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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欲五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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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重症监护室。
何其相似的场景,中间只不过隔了几个月,她最重要的人,怎么一个一个的都变成了这样,这间病房甚至与美国那间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是上面的人,一个人是凌铭,一个是爸爸而已。
爸爸闭着睛睛,身上的伤口已经被清理过了,可擦伤的地方,仍然可见红红的印记,他睡着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知道疼痛。
医生说爸爸脑中有一个血块儿,如果能自行消散掉,那么爸爸很快就会醒过来,如果散不了,就需要进行手术,而这个手术,风险很高。
冉士锐就在旁边看着她,她没什么异样的表情,甚至可以说很平静,隔着玻璃看了一会儿就在一旁坐了下来,没有大吵大闹,更别说歇斯底里了。他有些犹豫,实在很难想像一个女人接连受到这样的打击还能安静下来,想想还是开口道:“如果哭出来会舒服一点,我会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的……谨言,你没必要这么一个人死撑着……”
她却是摇了摇头。
“我真的没事……”她说。“最伤心,最痛苦,最难以承受是在凌铭那时候,那时我全没准备,所以才觉得难以承受。经历了他的离去,我真的明白了很多,人生的意外,总得慢慢学会接受,我心里一直抱着希望,我相信爸爸会醒过来,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就算爸爸真的有个什么,最伤心难过的,是妈妈,我不能让妈妈再为我担心……所以你放心吧,我真的没事……”
既然她这样说,她有这样的心态,他也不便说太多,冉士锐看了看手上的时间。“我晚上还有一点事情要处理,就先走了。”
她点了点头。
走了几步,冉士锐又折返回来,从他眼中,谨言看得见他的关心。他蹲在她面前,握着她的手道:“谨言,我知道你觉得一个人也可以处理好,但是你现在有了宝宝,凡事不要操太多心,如果有什么搞不定的事,打电话给我,我们是朋友,能帮你的,我一帮,知道吗?”
她点了点头,冉士锐叹了一口气,轻轻抱了抱她。“保重。”
不远处有相机的关一闪而过,只是谁也没有发觉。
幸父伤得很严重,而幸母的情况倒好得多,只是骨头折了,但毕竟年龄大了,不像年轻人那么容易恢复,所以得好好调理,谨言下去普通病房的时候妈妈刚刚过了麻药。
“怎么样……”母亲紧紧握着她的手,语不成调,像被风吹雨打的树叶一样颤个不停。“你爸爸怎么样……他没事吧……”
谨言把情形一一给妈妈说了,没有隐瞒,她想妈妈是爸爸最亲密的人,她有权利知道所有的一切,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幸母怔了一下,悲伤的垂下眼。“他都是为了我才会这样……”幸母擦了擦眼泪。“车祸时,一车的人都在尖叫,他紧紧的把我护在怀里,最严重的撞击,都是他替我挡了……”幸母一边说一边抽泣,谨言握着妈妈的手,其实她都明白,更理解母亲的悲痛,吵吵闹闹的过了这么多年,虽然年轻时有些许不愉快,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他们早就是彼此的精神支柱。这样严重的意外,从来没有发生过,幸母不能接受只剩自己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
谨言抱着妈妈。“没事的,没事的,都会过去的……爸爸会没事的……”
没过多久小美便赶了过来,给她和幸母买饭,办一些手续,帮着跑来跑去,忙到半夜,老庄打电话来说小小美不听话,小美这才无奈的走了。
谨言陪在妈妈旁边,幸母晚饭没吃多少,现在已经睡下了,谨言张着眼睛望着外面,黑漆漆的夜,如果凌铭在这儿,她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吧,凌铭会把一切都处理得很好……
夜已经深了,这个四人间的病房却没有消停下来,第三个床位的一个阿姨又开始叫起来,她才动了手术,说疼,叫了好一会儿,消停了一会儿又开始了。
而隔壁床的老人子女刚刚才来,却和床上的病人吵起来了,声音越来越大,幸母几次翻身,却仍然没有睡着,她坐起来,看着谨言道:“他们好吵,我睡不着。”
情况接连几天都是这样,医院的人多,白天吵吵闹闹,晚上仍然消停不了,幸母的情绪在一天一天的累积,又听医生说幸父的情况没有进展,而她的腿打着石膏几乎不能移动。
“谨言……你给我办出院手续吧……”她说。“我不想呆在这儿了,我在这儿呆着心烦,我的回家……”
对于幸母的任性谨言不敢批评,但也不能顺着她的意,她去找医生换单人病房,可是病人太多,根本没有病房可以换,幸母只有忍受着每晚的躁音和失眠。
她每天都催着谨言办出院手续,谨言只好一边安抚着母亲一边去找医生,可哪有什么办法,来来回回的操心,谨言有一天在内裤上发现了一点红,她去问医生,医生说她的情绪绷得太紧了,再不注意,很可能会影响孩子。
谨言尽量不要操太多心,可事情全都堆在她身上,每当这时,她便分外想念起凌铭,如果他在,如是双了他的一双手,如果多了他的肩膀,如果他还活着。
她常常这样想,然后又觉得疼痛和遗憾。
幸母一直出不了院,又得忍受每晚的噪音和幸父情况没有进展的的坏消息,一天过一天,她的脾气越来越坏了,她越来越怕自己的丈夫有一天会像凌铭一样醒不过来,她紧紧的看着谨言,谨言离开的时间稍久一点她就会不安的到处找人,谨言安慰着妈妈,可是效果却并不是很明显。
倒是冉士锐有一天来看到这种情况所谨言骂了一顿,他打了几个电话,高级病房给腾了一间出来,那时面的环境要单人病房还好得多,电视,报纸,还有专门的护理人员,办理好之后他把谨言叫到了外面。
“你怎么就不给我打个电话,阿姨受了这么多无谓的委屈,你在犟什么,我说了我们是朋友,你是不是还怕欠我的人情,就算欠个前男友的人情,又怎么样,又不是要你卖身来还,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谨言等他骂完才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再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冉士锐坐下,等她开口。
“其实我不是怕欠你人情……”她微微笑了笑,也释然了很多。“真的是我忘了还有你这个资源可以用,我一在想如果凌铭在这儿肯定能很快解决,一直想着他,便把你给忘了……”
忘了?这么一个活人被她忘在了脑后,他突然不知道是哭好还是笑好,骂了一通才发觉骂错了,杯具。
谨言看着他,又微微笑了笑。“如果你不介意呢,可以把肩膀借给我靠靠,这段时间,我还真是没有好好的睡过一觉……”
“来吧。”他坐过去了点。
谨言把头偏过去,静静的闭上了眼睛,太阳很好,她靠着,心情渐渐放松了些,只是不远处的地方,咔咔的声音不断响起,她和他,仍然一无所觉。
一周后,幸父的情况出现了明显的好转,医生告诉她们血块已经逐渐消失,可以转出重症观察室,谨言和妈妈听到后,终于放下了心里的那块儿大石。
从那之后,冉士锐来医院的时间多了些,有时候陪陪谨言,有时候看看幸母,幸母因着以前的事儿,对他没什么好脸色,后来见他来多了,也确实没什么坏心眼,才渐渐没那么排斥了。
谨言不止一次的给他说谢谢,他说了她几次,谨言后来也不再说了,像他说的,朋友嘛,不用计较这么多的。
幸父又隔了一段时间才醒了过来,谨言请了私人的护理人员,冉士锐又让医生朋友盯紧点,再加上小美有时候过来帮忙,落在她身上的事情人,也少了下来。
五个月过去了,她的肚子已经大了起来,穿着孕妇的裙子,冉士锐过来的时间更频繁了,按他的说法,他得尽到当干爹的责任……
那天他心血来潮的说要陪她去产检,谨言想想也没什么好介怀的,冉士锐第一次看见了肚子里宝宝的模样,他觉得惊奇,这对一个男人来说,这种感觉是难以言说的,出去之后,他就一直盯着谨言的肚子瞧。
谨言实在被他看得有些受不了了。
“你要不要来摸一摸,他会动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点头。
想不到宝宝还真给他这个干爹的面子,他的手放上来,大概等了一分钟左右,孩子就动了一下,他像被烫着似的把手拿开,张着大嘴道:“真动了……”
谨言觉得他的反应真是可爱,而不远处的地方,一部DV记录着所有发生的一切。
夜已深,凌氏集团大楼的顶楼仍然亮着灯光,凌涛坐在椅子上,沉默着看着电脑里播放的片断,不远的地方站着两个人正静静的喝着茶。
片断有些长,他看了很久才看完。“辛苦了……质量很高……”他对着不远处的男人道:“继续看着幸谨言……”
那两个人起身离开,凌涛视线从屏幕上移开,问一旁的秘书。
“你怎么看。”
秘书面无表情的回答。“看来幸谨言并没有多爱少爷……”
凌涛目光沉了沉,讽刺的道:“可不是吗,这么快就和别的男人有了野种,只有凌铭才会傻傻的相信那个女人,我早就告诉过他,幸谨言不是一个好角色,他偏不信,现在我看他还信不信,肚子里都有了别人男人的野种……看他还怎么倔……”
“那我们……”秘书等待凌涛的指示。
“明天去美国……”凌涛冷笑道:“我要告诉凌铭这个好消息……”
美国郊区的疗养院,一流的医生,一流的建筑,一流的复健器材,物理治疗区,一个看上去很瘦削的男人,在医生的指导下来回走动着,他的步子还不是很稳定,但很努力,额上已经有了很多汗水,可还是坚持着……
“做的很好……”医生夸着他道:“别人要一年才能达到这种程度,你却只用了几个月,这就是你们中国人骨子里不舒服的精神吗?”老外的汉语不怎么标准,夹着些英文,半中半英的说着。
凌铭摇摇头,他不是不服输,他只是想早点脱离这个囚牢,他要走,首先就要站起来。
护士上来给医生说了什么,医生点点头。
“凌先生,今天就到这儿吧,你的父亲来了……”
凌铭的手蓦的握紧,愤怒却被隐藏得很好,他从机器上下来,跟着医生到外面,他有些疑惑,凌涛平时很少过来,只是给他寄一些相片还有图片……
他是恨着他的,却又谢谢他,因着那些图片,他终于可以知道谨言情况,知道她胖了还是瘦了,知道她开心还是伤心……
他的病房,凌涛已经等在里面,外面的保镖给他拉开门,他们叫他少爷,却从不听他的话。
凌涛就站在窗边,高壮的身影,凌铭看着他,他想,终于一天,他要把他彻底打败,让他再也站不起来,让他再也控制不了他。
“凌先生……”他疏离的叫。
凌涛转过来,因为他的称呼而皱了皱眉,不过他的不悦也没有持续太久。
“凌铭,我过来告诉你,你可以对幸谨言死心了,她已经怀了冉士锐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