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没成本》独孤扳鸭

8、新任务

　　被什么濡湿热情的东西舔醒，季因睁开脸，看见的就是面条那张不是很聪明的开心脸。

　　季因动了动，察觉到身边还有另一个人的时候诧异了一下。

　　他小幅度扭过头，褚晋文在他身侧睡得正香，跟一张空调被相亲相爱的抱在一起，衣服下摆几乎堆到胸口，露出一片精壮有力的胸腹肌肉。

　　两人衣服都是完好的，季因坐起来，完全不记得昨晚上他们是怎么睡到一起去的了。

　　面条还在蹭来蹭去的催饭，无奈季因只能先爬起来给它倒粮。就在他给两人煮早餐的时候褚晋文匆匆披着衣服走出来，手机贴在耳侧：“嗯，嗯，好，我明白了，我马上过去。”

　　他简单漱了个口洗了把脸，出门前季因瘸着腿从厨房里出来：“又有什么急事吗？”

　　褚晋文边穿外套边嗯了一声：“我爸传唤我，现在就得过去，你就待着好好休息吧。”

　　季因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他已经提着钥匙把门关上了，窗帘被风吹得呼呼响，留下一室静谧。面条歪着头站在门口，不明白它的主人为什么站在客厅中间半天不动，于是它跟个二傻子似的扑过去咬季因的裤脚，最终得到了一记爆栗。

　　褚晋文到了地点之后任由一个男人把他领进通往地底的电梯，一路走到深处褚少将的办公室里。

　　他亲爹一身唐装拄着手杖，而沙发上的一个身影却吸走了他的注意力。何海阳指间夹着雪茄，懒懒抬起视线：“褚小少爷，”他笑了笑：“最近好像没怎么见到你了，挺忙的吧？”

　　何海阳早年跟着褚少将，从基地建立之初就一直在其手下做事，如今也算中云基地的二把手了。

　　褚晋文作势点了点头，却略过了他说的话转向褚少将。

　　因为行事风格不同，他和何海阳之间私下里有点冲突，虽然何海阳在别人面前的表面功夫一向做得足，但褚晋文却不耐跟他委以虚蛇。

　　何海阳也不恼，将没抽完的雪茄搁在烟灰缸里，拢了拢衣服朝褚少将道：“希望我刚刚提的那个建议您能够考虑一下，那现在我就不打扰您二位商量事宜了。”

　　他彬彬有礼的说完离开后，褚晋文转头问他爹：“您找我过来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褚少将的目光从门口收回来，“确实有件事。”他拄着手杖慢慢往里走，褚晋文跟在他身后，见他按下书架上的暗格，从里面拿出一卷地图抛给自己。

　　褚晋文诧异了一会儿，将卷起的图纸慢慢展开：“旅游地图？”

　　一张简易的旅游地图，有片地方用红笔圈了起来，褚晋文仔细看去，念道：“怡山景区？”

　　“线索。”褚少将言简意赅。

　　褚晋文捻着图纸：“关于抗体的？”

　　“你们要找一个人，他叫付明莱，曾参与过丧尸病毒的研究，这个消息是我从别人手里买的。”

　　褚晋文皱眉：“怡山景区我有印象，可那里面太大了，要找一个人的话如何确定具体位置？”

　　褚少将把图纸拿过来，在上面扫了几眼，皮肤苍老的手指抓着纸张边缘：“我会慢慢缩小范围，拿到具体的地址，消息到位后就必须要马上安排人出发。”

　　褚晋文神色微动：“您也休息着点，这种事情不急一时。”

　　褚少将咳嗽了一下，嗓音有些浑浊：“我听人说你把那个beta接到家里去了？”

　　“......对。”

　　“不满意明心？”褚少将微微皱着眉看他：“你现在也有三十岁了，有些事情自己心里也得有个度。”

　　“我知道，到时候这些事情我会处理妥当的。”

　　褚少将闻言摇摇头，不再多说，看样子好像不打算管了。

　　季因给季渺渺撒了个谎，说自己接了个长期任务在外，让她不要去找自己，然后自己一个人待在褚晋文家里休养，连换药都是自己动手的。他是后来才知道受伤那天给他取子弹的主刀医生是明心，只是住院出院都再没见过这个omega，当面道上一声谢。

　　季因咬着纱布给自己的伤口撒药粉，疼得他浑身都在打哆嗦，伤口上长出来的新肉夹在中间疤痕交错，跟旁边皮肤光洁的腿部一对比更是狰狞丑陋。

　　又在褚晋文家里闷了一周多，和这人同吃同住，季因的伤口愈合快，已经能够渐渐摆脱拐杖，于是慢慢恢复往日节奏，回到训练场地去训练新人，褚晋文也没拦着他。

　　就这么过了一个多月，过得季因有些飘飘然，他的伤口长好了，已经能够行动自如，随后借口已经出完任务回来，去看了一趟季渺渺和亓婉莹。

　　亓婉莹的治疗过程很漫长，但是现在因为药物介入的原因已经没有当初那么暴躁易怒随手打人了。
　　季因上门后按着季渺渺让她休息，动手给她们两个做饭，午饭过后难得有空闲便推着亓婉莹出去散步，季渺渺像个尾巴似的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脸上笑意明显比平时多了些。

　　走到半路亓婉莹腿上的毯子滑下去了，季因想去捡，季渺渺先他一步：“哥让我来。”

　　亓婉莹的腿无力，压不住毯子总是经常滑下去，季渺渺撸起袖子将毯子折起五分之一，然后将边角的地方全部塞到亓婉莹的腿下面压着，将她的两条腿都裹到毯子里面去。

　　亓婉莹表情淡漠的看着她动作，什么反应也没有，季因却看到了她小臂上那条长长的旧疤。

　　季渺渺小的时候特别活泼，体能不算太差，在四五岁的时候做过性别测试，家里人便知道她长大后将会分化成alpha，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十一岁分化后她的体能却开始直线下降，力量速度样样不及别的alpha，甚至比不过beta。

　　而alpha一向都是争强好胜的，尤其是那些未经教化的顽劣小孩儿，于是这种落差让季渺渺受到了学校其它alpha同学的嘲笑和排挤，甚至是霸凌。

　　季因去接她放学的时候正巧她被一群同年级的小孩儿干趴在地上，季渺渺拎起板砖奋起反抗，因为没有下狠手，被其中一个alpha用美工刀划伤了手臂，血口又长又深，吓呆了一众学生。

　　季因赶到后劈手夺过美工刀狠狠给了对方两个巴掌，那一群欺负季渺渺的小孩儿被他挨个儿打的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他背着季渺渺去医院的路上季渺渺还在他背上笑，说哥哥你刚刚好厉害呀，简直是我的救星，可是过了没多久季因就听到了她趴在背上压抑着哽咽的哭声。

　　他妹妹有时候挺要面子的，受欺负了也不会说出来，问她也会摆手说没事，但是多问一会儿就会发现她简直委屈得绷不住，很快就会哭出来。

　　又要强又难绷。

　　那条长长的刀口缝了十二针，亓婉莹知道这件事后气得简直要发疯，当天找上他们学校大闹特闹了一场，肇事者父母被拉出来赔了一大笔钱，季渺渺被霸凌的事在后来慢慢缓和了许多，也不知道那帮小孩儿到底怕的是发疯的亓婉莹还是闷声不吭下死手的季因。

　　季渺渺掖好亓婉莹腿上的毯子，应该是察觉到他的视线，把自己袖子放下来冲季因笑了笑：“好了，继续走吧。”

　　出去逛了一圈回来，季因的心情也跟着和缓了许多，回到楼下时他让季渺渺折起轮椅先抬上去，他在后面抱着亓婉莹。季因往前走了两步，发现亓婉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他以为亓婉莹是觉得冷，不由加快了步伐，安慰道：“妈你忍一下，就快到家门口了。”

　　然而亓婉莹口中的碎碎低语让季因走楼梯间分神低头看了看她，这一看就让他对上了那双充满仇怨的眼睛，亓婉莹死死盯着他，口中念念有词，季因侧耳仔细听，才意识到她是在咒骂自己：“该死卑劣的冒牌货，不要脸的小偷，去死，去死，我不要你碰我，滚开......”

　　虽然都说她的情况已经有所好转，但其实并没有好多少，季因听着她不听咒骂的低语，心里跟针扎一样难受，方才轻松一点点的心情又蓦的沉郁下去。

　　从季渺渺那里离开，去了训练场，季因才从周一廷口中得知褚晋文来这里找过自己。

　　“头儿说是有任务找你，以为你在这里训练新人，他走之前说如果你回来了就让我告诉你，估摸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周一廷一边擦汗一边看了看外面排列的队例：“不过你先别急，他等下忙完了还会再来找你的。”

　　季因点点头：“好。”

　　他出去外面训练场，按照平时的节奏继续训练这批新人，这里面有个beta男身手不错，应该具有一定基础，但是没有实战经验，打靶的时候端枪姿势老是不对，季因在第三次路过他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出手矫正：“你的枪托不能这么放，肩膀不想要了？压不住枪身就算了，子弹别崩到自己的队友身上去。”

　　beta一知半解的抱着枪，上弹动作小心又谨慎，一紧张就有个下意识退膛的毛病，好像生怕自己走火，季因押着他去瞄准靶心让他开枪，这人明显更紧张了，完全乱了分寸，根本不知道怎么使力，子弹射出去的一瞬间枪把差点脱手而出，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季因扶额，站他身后提着枪带，喝道：“站稳！”

　　beta整个人抖了一下，身体下意识紧绷，听见他在身后沉声道：“瞄准靶心！”

　　这人只能照做，季因的手绕过他的身体按在枪身上，另一只手直接覆盖在他的右手，带动他的手指扣动扳机：“别分神，看前面，记住我是怎么做的。”

　　砰，子弹正中靶心。

　　beta愣了一下，微微激动起来，“季队长，打中了！”他说完才发觉两人的距离靠得太近，耳根红了一下，倒是季因已经面色自如的放开他的手，往后退开，却听见身后有人啧了一声。

　　两人双双回头，只看见褚晋文胳膊下面夹着一只巴掌大的笔记本，正斜斜靠在柱子上望过来，似笑非笑：“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季因当即丢下beta迎了过去：“刚过来？”

　　褚晋文若有若无的看了眼对面抱枪红着耳根的人，笑道：“也有一会儿了。”

　　“周一廷说你有事找我。”

　　褚晋文收回靠在柱子上的身体，两人在beta的目光下渐渐走远，季因听褚晋文说：“有个任务需要你领队，目的地在怡山景区，车已经安排好了，再给你配六个人，晚上出发，你现在先回去补一下觉，等我安排完了这边的事晚上就回家叫你。”

　　“嗯......”季因看着他边走边安排的模样，心里一动。

　　“怎么了？”褚晋文察觉到了他的微顿：“对装备或者配备人员还有其它方面的什么需求吗？”

　　“没有，”季因环顾四下无人，忽然凑上去蜻蜓点水的碰了下他的唇角，“只是突然想。”

　　褚晋文对他偷偷啄人的行为不置一词，连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快回去吧，晚上出发都比较容易犯困，提前养精蓄锐总归是好的，这次任务路程很长。”

　　等季因离开后，褚晋文翻开手里的笔记本看了看，不知是不是觉得不习惯，最终还是抬袖擦了擦唇角残留的那一点痒意。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