，她掏出打火机点烟。

　　但还不等自己点上烟，红热的火光中突然伸过一支香烟，紧接着贴面而来的是男人灼热而潮湿的呼吸：“谭小姐，晚上好啊。”

　　谭楚宜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诮的笑。

　　果然。

　　唇角微不可见地弯起。

　　她似乎是被突如其来的呼吸声惊到，侧头过去看他，鼻尖蹭过男人的脖颈，他其实有几分惬意地仰起脖子，显得格外色气。

　　男人和她贴得很近，几乎是用一种特别的方式禁锢着她。

　　他没有吸烟，任由着手中燃着的火光散步出尼古丁的气味，缠绕着这对靠得极近的男女，即使他们两个才刚刚见面。

　　在此之前谭楚宜从未真正和赵寻澈见过面说过话，偶有遇见也只是群众大会中寥寥一眼，但已经足够了，足够她认出来这是赵寻澈。

　　她侧过身，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他有着和赵岚筠几分相似的面孔。同样的英俊年轻，但赵寻澈的发色与瞳色偏棕，五官立体，看上去很像游戏人间的精英公子。与何文身上的吊儿郎当不同，赵寻澈有着上位者天生的威压与矜贵，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种特有的风流浪荡。

　　他盯着她笑起来，深棕色的瞳孔中透着香烟猩红的光。借着这点微光，谭楚宜才看清他的桃花眼中蕴藏着无限的笑意，宛如天之骄子一般的高贵彰示着他的血脉纯正——这是赵岚筠没有的。

　　他轻佻地笑起来，指尖在他的脖颈上轻轻滑过，似有若无地蹭着她鼻尖蹭到的地方。

　　其实这样的动作有点油，可是他做起来就格外诱人。

　　“谭小姐，久仰大名。”

　　他笑着，弯下腰去看谭楚宜。

　　谭楚宜的眼眸微微收敛，眼瞳中一片澄澈，轻笑起来，“赵先生也一样。”

　　“哦？谭小姐认识我？”

　　谭楚宜侧过头去，借着月色看他，“没有人会不认识赵先生。”

　　赵寻澈被她光明正大的恭维逗笑，低下头去，指尖似有若无地攀上她的手腕。

　　夜色凌烈淡泊，如同江南水乡一般风轻云淡，全然不似浓墨重彩之色。云层挂在苍穹之上遮光避雨，映照着月色下的宴会高歌、车水马龙，以及形容亲密的男女。

　　谭楚宜不动声色地抽开手，“他已经走了。”

　　赵寻澈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艳的光，却没有拉开距离：“谭小姐果然厉害。”

　　“怎么，您对竞争对手就这么感兴趣？”

　　赵寻澈漫不经心道：“说不定是对弟弟的女性朋友感兴趣。”

　　谭楚宜挑眉：“那赵先生可该去找乔小姐。”

　　赵寻澈满不在乎：“我对自己的秘书没兴趣······哦，他是男人。何况，我还是更想找谭小姐。”

　　谭楚宜眉眼微敛，收起自己手中的打火机，没有打算和赵寻澈再多说什么，转身便走。

　　身后传来男人玩世不恭的笑声：“谭小姐，下次再聊，咱们不聊风月，聊合作。”

　　周身被微风卷起，谭楚宜的利落短发也在风中飘扬。小手指上的尾戒滑过发丝，她如同一只将要起飞的蝴蝶，在一片斑斓夜景、两边亭台楼榭中回眸，眼底带着冰凉的笑意，笑而不语。

　　路边，一丛草木被踩踏折枝，似是有人待过。

　　-

　　赵寻澈回到宴会厅的时候猝不及防和赵岚筠打了个照面。

　　赵岚筠看着他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按耐的愤怒。

　　知道他是看见刚才和谭楚宜的事情，赵寻澈心中大快，甚至收敛了见到他的不愉，还笑着对他说，“怎么样？”

　　赵岚筠静默地看着他。

　　他有时候真想撕了他。

　　赵寻澈什么都有，为什么什么都要跟他抢？现在就连谭楚宜，也······

　　他就不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东西么？！

　　其实赵岚筠不见得有多喜欢谭楚宜，可是现在赵寻澈掺和一脚，他对谭楚宜的势在必得就更重了一些，甚至这种执念要冲出牢笼。

　　赵岚筠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讥讽道，“和商陆合作，自然是很好。”

　　“我记得你和商陆还没签合同吧？”

　　赵寻澈笑着，“总得给我留点机会，不是吗？”

　　赵岚筠冷眼看他，“杰森还对岚城感兴趣？”

　　赵寻澈耸肩：“杰森对一切赚钱的都感兴趣。更别说这还是你的产业，父亲知道了肯定也会高兴的。”

　　父亲。

　　他有什么资格说父亲？！他那个父亲不负责任，却对赵寻澈极尽宠爱！

　　自小他没有的，赵寻澈都有！

　　父亲，他根本不在意他！

　　赵岚筠的怒火又燃得愈烈，这一瞬，灼热的怒气仿佛要从脑海中烧出来。

　　他妈的，赵寻澈，真把自己当回事，要什么有什么了是吗？！以前什么都有，现在又要染指谭楚宜了吗？！

　　赵岚筠可不觉得赵寻澈是看上谭楚宜了。

　　他就是、又是这样，什么都要跟他抢！每一次、每一次，没有一次不跟他抢！

　　但赵寻澈没有再说，反而是问他：“对了，谭小姐和你什么关系？”

　　“······”

　　压抑着戾气的：“你想干什么？”

　　“男人对女人，还能干什么？”赵寻澈挑眉，“她要是真想要岚城，让给她就行。能千金博一笑，不也很值吗？”

　　赵岚筠的拳头攥得更紧，方才蹲在草丛里而僵硬的肩颈再一次作痛。

　　他开始发自内心地恶心赵寻澈。

　　他不愿再多说，转身就想走，却听见赵寻澈在他背后说，“不就是说几句玩笑，不要生气。也别一时冲动就签合同了······还是得理智一点啊。”

　　但赵岚筠已经不想听了，他再没看赵寻澈一眼，也就没看见赵寻澈眼底如同明镜一样的冷漠。

　　股票市场瞬息万变，波谲云诡，没有人能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也没有人能完完全全算计明白。随时随地都有人因为金融家破人亡，也有人赚得盆满钵满。它就像命运的一场豪赌，只能布下天罗地网，然后坐等螳螂捕蝉。

　　只是，谁是螳螂，谁又是黄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