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巢》八千光年后

6、第 6 章

　　方魄在餐厅里等了快一个小时，耐性已经到了极限。
　　第三次经理来问要不要再给他上一次柠檬水时，他登地站了起来，“不用了，一会我姐姐过来就说今晚这餐记在我账上就好。”
　　反正是大房那边的，见不见方魄没有看得太重，只是不来见一面回头大姐又去和家里告状，他又要挨训。

　　方魄是三房的，要不怎么说他命好，有个绝艳无双又会哄人的世界选美冠军母亲，把方父哄得母亲指东他绝对不敢往西。相对的方魄在整个方家几房中也最得宠，是值得长房的哥哥姐姐们也要多看一眼的孩子。
　　要说也是讽刺，国家自建国就一夫一妻制，娱乐新闻却天天拿他们家这几房做文章。大房专职果断，二房隐忍贤淑，三房年过五十仍旧风情不减，四房没权没势，这两年连太太都搬去了澳洲。
　　反正怎么都有话题，最大的话题还是等方父百年后，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经理专业地点了点头，正准备记下方家大小姐的喜好时包厢的门被推开。
　　“抱歉迟到了。”
　　得了，这下走不成了。方魄点了点头，没什么表情，待看清大姐身后跟着的人后脸色比先前要更沉一点。
　　他客气地喊了声大姐，动动手指让经理可以上菜了。

　　方钰睨了一眼方魄，压着火气地替旁边的唐漪拉开餐椅，又问经理要来餐单加了一例三文鱼。
　　她半开玩笑半严肃地对着自己弟弟说道：“唐漪不吃红肉，你要记住的，不要以后出去约会还出错，这样唐漪要生气的。”
　　方魄鼻观眼眼观心地扫了一圈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孩，终于露出来一个笑容，“嗯，我会记住的。”

　　他抬起水壶替唐漪和大姐都倒了一杯柠檬水，装作不解地问：“不是说在新西兰要过了耶诞节才回来吗？”
　　唐漪没作答，双手局促地捧着水晶杯看向旁边的好朋友。
　　这场婚事决定得太匆忙，方魄和唐漪两个人实际上才见过三次面。一次两次客套还算好，次数多了谁都装不下去，方魄已经半年没回香港，唐漪也推着新西兰的公司没人管，怎么都不肯回来。

　　从内心出发唐漪对这场婚事没什么抗拒的，方魄虽然不是大房所出，但三太手腕了得，这些年从方父手里没少拿到些好东西。要不是方魄执意回内地做生意，惹得方父这两年有点生气，方魄绝对要比现在吃得开。
　　再加上三太有一半西班牙血统，优良的基因原模原样地遗传给了她这个儿子，外貌上方魄绝对不输给他现在公司里养着的那些小明星。

　　无论是哪个方面，唐漪都对方魄很满意，但女人的第六感总是隐隐作祟，说不上来，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在没想清楚前，她觉得还是少见为妙。

　　方钰看出好友的为难，眯着眼笑着解围道：“还不是怨你，非要那么忙，父亲说过多少次让你去看看唐漪，你怎么都不去。我就只好亲自飞一趟，替你把新娘子带来了。”
　　说到亲自两个字的时候，方钰加重了音量，言语里一点客气都没留。
　　唐家这两年珠宝生意做得越来越好，过去看不上眼的小门小户，如今越发有得罪不起的架势，若非父亲发话，方钰才不会那么上心。

　　方家的几个孩子除了二房的那两个外，都随了母亲的长相，如果说方魄是英俊挺拔的话，那大姐方钰就应该算经典的女强人长相。山根挺拔，眉眼硬挺，即便笑起来也很难让人觉得亲和。
　　她笑着同没比自己小一点的两个算得上陌生的“情侣”说：“快订婚的人了，多少应该要熟悉熟悉对方的，总是分隔两地对感情没有益处。”

　　方魄不着痕迹地呼出了口气，看着面前面容姣好的唐漪点头附和道：“大姐说得有道理。”
　　他尽量装作大方又无所畏惧的样子，“唐小姐有什么想问的吗？”

　　在这种家庭里成长起来的孩子，方魄太熟悉这些养在城堡中的小公主了。一般不会问什么太过私人的话题，无非就是喜欢吃什么喝什么，又或者是对以后的安排是什么。
　　场面话而已，方魄有绝对的自信能说得漂亮。只要把这顿饭应付过去，也算交差了，剩下的只等元旦的时候回香港，在合适的地点在各大媒体的见证下宣布婚讯就行。

　　唐漪捧着手里的柠檬水又喝了一口，她纤长卷翘的睫毛一直垂着，很久都没问出一个问题。
　　一直到服务员把菜品端上桌，她都没有说一个字。
　　方钰只当她害羞了，“先吃饭吧，慢慢了解没关系……”

　　忽然唐漪抬起头来，她缓缓放下玻璃杯，直视着方魄眼睛问道：“你有情人吗？”

　　这句话一出，差点没呛到刚喝了一口开胃酒的方魄。他猛地咳了起来，略带一点狼狈地拉过餐巾擦了擦嘴巴，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唐漪。
　　面前的小姑娘据说和纪梧声差不多大，穿着套蓝色的裙子，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怎么能那么没有礼貌，又直截了当地问出这种问题。

　　唐漪腼腆一笑，她头微微歪着，妆容精致的脸显得有点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天真，但说出口的问题仍旧寸步不让，“我问，你有情人吗？”
　　“抱歉，”她礼貌地将手放回桌下，没有拿起刀叉的样子，“我对你的私生活没有任何意见，我只是关心你是真的想和我结婚好好过日子吗？如果是我不希望你有任何情人，男女都不可以。当然，如果只是一场可有可无的联姻，那当然无所谓，我们结了婚还是可以各过各的，只是我不希望你瞒着我。”

　　蓦地一瞬间，方魄突然才有点琢磨过来，为什么唐家能放放心心地将澳洲所有的生意都交给这个一脸天真模样的小女儿。
　　方钰的攻击性全写在脸上，而唐漪不是。唐漪的锋利就像小猫藏在肉垫中的利爪，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伸出来，但只要伸出来就一定会抓破皮肉才肯罢休。
　　方魄嘴巴动了下，还没说话，唐漪也优雅地举起高脚杯喝了一口餐前酒。她朝方魄递了一个眼神，示意方魄好好回答，眼神里写满了“天下男人多得是，我不着急，你好好回答。”

　　在这个充满威胁意味的眼神中，方魄也笑了起来，“当然没有。”
　　他的回答坚决又笃定，也故作疑惑地反问唐漪：“我大姐没有和你讲过吗？”
　　转而又恍然大悟的样子继续道：“哦，我还以为你们算是无话不谈的好闺蜜。我忙死了，哪有时间养什么情人。要不是单身，怎么会让家里给我找女朋友呢？内地市场不好做，虽然这两年比刚来的时候好点了，但还是只能混口饭吃。我都想好了，等和你结婚了，我应该还是要回香港的。”

　　说到这里，他举起酒杯朝向方钰，“到时候回去了，希望大姐能不嫌弃我，多帮帮我呀。”
　　方钰勉强挑了下嘴角，清脆的碰杯声在包厢里传开。
　　“没有就好。”唐漪也举起酒杯象征性地碰了一下，方家塑料姐弟情她一点兴趣都没有，这趟过来她也只是想确定一些自己心里的疑惑罢了。
　　当然只是听方魄一个人说的还不算什么，所以还要多留一阵子。

　　这顿饭吃得太尴尬，聊到后面几乎没有什么话可以说。
　　方魄突然有点想念纪梧声，小鬼现在说话慢所以安静很多了，以前每次带他出去吃饭他都能找好多话题，没有哪次吃饭会尴尬到没话讲的。
　　哪怕是到今天，哪怕纪梧声已经没有了曾经的许多光彩，方魄仍旧承认纪梧声是个让他想到会发自内心笑一笑的情人。

　　但那又怎样？
　　他终究要结婚，更不可能把外面的人带回家里。
　　就算纪梧声四肢健全，身体健康也不行，更何况他还不是。

　　方魄都想好了，订了婚短时间内家里还不会催着那么快举行婚礼。虽然说父亲这两年身体每况愈下，但就目前的医疗条件来说，撑个两三年不是问题。
　　那就在两年之内，再让星曜上一个台阶，到时候转让股权就能比现在要好得多。
　　同样的，到时候公司也就没那么需要纪梧声了。

　　扔掉一个烫手山芋麻烦，但只是打发一个情人就简单很多。
　　这些年他没少给纪梧声钱和房子，想必到时候再多给一点，纪梧声也就不会说什么了。这么一来，等结婚的时候，也不算说了假话，到那会他确实没有任何一个情人。也算给了唐漪一个满意的答卷。
　　想到这里，方魄由衷地笑了下，并且咽下最后一口牛排。

　　“笑什么呢？”方钰看了眼弟弟，又看了看唐漪，“我们唐唐是漂亮，看着都能心情好。”
　　“没错。”方魄附和道，“唐小姐确实非常优秀，看到她是会让人心情愉快。”
　　手边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了好几下，连对面大姐和唐漪的视线都被手机的震动吸引，方魄不得不沉下脸来说了句抱歉打开手机查看消息。

　　【妮蔻】：老大，你在忙吗？
　　【妮蔻】：老大你方便的话回我消息，很急！！
　　【妮蔻】：算了我直接发截图给你，你看要怎么办，我还没回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聊天界面传来一张截图，方魄以为是前几天的事情还没结束，手指动了几下在对话框里打下：就这么点小事……
　　很快余光瞥见截图里模糊不清的头像，他迅速删了自己还没来得及出去的文字，然后点开截图。

　　截图中暗红色的头像是一束开到最盛的玫瑰，最顶上的备注写着纪梧声三个字。
　　他问经纪人妮蔻：“妮蔻姐，我想和粉丝们说实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