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若只初见（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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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布庄离开之后，他们和楚稞很快就撞上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找过来的。见左明曜端端正正地站着，楚稞也没有露出什么很惊讶的神色，只说了句：“这样看起来比之前顺眼多了。”
他们回到问道宗，临分开前，简鱼邀请左明曜参加出席宴会，他知道左明曜八成不会参加这种活动，所以提前邀请他。
左明曜走了之后，楚稞用肩膀撞上简鱼：“大师兄，你对他挺关照啊，他有哪里特殊的？”
就算大师兄平时对同门多都很照顾，也没有上心到这份上的。
“他天赋和心性都不错。”
“我也不错啊，你怎么从来没给我买过衣服。”楚稞拉长了音调：“今年冬天好冷啊，我每天都冻得瑟瑟发抖——”
“那是你内功修为还没有练到家。”简鱼淡淡道：“你和他说了苏城的事？”
“嗯呐，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后来呢？”
“他当时就说的这句话，没什么反应。”
简鱼摇了摇头，让楚稞先去把东西送到仓库，他要先去找管事，酒的问题解决了，还有很多其他的事要做。他走了两步，忽然感觉袖口被拉住，简鱼回头：“还有什么事？”
楚稞抬头看着他，眼底波光微动，神色难得认真：“师兄，谢谢当时你救了我。”
简鱼眉目一动，正要说话，楚稞接着道：“不止是解决了龙海帮的事，如果你没把我留在问道宗，我现在岂不是还在苏城坐井观天，自以为是。登上此山之巅，方见天地之大，师兄，谢谢你让我看到了更广阔的路。”
“为了感谢你，我刚才去买了个剑穗。”楚稞在身上摸了半天，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青色剑穗，笑嘻嘻地：“这个颜色的只剩最后一个，正巧就被我买到了。”
简鱼接过剑穗，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楚稞后知后觉地有点害羞，说了句“那我先去忙”，就赶紧溜掉了。
简鱼看了看自己的剑，那只是一把问道宗制式长剑，他把剑穗挂上去，不由得露出笑。
最开始他只是为了更好的伪装自己而尝试对别人好，他不知道这种事的界限，似乎做得太过火了，很多人有事都喜欢来找他。后来他成为内门弟子，接了任务在江湖上行动，也渐渐有了声望。再后来，他成为宗主亲传弟子，又做了大师兄，这时候他已经明白了。最开始那段时间，当初别人不愿意做的事都推给他，他又无条件对每个人都很好，毫无怨言，其实根本不像个正常人。但简鱼骑虎难下，但好在随着他地位变高，武功也变强了之后，具体的情况倒是发生了一些细微的改变——一个普通外门弟子主动帮忙做些事，别人只觉得他好欺负，从而变本加厉。但问道宗大师兄主动帮忙些小忙，他们就诚惶诚恐了。
简鱼将这些小事当成笼络人心的手段，但做久了之后，好像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大部分人并不会有所回报，尤其是当他成为大师兄之后，都是别人有求于他，他和大部分朋友的交情，更像是一种交易。
他当时救下楚稞只是一时兴起。楚稞的天赋是他平生仅见，又有难得的赤子之心，龙海帮派来的杀手刚好和他有些交情，他以其他利益换了楚稞一条命，让楚稞拜入问道宗，是为了磨炼他的心性，又想看他能走得多远。
比起花费心思送出去的人情，救下楚稞付出的代价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简鱼心想，现在这样也挺好，如果帮到楚稞的话，他总算真的做了点好事。
距离除夕宴会越来越近，简鱼越发忙得不可开交。他这几年实在是被打磨出来了，以前有些麻烦事交给其他弟子，别人都不愿意做，就简鱼怕自己暴露身份，什么都肯干，实属问道宗第一好用的工具人。
这次宴会还来了不少客人，有的是受邀而来，有的是冲着宗主来的，还有冲着他来的。虽然忙碌，但各项事务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简鱼有时候一个恍惚，几乎要想不起自己当初在秘血教的日子。那时候他和所有在秘血教长大的孩子一样，除了练功杀人，什么都不会，也不曾学过四书五经，不曾知道礼义廉耻。
宴会前两天，就有不少客人前来拜访，简鱼将他们安排在五方殿，问道宗陡然热闹起来。到了宴会那天，挂在树上的灯笼齐齐点亮，如同星火低垂，流落人间。宴席从七星殿摆到三才殿，珍馐佳肴配上美酒，大家尽情吃喝，此时也不用再顾忌身份地位，只是聚在一起庆贺，人群和宴会让冬夜也变得温暖。
从宴会一开始，简鱼就忙得不可开交，很多人来找他是有事相求，他把事情大部分都推脱到了宴会之后解决。宗主出现之后，他领所有人为宗主敬酒，然后找了个机会，去和其他弟子们喝酒了。
左明曜此时正在三才殿，那天从清风城回来之后，他再也没见到过大师兄。左明曜知道他相当忙碌，一边练剑，一边期待宴会的到来。结果真到除夕这天，他才发现这场宴会居然办得如此隆重，足以和春城的除夕灯会相比。人来人往，犹如身处闹市之中，而简鱼身为大师兄，基本都在七星殿活动，很少会来下面的三才殿。
左明曜站在树下有些失落，其他弟子们都在喝酒，更有甚者在纵声高歌。酒味蔓延，很多人喝了酒，便开始寻欢作乐，左明曜看着眼前的场景，忽然想，我这是在干什么。
血仇犹在，他不去练功，为什么跑到这种地方来浪费时间。就因为大师兄邀请了他？大师兄那么忙，又不知道他真的来了没，为什么自己还傻乎乎地跑过来了……除夕，宴会，饮酒作乐，从全家被魔教杀害的那一刻起，他这辈子都不配再得到任何快乐。
他只能抱着仇恨痛苦地活着，否则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家人……灯笼的烛火摇曳，逐渐在他眼里变成那夜滔天的火海。自从那天遇到大师兄，他好像变得轻松了，不，不应该这样的。
也许他应该离大师兄远一点。
那些热腾腾的暖意散去，冬日的寒风刺入骨髓，他默默地往回走。
“……喂！”有个人拦住他：“叫你半天，没听见啊，酒喝完了，去搬坛酒来。”
左明曜皱眉，这人是个中年人，穿着华服，脚步稳健，身材高大，内力雄厚，并非问道宗弟子，他身后还有几个人，看上去是一起的。
“酒就在上面。”
左明曜说完要走，那人探出手来，他扭身躲过，两人顷刻间过了一招。对方见没抓住，愣了一下，稍微清醒一些，上下打量着他，见左明曜穿的制服粗糙而不太合身，便把他当成奴仆之类的。
“我让你去你就得去！”那人手上用了力道，手握成抓伸过来，袭向左明曜的肩膀，他速度很快，左明曜抬起手臂勉强挡了一下，只觉得半边胳膊都麻了。对方却不依不饶，后面还有人看着，他怎么能连个奴仆都抓不住，左明曜虽然并不是这人的对手，但对方喝了酒，冷静观察之下，让对方连根头发都没摸着。
“你知道我是谁吗！让你拿坛酒而已，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还敢还手，问道宗就是这么待客的吗？！”对方恼羞成怒地大喊：“我可是苏城灭狼帮二帮主‘威震寰宇渡江客’孙长威！今天就让我来教训教训你！”
他运起内力，一巴掌拍下来，孙长威成名已久，靠一手掌法绝学坐稳了二帮主的位置，这一掌用了九分的功力，如果挨实了，不死也得半残。
左明曜知道厉害，瞳孔一缩，却发现自己躲不开。孙长威确实有几分本事，完全锁定了他周身气机，左明曜眼睛涨红，手死死地按在剑柄上，咬牙拔出剑身——就在这时，一只手抓住了孙长威的手腕，紧接着，一巴掌将孙长威直接拍飞，落在地上，吐出几颗混着血的牙。
“我还以为是谁竟然敢在问道宗动手，原来是——”楚稞收回手，两眼弯弯：“抱歉，名字太长了，我没记住。”
那人捂住嘴巴，含糊不清地叫骂着，后面几个人连忙上前扶住他，纷纷叫着二帮主，二帮主一声令下，他们便朝楚稞一拥而上。
楚稞咧开嘴，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
“住手。”
这声音轻柔而平淡，但所有人都不由得停下手，朝声源处看去。简鱼站在台阶上，穿着一身青衣白衫，腰配长剑，垂手而立，摇晃的灯光星星点点落在他身上。众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无不感受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压力。
左明曜一阵恍惚，楚稞跳出来救他已经出乎意料，没想到还能看到简鱼。
但这样的大师兄很陌生，他从未见过简鱼用这种语气说话……或许这才是问道宗大师兄真正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若只初见（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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