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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若只初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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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明曜想办法给简鱼喂了点水和食物,然后便去院子里练剑了。
过了两天,简鱼还没有醒,左明曜除了每天给他喂食,也不能做什么。他现在每天都在院子里练剑,不再去瀑布那边,以防大师兄忽然醒过来。没有鲜鱼吃,大猫对此颇有意见,左明曜就把问道宗食堂的东西分给它。
问道宗的食堂味道很好,制服布料也不错,每个月还有不少月奉发给弟子,这么一想,问道宗出乎意料地有钱。
简鱼睡在床上,左明曜只能在桌子上铺一层褥子凑合。天气越来越冷,左明曜晚上抱着猫瑟瑟发抖。半夜的时候,他忽然听到旁边传来动静,左明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紧接着立刻跳起来,点亮煤油灯,去看大师兄的情况。
简鱼双目紧闭,满头大汗,呼吸急促,脸色潮红。左明曜伸手去摸简鱼的额头,烫得就像烧起来一样。
简鱼看上去很痛苦,左明曜用沾了冷水的湿毛巾盖在他额头上,然后坐在旁边,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大猫在旁边焦急地绕来绕去,左明曜忽然想起当日他捡到大师兄的时候,大师兄吞噬了他的内力……大师兄是不是需要内力啊,那他主动给大师兄传送过去可以吗?
左明曜想到就做,将简鱼扶着坐起来,面对面运功,试图将自己的内力传过去。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危险的事,只是觉得这么做也许能让大师兄好受一点。
左明曜汇聚内力,试探性通过掌心相触的经脉传输过去。他第一次做这种事,当操控内力进入简鱼的经脉时,心里颇有一种惊异的感觉。以他的实力,如果在平常状态,根本不可能探入简鱼体内,但简鱼此刻处于混沌状态,对外界毫不设防。
刚一接触简鱼的经脉,仿佛处于沸腾的岩浆之中,他忽然感到一丝危险,紧接着,一股诡异而强大的内力汹涌而来,凶猛地吞噬着那丝微薄的内力,又蛮横地冲进左明曜的体内。左明曜下意识想要退开,但他的手紧紧黏在对方掌心之中,之前积存的内力瞬间被扫荡一空,左明曜的经脉开始泛疼,仿佛被撕裂一般,那股内力已经入侵了他的经脉,眼看直入丹田——
就在这时,简鱼忽然动了一下,那股邪妄疯狂杀气腾腾的内力瞬间安静下来,它们迅速退回到简鱼体内。
左明曜看着他,犹豫道:“……大师兄?”
简鱼缓缓睁开眼睛,对他笑了一下,无力地向前跌倒,左明曜下意识扶住他,这个姿势就像拥抱一样,左明曜忽然觉得有点别扭。他仰起头,避开更亲密的接触,简鱼却忽然猛地咳嗽起来,即使用手捂住嘴,血仍然从他的指缝中流出来。
左明曜立刻跳下床,把毛巾拿过来,简鱼接过毛巾,捂着口鼻又咳了一会,才终于缓过来。
“大师兄,你怎么样了?”
简鱼缓缓放下毛巾,露出苍白清俊的面容,他眼角泛红,眼睛垂下来,唇边残留着血迹,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周围的一切隐于黑暗之中,只有他的五官蒙上了一层橘色暧昧的光。大师兄以前总是在笑,说话不疾不徐,所以看起来温和清雅,此时煤油灯昏暗的光芒在他眼底摇晃,阴影将他的脸切割成晦暗不明的两部分,他没有笑。
像一把极为漂亮又危险的刀,左明曜只看了一眼,立刻避开了视线,不敢再看。
他觉得危险。
“抱歉,弄脏了你的床。”简鱼微笑道。
左明曜呐呐地说:“没事。”
简鱼道:“我想起来了,是你救了我,谢谢。”
“是大猫发现了你,我过去的时候,发现你昏迷了躺在地上……”
简鱼伸手把旁边的大猫抱过来,笑眯眯地说:“谢谢猫猫。”
大猫四肢悬空,疯狂地挠他,简鱼只好把大猫放下,猫一溜烟就跑到桌子上去了,看来尽管大猫很爱他,但不能抱就是不能抱。
简鱼对此颇为遗憾,问:“你刚才是在给我传输内力吗?”
“是,在后山的时候,你虽然昏迷过去,但还是吸收了我的内力,我就想也许这样能帮到你……”
简鱼沉默片刻,道:“谢谢。”
他离开自己的院子后,就躲在后山一直运行白同莆教他的心法,但那股心法长得极其缓慢,简鱼习惯了自己修炼比常人快几倍,哪怕是被称为极为精妙的无极心法对他来说也不是难事,但白同莆教他的这个心法,他却进展缓慢。最后他还是没控制住秘血术,走火入魔,失去意识,后来的事他也不知道。
不过被左明曜救了之后,他非常短暂地清醒了过来,不可思议的是,白同莆教的心法正在自行运转,且与秘血术勉强抗衡。简鱼能够醒来的契机,正是左明曜输入的那一点内力,将秘血术引出去一部分,简鱼抓住那一瞬间的机会,压制了秘血术,才终于醒了过来。
“这是很危险的事,以后千万不能这么做。”简鱼下床,扣住左明曜的手腕,在他体内快速看了一圈,道:“还好没伤及丹田,但你的经脉受损,需要好好调理一番。”
左明曜确实感到了经脉凝滞的疼痛感,心想自己还是太莽撞了。如果简鱼没有及时醒来的话,他丹田被废,以后如何为左家报仇。
沉默之中,简鱼忽然问:“你难道没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吗?”
左明曜低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他不是驼子的事也完全暴露了,左明曜无意探究大师兄的秘密,他知道这很危险。
简鱼点点头,笑了一下:“天还没亮,看来时间还早,你先休息吧。”
左明曜:“你呢?”
简鱼:“我睡太久了,实在睡不着,你放心,我不会趁机对你做什么的。”
左明曜微微睁大眼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简鱼已经打开门走出去了。左明曜只好慢吞吞回桌子躺下,他本来没什么困意,但大猫趴在他胸口,他不知不觉中就陷入了沉睡。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边泛起鱼肚白,朝霞绚烂地染红了天空,左明曜睁开眼睛,床上空空荡荡,只有几滴血迹。
大师兄已经离开了吗?
他翻身坐起来,匆匆穿上衣物,打开门,却发现简鱼躺在外面的藤椅上,朝阳明亮而温暖,简鱼穿着雪白的衣衫,手里拿着狗尾巴草逗弄大猫,大猫跑了一会就气喘吁吁地趴在地上,简鱼嘴角含笑,有一搭没一搭地逗弄它。
他仍然没有束发,但身上都洗漱过了,长发柔顺地披散下来。听见动静,简鱼坐起身,道:“你醒了。”
左明曜:“……嗯。”
他面对大师兄,常常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要去上早课了。”半晌,左明曜说。
“嗯,中午带两床被子回来吧,秋冬换季的时候,会给弟子们再发厚被褥的。”简鱼想了想,道:“再去药堂拿点修复经脉的丹药,这些不是免费发放的,需要用钱,但也不贵。”
左明曜应了,他感觉怪怪的,难道大师兄要留在这里吗?
上完早课,又经过切磋练习,因为失去内力,左明曜大败,方星辰担忧地看着他:“兄弟,你最近状态不是很好啊,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事。”左明曜扯了个谎:“打坐的时候岔气了。”
方星辰:“……?”
中午,左明曜去药堂拿了药,修复经脉的药名为活脉丸,价格比外面便宜数倍。药堂弟子给他活脉丸的时候,还嘱咐道:“练功切记不可急功近利。”
左明曜因为说谎而有些羞愧:“我知道了。”
他带着被褥和丹药回去,发现之前的被子已经洗干净晾起来了。简鱼正在打坐,见他回来,缓缓收功站起。
“你回来得挺早,我本以为这里离无极广场太远,你还要晚些时候才回来。”简鱼说:“我们把被褥铺上吧。”
两床被褥,一套铺在床上,一套铺在桌子上,那张床实在太小,无论如何都无法睡两个人。简鱼打量了半天,道:“这里很久没人住过,你搬进来的时候也没有整理,该让工馆弟子来换张床了。”
左明曜犹豫很久,不知道该怎么说,两人在外面吃饭的时候,他终于鼓起勇气道:“大师兄,你要在这里住下来吗?”
简鱼看起来早就准备好他问了,答道:“我的情况还没有稳定下来,暂时不方便回去。留在你这里的话,万一出事,你还可以帮帮我。”
既然在昏迷的时候左明曜没有将这个秘密泄露出去,简鱼认为作为知情人的左明曜暂时可以信任。
“作为报酬,我可以为你做一件事。”简鱼温声道:“只要我能做到。”
身为倍受推崇的问道宗大师兄,江湖上名声显赫的简大侠,他能做的事太多了。
左明曜微微一怔,哪怕没有报酬,他其实也愿意帮大师兄的,但这个机会也很难得,他道:“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
“那天,你在笑什么?”
他说的没头没尾,简鱼却明白过来,道:“你确定要把机会用在这个问题上吗?”
简鱼知道他还有血海深仇在身上,如果左明曜要求他帮忙报仇,他也会同意的。
左明曜坚定地点头。
简鱼道:“因为我在瀑布那里见过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