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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14章 ...

  •   过了几日,一早忙完府里的事,又去月华院探了一回病,苏云瑶终于抽出时间,去了趟保和堂。

      保和堂在京都外城的宣南坊,距离裴府所在的内城足有几十里路,等苏云瑶赶到时,已到了午后时分。

      宣南坊居住的大都是商贾百姓,这里十分热闹,街道上随处可见各种铺子,还有些走街串巷的小贩敲着梆子售卖粘糕,到处飘荡着他们响亮的吆喝声。

      保和堂在一处长街上,位置醒目,苏云瑶进去的时候,慕名而来看诊的病患已排到了堂外,徐大夫正在全神贯注地给一个患腿疾的年轻男子看诊。

      她穿过人群往前走了几步,还没开口,徐长霖忽然抬头看了过来,待看清果真是她,眉头意外地抬起,朝她指了指内堂的方向,示意她先去里面等着。

      里面有间休息的屋子,布置得十分雅致,虽是间医堂,却没有任何苦药的味道,而是燃着整日不灭的清味香,香味清淡悠长。

      苏云瑶熟门熟路地推门进去,如回了自己娘家一样,舒舒服服地盘腿坐在长椅上,从桌上拿了个水灵灵的甜桃,一边慢悠悠地啃着,一边拿了本医书认真地翻阅。

      过了没多久,徐长霖看诊完一个病患,将其余的交给了医徒,便大步走来见她。

      看她姿态闲适地半靠在长椅上,如她以前一模一样,他轻嗤一声:“站没站形,坐没坐样。”

      苏云瑶吃着甜桃,头也没抬地说:“你还不是一样,不过在外人面前好些。看诊完了?”

      徐长霖撩袍在她对面坐下,唇角弯起,一笑露出对尖尖的虎牙。

      “苏大小姐来找我干嘛?”

      苏云瑶目不转睛地盯着医书,“徐神医,避子丸吃完了,再给我一瓶。”

      徐长霖冷笑一声,道:“我说呢,要不是因为有事,也不可能来保和堂找我。平时半个月一个月的,也难得见你一回,上次打发人到我这里来给你婆母拿药,我想着你事后怎么也得来一趟吧,等了几天,连个人影都没有,你说有你这样没良心的吗?我好歹是你......”

      他废话一向很多,苏云瑶抬眸瞪了他一眼,“别唠叨了,我天天忙得不得了,哪有空往这边来?把避子丸给我,我待会儿就得走。”

      徐长霖皱起眉头,正色道:“避子丸对身体不好,一个月最多只能吃两次,我以前提醒过你。”

      苏云瑶咔嚓啃完最后一口甜桃,像投壶似的,把桃核稳稳投到了渣篓里。

      “我知道。”

      以前,裴秉安每个月定的也是行两回房,吃两次避子丸没什么影响,只是那厮最近改了规矩,她得多备些避子丸,为了以后能够干净利落地和离,不再有任何牵扯,她绝对不能怀上他的孩子。

      她知道这东西伤身,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多吃的。

      “你给我就是,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徐长霖思忖片刻,还是依了她的话,只是因她这样不知爱惜身体的态度,面白如玉的脸庞不由清冷了几分。

      “都成亲三年了,为何还不要孩子?”他拿起个桃子,仔仔细细削干净了皮,递到苏云瑶手里。

      苏云瑶接过桃子看了他一眼,不答反问:“别光问我,你怎么不成婚?”

      一提到这个话题,徐长霖便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我的事,用你多管?”

      苏云瑶礼尚往来,原话奉还:“那我的事,也不用你关心。”

      徐长霖:“......”

      她难得来一次,不是与她斗嘴的时机,他想了想,道:“今年,婶母和堂弟来京都看你了没有?”

      苏云瑶啃桃子的动作一顿,屈指算了算日子,说:“今年还没来,至少得过了中秋以后吧,青州离这里远,来一趟路上就得大半个月。”

      徐长霖点了点头:“他们来了,你打发人告诉我一声,我带他们四处转转,略尽地主之谊。”

      苏云瑶嗯了一声,道:“把你药堂里的花茶拿些给我,提神醒脑的,美容养颜的都要,我最近熬夜做香粉,晚上喝。”

      徐长霖:“药堂里还有燕窝,阿胶和人参,还要不要?”

      “要,都装好,待会儿走的时候我带上。”苏云瑶毫不见外,也毫不客气。

      徐长霖啧了一声。

      他好像天生欠苏家似的,她来一趟,他的药堂就像被打劫了一回,他还不能有怨言。

      他出去拿了避子丸,再回来时,却发现屋里静悄悄的,兴许是奔波一路太累,苏云瑶已靠在长椅上睡着了。

      医书还在她手里攥着,徐长霖犹豫几瞬,动作极轻地将书从她手中拿走。

      她睡得很踏实,脑袋倾靠在椅背上,呼吸轻浅均匀,葳蕤长睫偶尔颤动几下,不知梦到了什么。

      他忽地想起,当年他寄住在苏家时,有一回他们在桃林骑马,她玩累了,坐在桃树底下啃了个甜桃,便这样靠在桃树上睡着了。

      担心她这样睡会着凉,他拿来一张柔软的毯子,想要帮她盖在身上。

      可犹豫一瞬,终是将毯子放回了原处,转而起身走到窗旁,将窗户严严实实地关紧,免得吹进些微凉风。

      ~~~
      暮色四合时,月华院亮起了灯。

      宋婉柔病恹恹地靠在床榻上,因接连几日没怎么用饭,身形消瘦了许多,双颊凹陷,一脸菜色,还时不时地咳嗽一阵。

      姑娘对待自己这样狠,白莲都不忍心看下去了,趁着把其他丫鬟支出去的空当,她赶忙端了碗蜂蜜水过来,道:“姑娘,再这样下去,若是饿坏了身体,该怎么办啊?”

      宋婉柔撑着胳膊坐起来,一口气将蜂蜜水都喝完了,只是甜水进了肚子,因饥饿而灼烧的肠胃反而咕噜噜叫了几声,更加火烧火燎起来。

      她咬了咬牙,强忍下这种不适的感觉,道:“我现在这个样子,看上去怎么样?”

      白莲低头打量着她的脸,眼泪差点涌了出来。

      姑娘眼周发青,脸色发黄,像个快要饿死的病痨鬼,姑娘爱美,她不敢拿铜镜让姑娘照一照她此时的模样,只得含糊地道:“瘦了好些,瞧着憔悴得厉害。”

      宋婉柔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她只能这样。

      苏云瑶心机深沉,牢牢占据着正妻的位置,轻易难以撼动,纵使裴秉安并不喜爱她,却因为责任与尊重,不会轻易休了她。

      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委屈自己做个妾室。

      反正苏氏不能生育,只不过空顶着个正妻的名头,待以后自己诞下长子,就算是庶出,以后照样是裴府的继承人。

      不过,她好歹也是名门大家的闺秀,若是上赶着做妾,别说府里的人会瞧她不起,只怕裴秉安也不会如以前那般珍重她。

      所以她才不得已想了这个法子。

      自己是吃了许多的苦头,可一想到以后会有光明的前景,这些苦,也就不算什么了。

      “你去静思院,看看将军下值了没有,请他过来一趟,我有话要对他说。”宋婉柔道。

      白莲去了静思院,很快去而复返,与她一同回来的,还有裴秉安。

      宋婉柔重新理了妆发,坐在椅子上,隔着一扇屏风与他说话。

      “大哥,多谢你和大嫂对我这样好,可我每天什么都吃不下,这身子也一天不如一天,眼下不知还有多少日子......”

      听到她虚弱无力的声音,还有阵阵的咳嗽声,裴秉安自责不已。

      他答应过宋伯父,本该照顾好婉柔的,可谁知她来了裴府,身体却一天比一天更差,连太医开的药都没什么用处。

      “婉柔,你不要担心,我会遍访名医,为你请来最好的大夫,你一定能好起来的。”裴秉安沉声道。

      宋婉柔忽然拿帕子擦了擦眼睛,哭道:“大哥,你不必费心了。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快死了,我死前没有夫家,死后无处可去,只能做个孤魂野鬼四处游荡。”

      裴秉安眉头紧锁。

      婉柔是外嫁女,死后不能葬入宋家祖坟,她的丈夫亡故,她离开亡甘州时,就曾说过再也不想回去,如今她病重至此,该给她找个什么样的夫家出嫁?

      他本想着,待她病好以后,给她寻个家世样貌样样出众的丈夫,将她体面地嫁出去,可谁想,却好像等不到这一天了。

      “婉柔,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样的梦,当不得真。”饶是心中难过,他还是尽力宽慰她。

      想到自己筹谋多日,就是为了这一刻,宋婉柔捏紧了绣帕,一鼓作气地说:“大哥,看在我爹的份上,还请大哥成全我,给我个名分,把我的名字写在裴家族谱上,让我有个踏实的容身之处。”

      裴秉安愣了许久。

      婉柔的话,实在让他为难。

      男人三妻四妾本是为常事,他以后亦会纳妾,好为裴家开枝散叶,但那是苏氏为他诞嫡长子以后的事,在她诞下子嗣之前,他暂无这个打算。

      况且,即便纳妾,他也不会让婉柔做他的妾室,一个妾室的名分,岂不委屈了她?宋伯父对他恩重如山,他怎能如此对待婉柔?

      但苏氏是他的贤妻,苏家于裴家亦有恩情,他绝不会让她下堂。

      可婉柔的请求,又实在让人难以拒绝。

      裴秉安不置可否,久久沉默。

      今天是他的休沐之日,他该宿在贤妻苏氏的院子。

      到了紫薇院,他脸色沉凝,眉头紧拧,有几次想开口对贤妻说些什么,却又抿紧了唇。

      他这番少有的纠结模样,苏云瑶都看在眼里。

      “夫君有何事烦心?”

      裴秉安薄唇僵直地抿成一条直线。

      婉柔的话,他不该不答应,可面对温柔贤惠的苏氏,他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苏云瑶含笑看着他的眼睛,道:“可是跟婉柔妹妹有关,她的病可好些了?”

      裴秉安不安地握了握大掌,不知为何,开口时,嗓音有些干哑。

      “婉柔的病,实在严重,她担心自己死后孤苦无依,魂魄不得安宁。”

      苏云瑶差点笑出声来。

      这种胡诌的鬼话,亏他深信不疑。

      “婉柔妹妹的病,当真就如此严重了?夫君可看清楚了,万一她是故意为之呢?”

      裴秉安剑眉拧起,眸底闪过一抹冷色。

      “婉柔怎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你身为大嫂,怎能说出这种冷酷无情的话!”

      苏云瑶静静地看着他,一时没有开口。

      她忽地想起,与他成亲的第二天,她不小心睡多了,早晨去给婆母请安时,比第一天晚了半个时辰。

      婆母等她久了,竟犯了胃痛的老毛病。

      病情来势汹汹,婆母躺在榻上一天没沾水米,直到她惭愧地侍奉到晚上,连番保证再不会晚来请安时,她的病才忽然好了。

      “夫君,母亲的病,真有这么严重吗?是不是我刚嫁进来,她在给我这个长媳立规矩,故意装病不吃饭的?”晚上回去后,她细细琢磨事情原委,这样问他。

      他却冷声告诫道:“母亲怎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身为长媳,你应当对母亲敬重有加,悉心侍奉,以后不可再说出这种不敬的话!”

      思绪悄然回笼,苏云瑶微微一笑。

      多年来根深蒂固的印象扎根在他脑海里,他只会相信他自己看到的一切,旁人再多的话也无用。

      她提醒过他了,他不信,那就算了,她还有自己的事要忙,也无暇因他与宋婉柔的事计较分心。

      不过,有些话,不用等着他开口,不如她直接说出来,还能博个贤惠大度的名声。

      毕竟,以后与他提出和离时,她想与他好聚好散,各自安好,念着这些年她为裴家的付出,想必他也不会强人所难。

      她沉吟片刻,轻快地清了清嗓子,微笑着说:“夫君,我嫁来得早,白占着正妻的名分,却没有给夫君生下一男半女,心里本就惭愧,若不是怕夫君担上负恩的名声,早该自请下堂,让夫君娶妹妹做正妻的。只是妹妹如今身体不好,也等不得了,夫君不如给妹妹一个妾室的名分,办一桩喜事冲冲喜,说不定妹妹的病就好了。宋家伯父如果在天有灵,也会知道夫君是在照顾妹妹,不会埋怨夫君的。”

      裴秉安沉沉看着她,一时心中五味杂陈。

      她还是他的贤妻。

      她如此善解人意,贤惠大度,实在让他深感欣慰。

      可他心中,却有些隐约的不快,这种感觉不知从何而来,让他又久久沉默起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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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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