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奋斗日常》葡萄干颂

1、1996年

　　林素半梦半醒之间，感觉自己在热气腾腾中陷入时间的混沌。

　　此时，屋外传来巨大的声音——“咣”。

　　林素顿时被惊醒，睁开眼看着这个新房间，突然有点陌生，又想起来这是她爸新建的房子。

　　林素又闭上眼，恍惚间想起自己上辈子小时候被福利院收养，好不容易考上大学，然后成功保研，再勤勤恳恳干到毕业。

　　终于是明白了网络上流传的那句“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毕业后，一把眼泪一把汗考上医院编制，未曾料到，报到那天的路上，为了救一个小孩，溺水身亡。

　　短暂而干巴巴的一生，好像几行字就可以总结了。

　　林素想，大概是因做好事而牺牲，她又获得了一次新生。

　　她妈十月怀胎生下了她，林素—树溪村林国忠和邹秋娥的大女儿。

　　“林素，出来吃饭了。”

　　“来了。”

　　林素用手抓头发，屋里飘着的肉香，猪肉搭配着被油爆过的蒜瓣，家常菜的油烟似乎都夹着仙气。

　　林素洗了洗手，拿着碗筷摆到餐桌上。

　　“妈，小妹不回来吃吗？”

　　林妈给林素夹了一筷子肉：“多吃点肉，考完高考，脸色都不好了，多补补。你妹妹今年不也刚考完中考，她和她同学去城里玩了。”

　　林爸擦了擦脸上的汗：“过两天老张家杀猪，我订了几斤排骨，买回来煲汤喝，对了，素素你的通知书什么时候到，你知道吗？”

　　林素摇了摇头：“不知道，应该就是这几天，我等下去小卖店打电话问问同学，看看他们收到没。”··

　　“咣—”

　　“林皎，轻点开门，说了你几遍了，怎么跟你爸似的，好的不学学的坏，我们家新装的门！还有，进门记得给我换鞋，我上午刚拖的地。”

　　林妈拿着抹布从厨房里出来，直奔向家门口，看着林皎换鞋。

　　林皎看着她妈觍着脸笑了笑，用手顺便抹了一把汗：“妈，放心，我记得换鞋，就那一次没换，以后我一定换，没下次。”

　　林妈看着林皎被晒得通红的脸，和乱糟糟的头发，又想起了林爸的模样，心里止不住地感叹，糟心，太糟心了。

　　林皎急三火四地换好了拖鞋，抓着包就往姐姐房间里冲。

　　林皎抓着林素的肩膀，兴奋得不得了。

　　“姐，你的录取通知书到了！我刚刚去邮局那里看了一眼，王哥说下午就把录取通知书送来。你太厉害了，我的姐！”

　　屋外一个男声喊着，

　　“林姨，你家林素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林妈听到后拿着抹布擦了擦手：“来了！这就来！素素，快出来，你通知书到了！”

　　林素应了声，把手往裤子上擦了擦，拉着妹妹出了房间。

　　林素拿到录取通知书后，看着信封上学校的名字，心中抑制不地激动。一家三口人都摸了摸信封，林妈依依不舍地将目光从信封上移开，握住林素的手，目光中闪烁着泪意，又看向林皎。

　　“皎皎，去地里把你爸喊来，说林素通知书到了。”

　　林皎出门后，不一会儿，林爸也回来了。

　　等一家人聚齐后，林素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取出薄薄的录取通知书。

　　“林素同学，兹录取你为我校临床医学专业（八年制）专业学习。请凭本通知......夏国仁恒医科大学，1996 年 7 月 18 日。”

　　林素摸着自己的名字，那一刻她好像处在两个时间的交界点上，她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她重新拥有了一次人生，再一次选择了临床医学，即使曾经学医时看着厚重的书籍，用手挠着头顶的黑发，心中默默发誓下辈子再也不学医了，可当自己再次拥有一次机会，她仍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临床医学专业。

　　不过这一次她可以去到最好的大学之一，她相信她可以成为更好的医生，她可以拥有更多的机会，这也许是她重获新生后的机遇吧。

　　林家其他三人好像也沉浸在这种情绪氛围之中，骄傲又自豪，一种掩饰不住的兴奋在三个人脸上展现。

　　林爸看了看新建的房子，看了看老婆和两个女儿，这一刻他退伍回到家乡务农时的不甘，好像彻底地消散了，他这辈子无法成功，但他的女儿可以做到，他的女儿是如此地优秀。

　　林妈握了握林爸的手，对林爸笑了笑，一种默契的情绪似乎在两人的双手之间传递。

　　林皎看着姐姐的通知书：“我以后也要考京市的大学。”

　　林素听着林皎的话，笑嘻嘻地说：

　　“好啊，我们两个拉钩，谁没做到谁是小狗。”

　　林皎听到以后翻了一个白眼：“哼！姐，你也太幼稚了吧，还拉钩，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签个合同吧！”

　　林素这会是真忍不住笑出声，“你竟然还知道签合同，厉害了，林皎，士别三日应当刮目相看啊。行吧，来签合同，你去拿张白纸。”

　　林爸看着两个女儿签完合同，就准备回地里继续收荔枝，走之前和林妈说：

　　“秋娥，你等下去买几包烟回来，晚上肯定有好多人会到我们家来，还有素素的录取通知书也要保管好，千万别弄坏了。”

　　“行，我知道，你注意点，别中暑了。你的杯子别忘了，泡了凉茶记得喝。”

　　林妈叫林素收好通知书后，喊着林皎一起去打扫卫生，林皎一想到晚点村里人都来家里，一向不喜欢干家务活的林皎也开始忙活了，帮着她妈扫地擦窗，顺便还哼着今天从城里听来的流行音乐，林素也开始收拾厅里的杂物，三个人兴致满满地干着活。

　　一家四口吃好了晚饭，林皎从家里窗户向外面看，整个人眼睛炯炯有神，像一只斗鸡似的，随时准备战斗。

　　“李婶来了！后面跟着王婶，林叔林姨他们。”

　　李婶声到人未到：“秋娥，听说你们家林素通知书到了，考的什么医科大学，是不是哦？”

　　“李婶，我姐考的学校是京市的夏国仁恒医科大学，是我们国家最好的医科大学，以后是要当医生的。林皎抢着回答。

　　“了不起了，以后林素当医生要免费给李婶看病。对了，你们家林素的通知书给大家看看，行不？”

　　林妈看着林素，林素点点头，就把放进相框里的录取通知书递给李婶。

　　“李婶，这是我的通知书。”

　　李婶一伙人拿着相框，隔着玻璃看了录取通知书。

　　“这就是京市的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和林建国家林伟杰的樾省的没区别嘛。”

　　“不一样，不一样，这个学校比林伟杰的好。”

　　林爸林妈一边散着烟，一边回答邻居们的问题，脸上抑制不住地欣喜。

　　林素看着一团烟雾中的父母，和乱哄哄的婶子们，各种细碎的声音在耳边划过，有吹捧，又有嫉妒。

　　她想着《新生入学告知书》里面的学费，心里有些愁。家里今年荔枝收成似乎一般般，又新盖了房子，妹妹读高中也要花钱，又算了算自己攒的钱，忍不住地在心里叹气。

　　林妈说，“素素，想什么呢？喊你怎么没应。大家都散了，你和皎皎也准备洗洗去睡觉了。”

　　林素看了一眼客厅，发现林皎已经不在后，忍不住叹气，“妈，今年开始大学学费好像涨了。”

　　林妈拍拍林素的背：“小小年纪别叹气，学费的事情有我和你爸在，你把学费的那个单子给我，我等会和你爸看看。”

　　林素点点头，将《告知书》给了林妈后，去洗漱。

　　躺在床上，夏日的炎热，空气中潮热的气息，林素摸着自己的脸，汗水让洗净后的脸，变得粘腻起来。林素计算着日子，又想着自己有什么技能，看能不能去城里挣点钱。

　　越想越觉得自己真是什么也不清楚，即便重活一世，好像也没什么发财的办法。

　　美食，上辈子自己不是吃盒饭，就是吃外卖，最多就是在网络上看看美食视频，虽然看了很多网络视频，这辈子做饭也就自己不嫌弃自己，自己吃得下。

　　炒股，上辈子没钱炒股，也没了解过，最多知道一个茅台，现在好像还没上市。

　　中奖的彩票号码一个也不知道。

　　买房，她家没钱。

　　林素翻了个身，脑袋开始变得迷迷糊糊，“睡吧，明天起来再说。还是要靠双手致富，加油啊。”

　　夏日夜空下，蝉鸣不断。林妈拿着笔在废纸上写写画画，计算着今年家里钱，又看了看摆在桌上的存折，回头和林爸说，“老林，素素的升学宴，我们家就别办了吧，今年家里两个孩子读书要花不少钱。”

　　林爸用毛巾擦着湿头发，拿起林妈写字的纸，“去年林建国家小子林伟杰考的大学比素素的还差，他家都办了，我们家考的好，不能比别人家差。”

　　林妈听到后，眉头紧皱，“林伟杰办是办了，现在家里欠了一屁股债，而且花的钱大头不是林伟杰姐姐家出的，就是他妹妹家出。”

　　“我们家去年就盖了房子，存折里没多少钱，今年荔枝价格也低，素素办了升学宴家里欠一屁股债，那素素和皎皎的学费怎么办。再说，两个姑娘，一个去京市读大学，一个去城里读高中，每个月还得给点生活费。”

　　林爸叹了口气，拿着打火机点了一只土烟，昏暗的灯光下，照着夫妻二人的脸庞，每根皱纹似乎都充满了沧桑。

　　“行吧，按你说不办了，明天好好和素素说说，是我们对不起她，别人都有的她没有。”

　　说完，林爸熄灭了烟，转身躺上床，背对着林妈。

　　林妈熄了灯，躺上床，紧紧地握住林爸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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