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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红/七夕企划】追逐 ...

  •   【月红/七夕企划】追逐
      #标题可能是唯一与七夕相关的元素了,岂可休我的文化素养太低了
      #月红写起来还是有些不擅长,所以角色若有ooc,请见谅
      #我理想中的双向奔赴,不清楚是算不算甜饼,但一定不是刀子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企在朝朝暮暮。

      这明明是秦观的《鹊桥仙·纤云弄巧》,蓉儿竟然又不标出处。
      涂山红红结束工作下班的时候,就见着祖传家业的标牌上方挂了这么条红布,这显然是自家小妹又把咖啡店借给周围的大学生用作联谊的去处,只是今日涂山红红的关注点仍旧有些离谱。

      七夕将至,男女巧遇,本是对于星宿牵强附会出的爱情故事,历经岁月的演变幻化出传奇的色彩,原本祈求心灵手巧的佳节习俗也随着时代的发展变成了男女之间的最后一块遮羞布。
      啊……这个词是不是有些太重了?毕竟男欢女爱本就是天道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涂山红红觉得自己老了,她回忆起不论是自己中学时期周围那些青涩到口难开的情侣,还是大学校园里缠绵悱恻的恋人们,无不都保留着中华民族矜持含蓄的品德。
      但到了蓉儿读大学这一代的今天,眉目传情的日子都被感染上了西方情人节的火热——毕竟七夕一直是盛夏的专利,似乎真的比初春乍暖还寒的情人节还要火热。

      可能是因为这个世界的人们已不再满足于含蓄地眉目传情,心心相印。
      而是要自己去追寻,自己去把握如流水一般不经意间就会逝去的爱情。

      有些迷茫地绕开从咖啡馆里“荡漾”出的诸多粉红色心形气球,涂山红红以呆滞又不失尴尬的僵硬表情推开大门,火热的气氛让悦耳的风铃悄然失色,而这家店的美人店长正悄悄摸摸不破坏氛围的同时,绕道至后厨帮忙。

      这家坐落于大学城,被诸多大学环绕的咖啡馆是涂山三姐妹的祖传家业,早在这块地区尚未列入房产开发和市政建设之前,涂山家的先祖就在此留在了自己的足迹。
      涂山红红尚未读书的时候,这还是一间茶馆,周围水渠八弯的本地渔民与桑妇是茶馆最常见的客人。

      一壶碧螺春,一壶香片,一对结束了劳作的男女在熙攘欢闹的茶馆偷偷相见,相结一段美好佳缘。
      幼年的涂山红红就喜欢偷偷坐在账房边的小竹凳上,感受着平静祥和的同时,用那双清澄的眸子关注隐藏在青年男女忽悠飘渺眼神中的脉脉情意。

      涂山红红没有谈过恋爱,但是对于真挚感情的心之向往,可能从幼时便萌发。
      若今日能成就不少良缘,那么她也能忽略联谊的火热将咖啡店弄得“满地狼藉”难以打扫的现状。

      思绪回到只差迪斯科球就能闪翻全场的“咖啡馆”,如果加上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影,这间咖啡馆就可以正式被列入周围市政市容巡查队的重点检查范围了。
      看着从忙碌的学生生活和沉重的学习中解放出天性,随歌摆动起身子的大学生男女有些违背她这位中学教师传统思维的“略显放荡”行为,涂山红红只得在内心默默安慰自己:
      至少缔结一段男女情缘这项优良传统,作为她们家祖传家业的一部分,还是保留下来了。

      只是仅仅度过了不到廿年的岁月,男女之间追求爱意的模式就有了如此大的变化,涂山红红一时有些恍惚,心潮也随着音乐声不知不觉地起伏着。
      她自认自己不是迂腐守旧的人,只是在如此热烈的氛围之下,本就寡言少语的年轻女教师选择了沉默地擦拭咖啡杯上的水渍。

      生长于传统水乡的涂山红红见证着原本蜿蜒曲折的河道被填平,为了城市的扩建做出自己微不足道的贡献,消失在记忆里含情脉脉的青年男女们上山下乡,为祖国也为自己的小家四处奔波打拼着。
      若不是涂山家的茶馆久负盛名,长辈们也不肯妥协相让,可能这间咖啡馆也不会保留至今,而消失在历史的某一个角落。

      涂山家原本是乡县里有名的大家族,以精妙的纺织技艺和精巧的桑蚕护理传承至今。
      现今,大部分族人已迁至天南海北,仅剩继承了祖传家业的涂山三姐妹守着早已不复存在的茶馆净土,长姐拉扯着幼妹们,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了今天。
      马不停蹄地跟随时代向前奔跑着,难得停下脚步,就会感受到回忆碎片被吞噬于时代过去的茫然。

      涂山红红习惯性地抓起下一个咖啡杯,却发现自己的手中早已空无一物。
      中学的年轻女教师即便是在结束了工作,放了暑假的情况下也偶尔会思维发散,表面专注于洗涤餐具,实则感慨着又一年七夕来到的沧海桑田变化的涂山红红正天马行空地头脑风暴着。

      “您看上去很疲倦的样子,我来收拾这些吧,您去休息吧?”
      温润又富有磁性的男性嗓音很是熟悉,身影却无比陌生。
      涂山红红一时记不起自己究竟是在何处与人似曾相识,冲洗着拉花针的同时眼角微瞥,似乎只能看到男子挺拔的鼻梁同自然下垂的流海。
      等等……男子……?

      “你!?“涂山红红的大脑停止了思考,看似平静澄澈的瞳孔也因投下了一块巨石而泛起阵阵涟漪。
      涂山红红开始正经打量起身旁的男性,光从忙碌的背影和隐藏在工作服下的身材判断,这是个年轻人,估计也是附近勤工助学的大学生吧,只是手脚利索地收拾盥洗台同时蹦起的经脉与小麦色的肌肉能够看出他的熟练。

      蓉儿的确会在春秋旺季招一些附近大学的女学生帮忙,但是这一次竟然招了个男性这一点,让涂山红红的大脑再次宕机。
      似乎是察觉到身边人的僵硬,好心发言的男性也停住了手边的工作,用那双深邃又隐约透着笑意的眼眸打量着本咖啡馆店长兼一位优秀人民教师的涂山红红。

      涂山红红被眼前年轻男子的瞩目凝视盯得有些发怵,说来好笑:她这位早已大学毕业踏入职场的成年人竟然不及眼前青涩的大学生应对社交游刃有余。
      原因无他,因为涂山红红自从父母过世以来,接触过的年轻男性真的是少之又少。
      当然,这多半与她那两位姐控到能把看自己姐姐一眼的男性打断三根肋骨的二妹,以及看似纯良却早已做好准备讹诈得你兜裆布都不剩的三妹分不开关系。

      涂山红红是个负责的姐姐,在中学时期就早早承担起了家中的大梁,勤工俭学不忘家业的同时还获取了一大笔各项奖学金,把两位年幼的妹妹纷纷送上了大学。
      这时,推开咖啡馆大门带来的悦耳风铃声的妹妹,打破了与热闹到如同集市一般的联谊现场截然不同的咖啡厅半开放工作台的冷寂,并露出了她那标志性的眯眯眼腹黑笑容。

      “终于下班啦,姐姐~我本来还想趁姐姐来之前向你介绍一下我们店新任的临时工,不过现在看来不用了呢~”
      “蓉蓉?!”

      考虑到自家姐姐肩上过重的担子,与二姐不同,天生对于店铺经营得心应手的涂山三妹涂山蓉蓉于高中时期就正式接过自家祖业的衣钵,并且在此之后运用自己的商科知识逐步发扬光大。

      对了,最早向红红提议,顺应大学城改造的整体氛围和时代趋势,将门可罗雀的茶馆发展为咖啡馆也是这位商科鬼才的主意。

      “他的名字有些长,姐姐记起来估计也不方便,叫他临时工10086就可以。”
      “蓉蓉!?”
      说来你可能不信,涂山三姐妹中看似最人畜无害最没有杀伤力的涂山蓉蓉,说不定才是这个家最狠的角色。

      从尴尬的初遇中缓过神来,涂山红红恢复了冷静思考的能力,开始自我介绍:”抱歉,我刚刚太失礼了。我是这家店的店长涂山红红,但也不是一直都在,咖啡馆大多数时候还是蓉蓉在打理,我偶尔回来帮忙。你有什么不懂的,问我和蓉蓉都可以。“
      涂山红红努力表现出和善、靠谱的成年女性模样,殊不知那勉强又僵硬的微笑早已暴露了她对于社交的不擅长。

      与此同时,看似一直冷静自若面带微笑的男大学生却陷入了内心的焦虑,虽然表面还是一副卖乖老实的模样,内心却难掩失落:
      “哪里哪里,刚才是我太木讷了,该给师姐自我介绍一下。不过,师姐倒是比导师们说的要漂亮多了。”

      听着眼前名为“东方月初”的新任咖啡馆临时工的自我介绍,涂山红红觉得那道熟悉感越发明显,但不论是同一个大学的校友身份,抑或是同一位导师的徒弟身份,都不能解答她这个迷惑。
      她总有一种,在哪里见过东方月初的错觉,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暑期放假在家的涂山红红,除却偶尔参加市里的教学研讨会和准备开学的教案备课之外,并没有过多的忙碌,这也让本鲜少出现于咖啡馆的美人店长,成为了咖啡馆吧台后的熟面孔。
      对于平日里兼顾学业和家业,只到暑假才有机会和友人出门游玩的涂山蓉蓉把暑期的咖啡馆全权交给自己打理这一点,涂山红红并无异议。

      大部分学生回家的暑期不算是咖啡馆的旺季,稀少的人流对于不善交际的涂山红红而言也不是难事,更何况今年的暑假更是多了一位帮手。
      看着与年轻女客有说有笑,交际技巧娴熟到骗了一个又一个新客人办卡的东方月初的工作能力,涂山红红在内心深处感慨鼓掌着,而表面的她更像是个没有表情的泡咖啡机器。

      “师姐辛苦了一整天了,要不休息一下。工作日晚上的客人不多,我来就行。”人烟稀少的咖啡馆,朦胧昏黄的灯光烘托出一丝暧昧的气氛,似是比昨夜的七夕狂欢联谊更有几分缠绵悱恻之感。
      涂山红红闻声抬头,除却常驻咖啡馆角落撰写论文疯狂打字的几位研究生常客,整间咖啡馆里,仿佛就她和东方月初两个人。

      “好。”涂山红红放下手中的舂捣茶具,来到了吧台的座位上,“你也休息一下吧。”
      为自己泡了一杯茶长叹一口气的涂山红红放松下来,也没能注意到身后临时工眼神一瞬的紧缩与嘴角难掩的喜悦笑容。

      “你是怎么想到要来我们咖啡店打工的呢?”虽说两人的年龄并没有相距甚远,但早已脱离校园迈入职场的涂山红红,看待研三即将毕业的东方月初依旧有些长辈看待小辈的既视感,可能是因为她本身就是一名中学教师,也有可能是因为她还有一位在国外留学读研的妹妹,产生了移情。

      为了来见你。
      “因为蓉蓉姐在门口贴了招聘的告示,而且我本身暑假就没打算回家,不如来打打零工。”东方月初一本正经地扯着慌,因紧张而带来的下意识拘谨让他不由自主在涂山红红的面前卖乖讨好着。

      蓉儿贴出的工资竟然还能招到研三的学生,现在的就业竞争压力这么大了嘛?
      涂山红红沉默了片刻,关注点依旧跑偏,“蓉儿明明比你小,你为什么要叫她姐姐?”
      她发现了另一个盲点。

      因为如果不这么叫她,她就不让我来咖啡店打工见你。
      “毕竟打工人怎么敢直呼大老板的名称,肯定要被小鞋穿死的。”东方月初插科打诨回避着红红的问题,游刃有余的聊天技巧真不像是个在读研究生的模样,涂山红红甚至觉得:眼前这个人的为人处事技巧,比自己强了不知多少倍。

      “这样。”红红用指腹慢慢抚摸着温润的茶杯边缘,沁人的茶叶香气经由热水的浸泡愈发浓郁,昏暗的灯光仿佛在她四周撒下了一层暖黄色的滤镜,让她整个人显得格外温柔。
      东方月初识趣地没有主动发话,他觉得能亲眼见到仿佛是画中世界走出来的涂山红红本身,就如同梦一般。

      其实来这家咖啡店打工,是他图谋已久的一项计划。

      幼年家途四壁的东方月初,在父母不幸遭遇车祸之后的生活,更显得举步维艰。
      父母没有为他留下多少积蓄,但肇事者却为了平息舆论补偿了一大笔抚恤金,可对于东方月初而言,这不是灾难后的安慰,而是灾难的延续。

      他从未见过如此殷勤亲戚们的嘴脸,如果不是因为从小待在父母身边听过亲戚们的冷嘲热讽,还有邻里乡亲对于那个年代私奔男女的刻薄鄙夷,他也会觉得这是个充满爱的美好人间。

      亲戚们要的,不过是一大笔抚恤金的旁支末节,毕竟若要真正名正言顺霸占这碗人血馒头,就不得不抚养这个看似古灵精怪实则讨嫌得很的小屁孩,直至成年。
      很多时候成年人觉得他们的伪装不会被孩子看破,实则那层虚伪的表皮被看穿得清清楚楚。

      坐拥飞来横财是幸福的吗?有着一大笔财富的东方月初就仿佛仙侠小说中身怀祖传绝技的后人,被数不清的背后视线窥探着,觊觎着,连自保都是奢侈。
      飞来横财换不回已逝的父母;赶不走势力的亲戚乡邻;挥散不去隐藏在暗中贪婪的野心。
      也没有办法帮他走出那座笼罩着阴影的大山,更像是将他困在了那里。

      初中的东方月初是迷茫的,更是自暴自弃的。
      他不想靠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因为他不敢相信真正有人会无缘无故,不带任何目的地接近他,那怕一个笑容的背后,都有不为人知的深意。

      他在大山里四处游窜着,不去好好读书,也不想着逃离那里。
      明明坐拥财富,却活得像个乞丐,不敢也不能在任何角落逗留,甚至不配拥有一个家。
      每天的日子都像是没有意义的流水逝去,像是陷入一场永无止尽却又空虚的梦境。

      直到——那天见到了她。
      逃避学业藏匿于秋收稻谷堆,不想见到任何人的东方月初看着那辆从县城开来的大巴沿着破败的道路慢吞吞地开进他所住的山村。
      而从大巴上,则下来了一个改变了他人生的人。

      东方月初的回忆聚焦到涂山红红面无表情实则思维发散的精致脸庞,细长的睫毛与不施粉黛的素颜容貌同他记忆里那个,宛如从仙境下凡到小山村的面容如出一辙。
      她就这么面无表情地来到,离开,又重新进入他的人生轨迹。

      冷场了呢…….又冷场了呢…….
      如果东方月初能够听到涂山红红的心声,就会主动寻找下一个话题,而不是如同乖宝宝一般等着面前如同仙子的初恋情人引发下一个话题。
      毕竟涂山红红的社交技巧,是涂山三姐妹中最弱的,没有之一。

      “老师们还好吧?”
      有一说一,东方月初的确没有想到涂山红红会问自己这个话题,就像是过去一样毫无逻辑,竟也忘记了掩饰自己不经意上扬的嘴角。

      来到山村支教的大学生们,身上都笼罩着一层遥不可及的光环:他们仿佛就是上天对于这个落后地区的几滴怜悯的眼泪,给予了他们这些穷苦孩子几周不该属于他们的美好记忆,又在临近开学的时候全数收回。
      年轻朝气的大学生中永远不缺俊男靓女,和温柔奔放热情的灵魂,只可惜——他们都不会为这个山村多做停留。

      小学时期曾经历过几次山村支教团的东方月初对于来自大城市的支教大学生,从一开始的新鲜好奇,早已褪去了那层由陌生带来的滤镜。
      那些都是和他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们,仿佛体验人生一般路过,不会留下任何东西。

      除了一个人……
      “你不去上课吗?”东方月初第一次见到涂山红红时,躺在金黄的谷稻上,的确为她惊为天人的美貌所震撼,但留在记忆里的,却是那双澄澈的眼睛。
      明明看似不识人间烟火,却能看穿他的眼睛。

      “老师们在每届新生介绍的时候,都会夸师姐,感慨着怎么像师姐这样的学生只出了一个就出不了第二个了……正好和师姐选了同一位导师的我一直被比较,可是很可怜的呢……”东方月初故意以夸张的口吻叙述着普通的话题,捕捉着涂山红红含笑眼神中的璀璨繁星,她显然很怀念自己的学生时代,那个只顾奋力前进,不必多加思索的时代。
      那是一双引诱着你,不知不觉间向她靠近的,有魔力的眼睛。

      有时候推动人做出抉择的不是什么惊心动魄的事件,不是什么感触肺腑的心境,而是不经意间一个简单到往往会被忽略的眼神。

      涂山红红凝视着面前看似眼神阴贽,实则更像是迷失方向又没有归处的野犬般的山村少年,二话未说,只是席地坐于他身旁,凝视着远处迤逦的夕阳余晖。

      大一支教的涂山红红面对这么一个风评极差,逃课打架都不落下的问题学生,没有逼迫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更没有详装成知心大姐姐,介入一个自己解决不了的家庭困境。

      彼时刚刚迈入大学校园的涂山红红生嫩得很,去支教的理由也无非是支教团的生活费补贴能减轻家里的经济负担,她并不是什么生活在仙界的大人物,也只是普通的芸芸众生。
      她会在结束自己一天的课程之后,来到谷堆陪伴看不到未来的一个陌生的初中男学生。

      他们是平等的,都是对于未来迷惘,不知去向何方的踌躇个体。
      只是那时的涂山红红,为了尚未成年的妹妹们的未来,顾不及停下脚步去思考前进的动力。
      但红红不会知道,正是这种并不是来自于她内心的动力,吸引着东方。

      有时候找不到自己的目标,追逐着另一个人前进,也不是什么坏事。
      追逐着,追逐着,这个人反而就成为自己的目标了。

      涂山红红的大学在出生山村的东方月初看来,简直是高不可攀的珠穆朗玛峰,那所院校,即便是县城最强的高中,也不一定能考上,而他这个不学无术的山野初中生,考上县城高中的可能性更是小之又小。
      但是为了再见一次那双与自己同样迷惘,却又充满魔力的眼眸,他第一次付出了努力,终于历经翻山越岭,来到了这间咖啡馆。

      ——你的生源地很有意思,是我姐姐曾经去支教过的地方呢。
      多方打听涂山红红的东方月初终于从自己导师的口中了解到涂山三姐妹经营的这间咖啡馆,带着见不得人的小心思来应聘时,却被面试官揭穿得彻底。

      ——你是为了见我姐姐,才来这里当临时工的吧?
      涂山蓉蓉只是简单翻阅了他随手填的应聘表格,就猜出了他的应聘动机。
      被那双狭长的眯眯眼盯着的刹那间,东方月初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人看穿的毛骨悚然。

      ——只是姐姐,可能并不如你幻想的那般。
      涂山蓉蓉并没有多做阻拦,只是犀利的眼神中,透着坚毅与严肃。
      一直追寻着目标马不停蹄的人,若是发现最终的目标与自己追求的南辕北辙,可是会勃然大怒的,涂山蓉蓉并不希望自己的姐姐承受非她的过错。

      人不该在他人身上投射自己的追求,那毫无道理。
      涂山蓉蓉彼时眼中的东方月初,就是一个为了目标不顾一切的毛头小子,一个劲往前冲的同时,不顾及周遭的风景,很难怀疑他会不会因为筋疲力尽又追求镜花水月而自暴自弃。

      看着眼前盯着咖啡馆的朦胧灯光有些恍惚的涂山红红,东方月初好似明白了自家二老板的意思,涂山红红眼神中的璀璨繁星,可能是他的滤镜。
      曾经在红红眼眸里,坚毅与茫然共存,可如今:那道坚毅正脆弱得转瞬即逝。

      失落吗?
      自己追逐的人竟然迷失了自己的方向?
      并不,反而有些窃喜。
      因为这样,反而更容易让她看到自己,同时,也让他明白——
      他所追逐的人,有血有肉,真实存在。

      “这位是这学期在我们中学实习的东方月初,东方老师。任教科目还未定,暂时先跟着红红你吧?你俩师出同门不是吗?”涂山红红接收着教导主任的信息,下意识地点着头。
      虽然这件事在暑假咖啡馆,她就听东方提过,但此时此刻近在咫尺的真实感,还是带给了她冲击。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个人逐渐进入了自己的人生轨迹。
      涂山红红礼貌性地回握了东方月初伸出的手,指节分明,带着男性的粗糙与坚硬。
      而那双暑期咖啡馆见惯了的,能够吸引女性顾客的含笑深邃眼神,此刻仿佛在对她无言低语:我正步步紧逼。

      这种感觉十分熟悉。
      红红回忆起蓉蓉获得大学录取通知书之后,对自己提议接手咖啡馆的认真语气;回忆起雅雅背着自己争取到海外留学名额后,自豪欣喜的眼神。
      自己的妹妹们独当一面,更凸显出她这位曾经长姐如母的顶梁柱,反而有些黯然失色。

      校园里的涂山红红是勤工俭学、成绩优异的传奇;家中的涂山红红是年少肩负重任,值得依赖的当家人。
      但揭开这层随时都会消散的外衣,她涂山红红什么也没有,只剩一片虚无。
      仿佛只有那些强加在她身上的压力,才能向世间证明她自己。

      “姐姐!我这次获得学校奖学金了!所有的留学费用都能靠奖学金免掉,姐姐也不用那么辛苦了!”视频的那一头,是正在地球另一边求学的涂山雅雅,只有在与自己姐姐视频的时候,这位校园里公认的冰美人才会展现出热切和下意识的撒娇。

      涂山红红愣愣地看着雅雅的每一张奖状,每一份证书,成了没有感情的夸赞机器。
      雅雅是最崇拜自己的妹妹,但如果她知晓自己的姐姐实际上如此软弱,甚至连前进的动力都几近失去,会不会感到失望?
      视频里的红红依旧面容平静,表情细微,内心却岌岌可危。

      从来都不是身边的人们都依赖着自己,而是自己依赖着周围人的期待与崇拜,坚定着自己向前的动力,存在到了今天。
      一路向前奔跑着,只为了两位妹妹的成长,一转身,两位妹妹已经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她仿佛就被抛弃在了时代的角落里。
      带着曾经的回忆,固步自封。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中学生也可以自由恋爱吧?
      涂山红红无奈地看着自己班级缴获的一封情书,回忆起缴获情书时,“主犯”的女孩子一片义愤填膺的反抗发言。
      当然可以自由恋爱……只是……你们别让我看到啊……

      讲台上严肃认真的涂山红红,宛如高岭之花,引得学生们心生向往的同时,又畏惧向她接近;办公室里勤奋负责的涂山红红,不亏其高材生履历,永远是单位里最称职的标兵,反倒与同事形成一道看不见的隔阂。
      那么真正的涂山红红,又是如何的呢?

      真正的涂山红红,与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会迷茫、会犹豫,会有处理不恰的事情,会因为不经意间被时代落下而害怕、自我怀疑。
      世人们都怕自己心心念念的偶像被拉下神坛,生怕他具有凡人的七情六欲,是个与自己并无不同的普通个体。

      目睹着孤身坐在办公室里的红红面对学生情书手足无措的犹豫无助,东方月初掩饰住自己下意识的小声,咳了几声,强忍着笑意一脸自然地带着咖啡悄然走进。
      只有亲眼证实遥不可及的人其实也同自己一般,才敢继续接近,不是吗?

      “师姐,要不这件事我去处理吧?”东方月初眼神含笑,看着涂山红红一下子因他的到来而精神紧绷,下意识严肃起来的模样,不错过她的任何细节,“毕竟我离他们的年龄比较近,说不定他们会听我的,反正我是个实习老师嘛,应该不会有啥警戒心。”

      “你行吗?”红红自觉惭愧,这类学生间常出现的问题,她竟会感到束手无策,还不如东方一个实习生坦荡。
      察觉不到的耐力跑中,追逐的对象正悄然转变。

      “我差不多喜欢上我初恋也是在这个年龄,可以让我试试。”东方轻啜一口,眼神反而有些玩味,“这种事情还是得让早恋过的前辈去会会后生吧?师姐从小就品学兼优,应该是不会有这种经历。”
      还真是令人遗憾……不能在她更为青涩迷人的时候,遇上她……

      初恋嘛……自己的确是没有呢……涂山红红回忆着,却猛然发现,她的回忆里除却那个坚定要当人民教师的志向之外,并没有多少深刻的回忆。
      而立志成为人民教师,也不过是同班另一个并不算特别熟络的男同学的梦想。

      她像个小偷一般,在对方出车祸意外身亡之后,带着自以为崇高的目的,偷取了别人的目标罢了。
      真正的涂山红红只是一个提线木偶,被人灌输着期待与梦想,实则内在空无一物。

      “那就麻烦你了。”承认了自己的不知所措,红红没有看身边人凝视自己的眼神。
      是失望自己的师姐能力不过如此,抑或是戏谑自己的经历平平……
      涂山红红突然发现,以往并不在意他人目光的自己,开始在乎起身边这个不久前才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东方月初的想法。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看着东方逐渐远去的背影,涂山红红觉得:可能自己才是需要被指导的那个人。
      她站在人生的路口,迟迟不敢迈出下一步,而身边年轻的身影却大步地迈向远方,那宽厚的背影仿佛也激励着自己一同前行。

      是不是应该不去思考,快步跟上去就好呢?
      涂山红红抚着自己跳得越来越快的心脏,审问着自己。
      而且,那看似年少青涩实则伟岸的身影,似乎在冲自己呼喊:赶紧追上来吧。

      过度的思考有时会成为前行的阻力,想着该不该去做,为什么要去做,不如
      ——迈开步伐,继续前进。

      涂山红红觉得自己从办公室迈出的步伐,仿佛是一场无形的拉力站,每一步她都在怀疑着自己:有着那么丰富的经验,竟然还会比不过一个初出茅庐的后辈嘛?
      但回忆起东方出门前那个含笑又戏谑的眼神,她不再多想。

      也许,是该有一次,主动去追逐他人的身影,而不是简单倚靠着他人的期待活下去的。
      人生就是漫长的追逐战,而追逐的理由、动力、目标,并无意义。
      因为这本身,就仅仅是向前进,而已。

      ——end

      后记:好草率啊…….希望有人能get到我写这篇文的点就好了。
      但我其实觉得我自己也没办法详细地说出来这篇文的核心,可能想吃糖想吃肉的亲看到这篇文有些小失望吧,这俩既没告白也没卿卿我我,但是这是现下的我认为月红之间比较令我心神向往的相处模式。
      希望各位亲们骂的时候不要那么严肃呜呜呜呜,我还是新手,月红的相处模式还在慢慢探索,如果您看到这里,真的很感谢您的支持。
      稍微送个后续的小番外吧,可能也不是怎么甜(被打死)

      番外:
      涂山蓉蓉是涂山家最小的妹妹,有着堪称涂山家最纯良的面容和最孱弱的身体。
      正因为如此,涂山蓉蓉实际上是涂山家最名不副实的一个人。
      看似弱小又楚楚可怜的她,实际上是涂山三姐妹中最成熟的。

      “姐姐?有什么事吗?”
      周末的大学城是喧嚣的,连带着涂山家的咖啡馆都有几分熙熙攘攘,为见貌美如花的涂山姐妹的男性青年充斥着这间并不广阔的咖啡店。
      涂山蓉蓉对此见怪不怪,她只是对自家姐姐周六如此之早来到咖啡馆帮忙的举动有几分意外,瞧了瞧另一位数月之前图谋不轨来店里帮忙的临时工,她嗅到了奸情的味道。

      “蓉蓉!为……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你可以看到涂山蓉蓉隐藏在垂发后的狐狸耳朵,你便会发现,它们方才兴致满满地动了几下,代表着主人对于吃瓜的强烈欲望。
      姐姐的心思,实在是太好猜了,既单纯,又可爱。

      “因为今天姐姐一大清早就来咖啡馆帮忙了呢,明明可以等下午人流高峰再来的。”蓉蓉脸不红心不跳地扯着慌,涂山红红的兢兢业业有目共睹,她会一大清早来咖啡馆帮忙是毫不奇怪的一件事,“是咖啡馆出了什么事吗?”
      但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只要有人稍微略带怀疑你盯你一眼,暗藏的心虚和羞怯仿佛就无处遁形。

      “蓉儿你想多了,我怕国庆刚过客人太多而已。”红红刻意深吸一口气,将长姐的沉稳风范展现了出来,这个回答乍一看无懈可击,实际上耳垂的泛红却早已出卖了她自己。
      明明算是一件正当的请求,但在幺妹那深不可测的咪咪眼里,涂山红红觉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

      今天东方出奇地沉默呢…….
      蓉蓉转移了自己的观察对象,毕竟姐姐都开始伪装自己了,继续探查也得不出什么结果。

      似乎是比涂山红红还要了解她的亲妹妹,感受到二老板隐形视线的东方月初也逐渐露出了破绽。
      比如那及其反常的打扫动作,和冒失到和之前对工作游刃有余的东方月初截然不同的心不在焉。

      Bingo! 看来日后需要擒贼先擒王呢……
      涂山蓉蓉突出标志性的礼貌微笑,如沐春风般接过客人的收账单之后,目送着金主的远去。

      有几把刷子啊,才没几个月,就搞定姐姐了。
      夜晚打烊的咖啡馆一片祥和,蓉蓉清点着今日的收益,红红耐心地清洗着咖啡杯上的水渍,收拾着物料,而全咖啡馆唯一剥削的苦力正在打扫整间咖啡馆。

      “东方,你有什么事需要和我商量的嘛?”
      在涂山家,没有一件事能够逃过涂山蓉蓉的法眼,从东方月初来应聘咖啡馆临时工的动机和目的,到姐姐近几日的转变,她都一清二楚。
      而几日前红红回家时那故作镇定又犹豫不已的动摇心理,以及东方最近在咖啡馆工作时表现出异常好心情的原因,她推测了几种,却还是想等他们自己老实坦白。

      “是这样的二老板,我想请二老板借一间房间给我暂住。我这个寒假不打算回老家了,就想着在这儿准备实习考核的事儿,我问了师姐,师姐的意思是——可能需要征求二老板的同意。”东方月初像是没事儿人一样陈述着自己的想法,听语气就像是去隔壁买杯奶茶那般悠闲。

      “家中空房间的确有,但都不是免费的……”蓉蓉欲言又止,犹豫的同时也并没有完全否定。
      “房租你们定即可,我打欠条也会还上的。”
      “那就一言为定。”

      三言两语之间,似乎决定了涂山家未来一件想当重要的事儿呢。
      隐藏身影于咖啡馆角落的涂山红红详装镇定地擦拭着咖啡杯,毕竟白皙的杯壁上,倒影不出她通红的脸颊,让她有了几分自欺欺人的成就感。

      这不仅仅是实习的考核,更是整个涂山家对于是否接纳东方月初的考核。
      涂山蓉蓉面露笑意,眼神却额外犀利,似乎对于东方背后的一大笔家产,别有深意。

      而涂山家海外留学归来准备和姐妹一起过年的涂山雅雅,似乎并不是很能接受家中多了一个男人的事实。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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