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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吵闹不伤感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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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韩冰月噙着满腔甜蜜往座位上走去的时候,仍然是周野,他高声品评着《一直是晴天》里的一句歌词道:“哈哈,要人把韩冰月扛在肩上可是很有点难度呢!不过也难说,像她这样的体型,说不定将来会找个更胖的,比如相扑!”
大家这回没有起哄,都觉得周野这话太过分。第一个站出来为韩冰月出头的是郁陶然,他吼了一句:“周野,你欠揍嘴痒痒了是不是?”
其他指责周野的声音也接踵而至。周野自知错了,剩下的时间里都一直脑袋垂到胸口,不敢抬头。下课的时候,他跑来向韩冰月道了歉。
韩冰月微微笑了笑说:“没关系,你也只是开玩笑而已。”
而她的心里已经泪流成河。剩下的这节班会,她的耳朵几乎是关闭的,听不见别人在说什么笑什么,只听见周野的声音,慢慢地变幻成无数个别人的声音,包括沈晗的声音也在里面,嘲笑地说:“哈哈,你这么胖,谁能把你扛在肩上呀?你扛你那位还差不多,除非你真找了个相扑!”
也许,我也真的只配找个相扑吧。韩冰月凄凄然地想。她再抬头看见沈晗的脸,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她默默地对他说:对不起,我不该喜欢你,我喜欢你,都是亵渎了你。
班会结束之后是课外活动,韩冰月坐在座位上没有动。她本来就不太会出去运动,但通常都会跟同学们到走廊上去聊聊天什么的,而今天她没有,只是一声也不吭地趴在那儿写数学作业。
不知道为什么,沈晗这天也没有去打球。他也在那儿写数学作业,写着写着,忽然问了韩冰月一句话:“韩冰月,你有多重?”
韩冰月一听见这句问话,顿时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崩溃了。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
沈晗马上觉得尴尬了。他等了一会儿,才陪笑着同她解释:“我是想跟你说,我打赌你不会有多重。”
本来说到这里已是恰到好处,他偏偏没有想清楚,又多说了一句:“因为脂肪就是不会有多重啊。”
韩冰月听见了这句话,再也受不了。她腾地站了起来,往外面冲去,赶在眼眶里越转越快的泪水涌出来之前,冲进了洗手间。
在那之后,韩冰月再也没有唱过《一直是晴天》。别说没有唱,就是听都不能听。她想起第一次见到韩娜和沈晗在一起的那个感恩节,她那么娇小,穿了高跟鞋都只及得他肩膀那么高,并且她那么苗条,生了两个孩子都还保有凹凸有致的身材。
他一定轻易地就能把她扛在肩上。那是他们的主题歌,我凭什么去唱呢?真是自取其辱。
体重事件之后相当一段时间,韩冰月对沈晗都有些冷冷淡淡的。刚开始的时候,沈晗还试图像过去那样常常找她说话做事,但她能不回答的便尽量不回答,非要回答不可的也尽可能用一个最简单的“嗯”“啊”这样的语气词轻轻带过,或者只是礼貌性地笑笑就好。要她一起做的事,她能推辞就推辞掉了,反正她也并不是闲人一个。
这样子的情况多了,沈晗或者也觉得没意思,就也渐渐跟她疏远开来。她心下萧瑟,随之又劝自己释然。
难道我跟他的距离,不是越安全越好吗?
眼看着期末就要近了,他们班的班主任却忽然得了急病需要住院手术,于是剩下的这个学期,由英语老师来代任班主任。
正牌班主任手术结束后,英语老师便挑了一天下午,拿出自己的一节英语课,再加上后面一节自习课,带大家去医院探望班主任。
事先说好是要骑车去,所有能骑车的同学,即使平常是坐公车上下学的,这一天也骑了自行车来。韩冰月同几个女孩子并肩去取了自行车,推着往校门口走,眼看就要出了校门,韩冰月忽然听见沈晗在后面喊她:“韩冰月,等一下!”
几个女孩子便说说笑笑先走了,剩下韩冰月一个人回着头站在那里。沈晗空身跑过来,讨好地笑着问:“能不能让我骑你的车,带着你去?”
韩冰月愕然:“你自己的车呢?”
沈晗有些不好意思地揉揉后脑勺:“你知道我平常都是坐公车来的,这段时间太久没骑车,车子才到半路就坏掉了,最后硬是推到学校的。”
韩冰月左右看看,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好把车把交到他手里:“我车子不太好骑,你骑得惯吗?”
沈晗高兴地接过来:“骑得惯,当然骑得惯,我车技好着呢,再说,这车子肯定好骑,谁让它是韩冰月的车子呢!”
说话间他已经骑在车子上了。韩冰月小跑两步坐在了后架上,沈晗仍是骑得稳稳的,几乎没有晃动。
他吆喝了一声“走喽”,韩冰月没有作声,他便没再说什么,只是闷着头骑车。
气氛很尴尬,谁都不声不响。韩冰月很希望沈晗能够骑快一点赶上别的同学,这样起码能和别人说话,不会感觉太别扭。
但是沈晗没有。他磨磨蹭蹭地骑了半天,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俩人下车等红灯。因为实在尴尬,韩冰月甚至不好意思跟他并肩站着,仍是站在他身后扶着车后架。
红灯变成绿灯,俩人步行过了街,沈晗又重新骑上车,韩冰月再跳上后架。她本来就很擅长于上车,每次爸爸带她都会夸她跳得轻,而这回她跳得尤其好,沈晗的车头纹丝不动。
才坐好,她就见沈晗回过头来朝远处拼命张望,然后焦急地大喊一声:“韩冰月!你在哪儿呢?快上车呀!”
韩冰月本能反应伸手在他背上拍了一掌:“喊什么呀,我不是已经在车上了吗?”
沈晗垂眼看见她,吓了一跳,然后就笑得眯缝了眼:“天哪!你怎么跳得这么轻,我完全没有感觉到!”
韩冰月便咯咯咯地笑痛了肚子。沈晗背对着她,长舒了一口气说:“唉,笑了就好,这下我可放心了!”
韩冰月又惊讶又有些过意不去:“好啊,你是骗我的!”
沈晗赶快解释:“不是不是,真没觉得你跳上来,你跳车技术太高了,而我又太笨……”
韩冰月听他语气憨厚,心里便软软的柔情似水起来。她柔声对沈晗说道:“沈晗,其实,上次那件事儿,我真没有生气……”
她说到这里,就不知该如何再说下去。我真没有生气,只是太为自己难过,因为胖得只好让人嘲笑,喜欢你,只是没的辱没了你。
但不需要她说太多,沈晗已经手舞足蹈了。他不管韩冰月吓得尖叫起来,自顾自撒开两手高举双拳:“Yeah!太幸福了!”
然后,他重新握好车把,低声说了一句:“你不生气就好,你真不知道我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韩冰月心里一颤,不知道该怎么理解和回应这句话,只好装作没听见。沈晗开始骑得很快,风声呼呼地从耳边刮过去。韩冰月紧张得连连用拳头砸他:“慢点儿!你慢点儿!不要命了?”
沈晗笑呵呵地解释:“我骑这么快,是为了证明给你看,你一点儿也不重啊!”
韩冰月断然制止他:“你再说!”
他马上投了降:“好好好,不说,再也不说了!我要是敢再提这件事儿,韩冰月女侠就把我碎尸万段!”
韩冰月便忍不住又噗嗤一声笑了,她心里暖融融的舒服,这才注意到这是一个阳光盛开的日子。这座南方小城在六月初的时候,雨季还没有结束,而从雨季的缝隙里漏下来的阳光,因为被凉水透透地洗过而太过纯净,就分外地澄澈清亮,如同刚浇过水的花朵一样快乐饱满地盛开起来。
她一高兴就忍不住轻轻地哼起了歌,沈晗便也不再说话,只静静地听。待他听见她唱起了一首名叫《月亮爸爸》的小调,便惊喜地打断她:“咦,你怎么会唱这首歌?我小时候经常唱,但这是蕙谷的民谣,你是蕙谷人吗?”
韩冰月回答说:“我妈妈是蕙谷的,小时候她常常唱这首歌给我听。”
沈晗便伸了一只手到背后来握住她的,捏紧了用力摇一摇:“老乡啊!我老家是蕙谷的,咱们就算是蕙谷兄妹了!”
蕙谷是他们所在的H城辖内的一个县城。认了兄妹之后,俩人便有了更多的话题,他们争先恐后地说起了自己关于蕙谷的回忆。实际上,两个孩子都是在H城出生长大,对于蕙谷并没有很清楚的了解和很鲜明的印象,但光是这些零零碎碎的记忆,也已经很足够一番分享。
而家乡的话题使得两个人又感觉彼此更亲近了几分,便闲闲地把话题切入一些更私隐的领域。沈晗先问的韩冰月:“你的名字为什么叫冰月呀?”
韩冰月说:“我出生的时候正好是正月十五元宵节的晚上,月亮很大很圆,我爸就想着用月给我取名。而古代人对月亮不是还有别称叫作冰轮么?当时又正好是大冷天儿,我爸就顺手在中间加了个冰字。”
沈晗点头说:“嗯,很美,很好听。”
韩冰月便问他:“那你呢?为什么叫沈晗?”
沈晗说:“我的就简单多了,我爸爸姓沈,我妈妈姓韩。”
“啊,你妈妈也姓韩!”韩冰月惊叫了一声,沈晗便回头看看她,饶有兴味的表情:“嗯,怎么了?很奇怪么?”
“没有没有!”韩冰月赶快否认,便闭了嘴不肯再说。
她心里想:原来你妈妈也姓韩,韩娜也姓韩,你们一家四口真和谐呀……
她这样想着,心里又有些郁郁不欢起来,全然忘了,她自己不也姓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