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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最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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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飞云一身的伤,浑身没有一处不疼。但是他很快睡着了,大概奉天的到来反倒让他平静了,他难得的睡到了天色大亮。身体的疼痛骗不了人,奉天确实来过。陌飞云摸了摸身边冰冷的床榻,久久失神。
那些话还萦绕在耳边,久久不退。
他觉得胸口胀痛,伏在榻边,咳出一口血,他没有办法抑制内心的波动,内息已经乱了,抓不到一丝头绪。他低头去看,手上也沾上了血。
收拾完那一滩血,陌飞云简单的清理了一下身子,回过身来挑出一件简单的长衫套上。眼角扫到窗边的那两把剑,其中一把是飞雨给他定制的,另一把是奉天特意寻回的龙吟剑。他沉默片刻,拿起了那把普通的精铁长剑,那剑上有一朵祥云。
他拿出纸笔,却不知道该留下什么。想了想,提笔写上珍重二字。他用龙吟剑压着那薄薄的纸张,目光落在角落笼子里那两只大兔子。
原来这里竟然没有一件东西是真正属于他的,等到要离开了,才觉得一直以来也都还是寂寞的,这里也不能称之为归处。还有什么可以留恋的呢?
陌飞云一个转身,再不回头。几个腾跃,人已经出了府邸。
一大早奉天便回了大厅。昨夜新婚之夜洞房花烛,新娘独守空闺,屈绿萱明白其中道理,没有等到二皇子,安然睡了。
只是一大早又要入宫,奉天也没有多在意。明日就要启程离京,一切都要好好打点。他不担心京城的事,唯独担心方静施不愿跟他离开。
昨日“方静施”已经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陌飞云不知用了什么妙计,竟然从大内天牢将人掉包出来,如今人回来了,只是换了一个身份。
奉天不确定方静施是怎么想,可是时局如此,他除了离开别无他法。
早间入宫回来,奉天便开始准备启程的事。
小猴正午跟着侍卫从军中回来,几个月不见,高壮了不少。
“我师父呢?这几日我可是有拼命练功,只等着回来叫他看看我的成果呢。”小猴揉了揉鼻子问。
奉天头也没抬,“应该在屋里。”
小猴哦了一声,心里有些失望。转身出了书房,直奔陌飞云小院而去。刚进了院子,迎头一个人影撞了过来,摔倒在地。小猴定睛一看,竟然是玲珑,连忙伸手去扶。
不扶倒好,这一扶倒让小猴吓了一跳。玲珑满脸是泪,哭成了泪人。
“玲珑姐姐,你怎么了?”
玲珑摇头,擦了泪,眼睛红肿。“陌大哥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我本该高兴,本该高兴……”
小猴一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陌飞云为什么要走?他要离开去哪里?那他又该怎么办?
“小猴……他不是不管你了,他是管不了你了。”玲珑看到陌飞云枕边滴落的几滴新鲜血迹的时候就明白了,许多事,陌飞云无可奈何,许多事,都是命中注定。
就算要死,也要找个安宁之地。
“不行!我要去找他!师父在哪,我就去哪!”说着小猴眼眶发红,转身就往外跑。
玲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从怀中掏出钱袋塞在他手里,“一定要找到他,要是晚了,怕是再也见不到了。你记住,找不到就去找飞雨。”
小猴用力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书房中奉天揉了揉额角,最近确实疲乏,此刻身体疲惫,手头的事也不多。屈绿萱出奇的乖巧听话,今日也一直呆在园中,不曾有过片刻的离开。
昨夜方静施恼他动手戏弄,气急攻心呕了血,此时奉天也不敢去看,只能通过服侍的下人知道方静施的情况。这会他正在休息,谁也不理会。
奉天也没有想过去找晦气,起身去了一趟屈绿萱院中。见到奉天过来,屈绿萱显然有些吃惊,只是立刻又平静下来,礼数周到。
“可还习惯?”奉天坐下,随意道。
“一切尚好,多谢殿下挂怀。”屈绿萱浅笑道。
“嗯。近段时日爱妃还是不要随意走动,过几日便要去封地,还是先做好准备。”
“是,绿轩明白。”
奉天皱了皱眉,对方的态度太出乎他的意料。这个女子似乎有些与众不同,这不同叫他不得不对她心生疑虑。但是一个弱女子,能想到的招数实在有限,他并不放在眼里。
“好了,最近一段时日很忙,就不过来了,爱妃好好照顾自己。”
屈绿萱眼神一动,垂首道:“殿下走好。”
奉天扫她一眼,人已经到了门口,门外的雪又下了起来。
园中雪白一片,纷纷扬扬满眼都是雪花,奉天深吸一口气,梅花的香味隐隐浮现,他有些诧异,忽的开口道:“哪里的梅花开了?”
随行在后的壹现身回道:“西边的园子。”
“那园子不是很久没有去了吗?怎么会又种上了梅花?”西边的园子离得远些,那边除了园子以外,多是下人房,厨房也在那边。奉天不喜欢看到下人们一起嬉笑打闹的样子,所以也很少过去。
此时忽然听到西院,也有些诧异,一时起了好奇之心,“走,去看看。”
壹跟在他身后,一路走在雪地上,没有打伞,雪落了满肩。地上的雪都是早上扫过的,现在也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
奉天站在这一片的梅树下,心情蓦地好起来,嘴角莫名带着笑意。壹看得有些痴了,面前的少年一身锦衣,衣袂如血,身后落雪成白,如梦似幻,好不真切。那人一身霸气瞬间消散,此刻看来,也便是一个相貌姣好的美少年,如诗如画。
这园里是一小片错落的梅林,有红有白,花间一块巨石,平滑干净,色泽微微带着些蓝色。
“这块石头哪里得来?”奉天伸手拨开巨石上的落雪,突然问道。
一年多以前,陌统领抓到一个侍卫失职,让他在这园中种上十五棵梅树,若是死了一棵,就让他举着大石站一夜,死了两棵就站两夜。结果梅树死了三棵。后来其他侍卫都觉得罚的重了,心中不服。结果是他陪着那侍卫,每夜举着大石。只是侍卫举的是普通的石举,而他,举的是这一块。
那之后,这园中多了十二株梅花,和一块巨石。
奉天静静听着壹说完,一直没有动,过了许久,忽然放声大笑。“这还真像是飞云会做的事。”
总觉得那人的存在感太薄弱,他也习惯了陌飞云陪在身边的感觉,硬说有什么难忘的事,他说不出来,可是现在想来,这些年的记忆中,那一段是没有他陌飞云的呢?
奉天苦笑一声,转身道:“折一枝梅,送到那人房里。”壹听得一愣,不知道奉天口中的那人值得究竟是谁。他看着奉天一双修长的指节折断枝头一只白梅,交到他手中。
壹顿时明白了,那人是哪个那人。他行礼退下,握紧手中花枝,微微叹息一声。
奉天转过面看向西院角落里最瘦的一树梅花,缓缓走了过去。这株梅花看起来更加羸弱,只有枝头零星的六朵梅花,竭尽全力开在顶端。
他心中微微有些触动,伸手去抚摸开的最绚烂的一朵红色花朵,“既然开的这么痛,何必还要贻笑大方?”说完,伸手折了这只病梅。
奉天缓步走在回廊上,昨夜疯狂之时,陌飞云的神情他都记不清了。他的一句话,把许多东西都结束了,一切都当是一夜春梦,不也圆满?
他有些想要看看陌飞云的脸,看看那张波澜不兴的面具是否会崩坏,是否会带上人的表情。可是在他看清之前,他自己先迷失了。甚至清晨离开的时候,也不敢看他一眼。
方静施如今就在他身边,无论如何,终于得到了。所以,他的眼中不能有任何别的,除了他以外的人。
这种心理算是一种洁癖,从小就形成,不能抑制,亦不能医治。
穿过小院,奉天推开陌飞云的房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开来。他猛地一惊,房中没有人。
桌上放着那把微微透着寒意的龙吟剑,他心中盈满了不安,手指微微有些颤抖,手中的花枝跌落到地上。桌上摊开放着一张纸,上面苍劲的笔锋写着“保重”二字,收笔却显然颤了一颤。
奉天握着那张纸,手臂力道很大,微微颤抖。他一瞬间几乎有了杀人的冲动,怒火一瞬间将他吞没。
轰然一声,奉天一拳将桌案砸的粉碎,他愤然转身。
玲珑跪在奉天脚边,泣不成声,奉天冷冷看着她:“说,他去了哪里?”
“奴婢不知……若是知道,也是不会说的。”玲珑咬牙别过脸去。
奉天怒火更甚,抬脚便是一脚。“若不是你有意放他走,你以为他能逃到哪里去?既然你们都要包庇那个叛徒,那好,我成全你们,想死也没有那么容易,来人!将这几个狗奴才全部丢到地牢去好生伺候!”
玲珑和几个丫鬟小厮吓得抱头痛哭。白术看不下去,奉天此时正在气头上,可是许多事情,事情过后,他想清楚了也便要后悔了。
“殿下怪罪于他们又有什么意思?要是飞云想走,这府上谁又能拦得住他?”
“你早知道他要走?你早知道他身体已经不行了?!你们都来骗我,都要背叛我了?好!好!都给我滚!”
“你冷静一点!没有谁背叛你!他不走,等着死在你面前吗?!你洪舍奉天何时身边养过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是啊,我是骗了你,可是陌飞云没有,他这条命,还不是还给你了?折磨死他,你高兴了?告诉你,今天要么你杀了我,否则,下一个离开你身边的,就是我。”
白术拼死说出这番还来,已经做好了分崩离析的准备。他太替陌飞云不值,也对奉天太过失望。可是看到奉天的表情的时候,他又莫名心中如潮涌的寂寞,难过。
奉天直直看着他,一动不动,许久闭上眼,“你走吧,想走的都走吧,走了就永远不要回来。我洪舍奉天从来就不需要有人陪伴,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还是。”
“你这样,谁敢爱你?”说完,白术拉起地上跪着的玲珑,出了门。
“我不管你出动多少人手,明察暗访,务必将人带到我面前。全国各大商行的人全都给我竖起耳朵,有一点关于岳家的动静全都回报。”奉天整个人就像一座火山,突突冒着烟,随时准备喷发。
所有人也都看出了些许端倪,不敢轻易靠近。壹接了指示,消失在奉天的书房中。
奉天仰靠在椅子里,闭上眼。桌上放着那把龙吟剑,陌飞云将他留下,是不是说明,他多少还是恨他为他找回来了那个遗失已久的身份?
他一直都害怕着,陌飞云这样一个无情的人,怎么样才能真正全心全意永远待在他身边?就像是呼吸一样自然,在他的世界里,无处不在,无孔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