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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责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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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明堂。
苏知珺走进院门,一眼就看见大奶奶站在老太太的屋门外等着下人进屋通传。
苏知珺心中暗暗冷笑。
今生虽不愿再委屈自己去讨好老太太,可每回去老太太屋里请安,她总是准时来到景明堂,免得落人口实。
可饶是这样,大奶奶回回能赶在她之前就在屋门外候着了。反倒是那位整天惟恐天下不乱的四奶奶,十回请安倒有五六回姗姗来迟。
仅凭这一点,也就难怪老太太瞧不上四奶奶了。
大奶奶见苏知珺进了院门,忙冲着她微微一笑,招呼道:“三弟妹来了。”
苏知珺颔首,不紧不慢地回了句:“大嫂来得好早。”
大奶奶摆了摆手,故作谦虚道:“三弟妹说笑了,不过是今日碰巧起来得比平时早一些罢了。”
两个妯娌正说着话,守在门口的丫鬟杜鹃上前几步,对苏知珺行了个礼:“劳烦县主在门外再稍等片刻,老太太这会儿才刚起床,怕是还得……”
她话尚未说完,众人就听见屋里传来了一阵不小的动静,似乎有人在屋内砸碎了什么东西。
苏知珺顺势瞟了眼站在身侧的大奶奶,却见大奶奶一脸木然地看着脚下,对屋里的声响丝毫不为所动。
苏知珺刚收回视线,才进院门的四奶奶已匆匆凑到她跟前,满脸好奇地对她耳语道:“三嫂,老太太屋里这是出了啥事啊?”
她的语调透着好奇,还隐含几分忙着看好戏的意味。
苏知珺扬起极淡的一笑:“我也才刚到。”
四奶奶的眼底就划过了一抹转瞬即逝的不快。
三嫂这话的言下之意,不就是在暗示有事都别来问她,她什么都不清楚。
三嫂看着年纪轻轻的,为人处事竟如此滴水不漏。
四奶奶向站在一旁的大奶奶投去了探究的一瞥。
她就不信大奶奶也会那么凑巧什么都没听到!
她抿了抿嘴,欲要开口追问大奶奶,却不期然听见老太太高亢尖锐的嗓音:“我竟不知如今府上的爷生了病,当差的竟有胆子借口时辰太晚找不到大夫来府上替爷医治,差点耽误了三爷的病情。”
她冷笑一声:“我们程府乃是百年世家,当下人的竟做出这等让人耻笑的事儿!我主持中馈那会儿,别说是位正正经经的爷了,就连个丫头病了,不用我明说,下人也都清楚该立刻找了大夫来替人诊病!如今我倒不知,程府的下人已这般有能耐了,豪不把当主子的放在眼里,差是当得越发好了!”
苏知珺揉了揉眉心,强抑住内心的不屑。
老太太这话里话外,不就是在暗指如今程家主持中馈的人管事不利,才会让下人做事出了如此大的纰漏呢。
如今掌中馈的是大奶奶,老太太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岂不是太不给大奶奶脸了?
看来大奶奶虽说是老太太的亲眷,老太太素日里又百般护着她,可若是哪日真捅了什么篓子,老太太照样急急忙忙地撇清自己的关系,丝毫不把大奶奶的颜面放在眼里。
老太太这事做的,也不怕大奶奶看了心寒!
老太太的屋里再度传来她的呵斥声:“赶紧吩咐下去,让那晚当差的小厮先领四十个板子,另外再找个牙子把他卖了。至于你,在府里当着二等管事这么些年,如今竟愈发不知道怎么好好当差了!”
随后站在门外的众人就听见屋里响起了另一个人声音,是鲁管事的声音:“老太太教训的是,老太太教训的是,是小的脑子糊涂,还请老太太饶了小的这一回。”
“罢了罢了,我也老了,哪还有精神管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儿,念在你在程府伺候了这么些年,我暂且饶了你这一回,赶紧去领二十个板子,也算买个教训,看你下回还敢不敢如此放肆了!”
苏知珺顿感了然。
老太太搞出如此大的阵势,最后却只是下令处置了当差的小锣锣。可怜那小锣锣也不过是看人脸色,听人办事而已。
而鲁管事却只是不痛不痒地领二十个板子。
老太太如此责罚下人,无非是为了明面上给她和远辰一个交代,可若是往深处细想便可知道,老太太并没有真的要责罚鲁管事。
那鲁管事是大奶奶阵营里的人,由此可以看出,老太太终究还是不想让实权落在别人的手里。
不过老太太今日演的这幕戏,总归还是太过刻意了一些。
真要训斥下人也就罢了,她大可等众人请安离了她的院子后才把下人唤来。
老太太明知每日他们这些当小辈的皆会在这个时辰来她屋里请安,她却还故意挑选这个当口玩这么一出。
她这样做,无非是为了告诉众人,三爷房里的事儿绝非她本人的意思,把所有责任尽数推到主持中馈的大奶奶的头上。
如此一来,大奶奶在众人面前被下了面子,而四奶奶又向来是个惯会作妖的。一旦给四奶奶知道,大奶奶此番掌中馈出了纰漏,四奶奶自然就会认为自己有机可乘,兴许哪日老太太就会将主持中馈的权力交到她的手里。
老太太的如意算盘打得极好,借着此次责罚下人的机会,既可让众人认为老太太奖罚分明,之前下人出了纰漏没被处罚不过是因为老太太没来得及得知此事,同时又能让大房、三房和四房斗起来,最好是斗得家宅不宁。
如此,便再也没人能记得,最初白鹭是从老太太屋里出来的,也是老太太亲口下令将白鹭拨到三房近身伺候三爷的。
众人忘了白鹭,老太太在其中所做下的糊涂事自然也就没人留意到了,老太太自然就可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大奶奶是得了老太太的庇佑掌中馈的,如今管事的不得力,大奶奶固然有推卸不了的责任,可老太太也绝不是无懈可击的。
正思索间,鲁管事的已如丧家犬一般出了正堂,待他迎面瞧见几位奶奶皆站在屋门外,他忙行了个礼,随后就灰溜溜地走出了院门。
丫鬟杜鹃忙挑起帘子,请众位奶奶进屋说话。
待众人在正堂逐一向老太太行礼请了安,下人为诸位奶奶端上了热茶后,老太太已恢复了平日里的威严,目光扫过众人,说道:“我们程家又有喜事了,到时候又有得忙了。”
闻言,四奶奶微微探身向前,快嘴问道:“老太太说的喜事可是婚事?可是五弟程言深就要娶亲了?说的是哪家姑娘?”
老太太掀起眼皮看了看她,撇了撇嘴,似是在责怪四奶奶失了分寸:“是老二就要娶亲了。”
“二哥?!”四奶奶很没眼色地嚷了句,“二哥这是要娶继室的意思?”
老太太拿起茶盅慢悠悠地呷了口茶,方才道:“老二这回娶的妻子是何家的嫡女何婉卿。”
四奶奶愣了愣:“何家的何婉卿?这又是哪位姑娘?怎么匆匆忙忙的就说定了和二哥的亲事了呢?”
老太太将茶盅搁在了炕桌上,声音听着有些重,四奶奶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好像又惹得老太太不开心了。
大奶奶见状,连忙微微一笑凑趣道:“如此倒也算是亲上加亲了。大太太的表甥女嫁进程家,不说旁人,大太太定是欢喜得紧。”
四奶奶哪还敢再开口乱说什么,只是来回看着老太太和大奶奶,同时不忘将耳中听到的这些消息一一记在心里。
苏知珺垂下眼帘,以掩饰自己的讶然。
何婉卿不就是番外篇里的卿儿姑娘吗?
今生卿儿姑娘怎会嫁给程二爷,前世卿儿姑娘不是嫁给了远辰当继室的吗?
是因为今生她至今还活着没被人害了性命,还是中间出了什么变故?
老太太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这几日程家就要开始忙碌老二和何姑娘的婚事了。这门亲定得急,如今成亲日期也差人看了,三月初就要将何姑娘迎娶进门了。”
老太太目光锐利地瞅了眼大奶奶:“你赶紧吩咐下去,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务必操办好这门亲事,断不可出什么差池!”
大奶奶乖顺地应诺下来。
老太太又将视线移到了苏知珺的脸上,眼底的情绪让人有些看不懂:“老三媳妇也帮着大奶奶一起筹备婚事。”
苏知珺忙应了一声是。
闻言,大奶奶脸色微变,忙垂眸掀起了茶盖埋头喝茶。
老太太挥了挥手,又道:“这会儿我也乏了,你们都回去吧。”
四奶奶见老太太唯独漏了她一人,不由得噘了噘嘴,百无聊赖的从椅子上站起了身,随着众位奶奶退出了屋子。
诸位奶奶由丫鬟们扶着离了正堂,大奶奶满面堆笑,走到苏知珺面前对她说道:“三弟妹幸苦了,我们改日得了空再细聊吧。”
四奶奶面色不快地来回看了一眼大奶奶和苏知珺,连声招呼也懒得打,脚下带风地匆匆离开了景明堂。
老太太那个老糊涂,怎的如此没眼色,好不容易有了个差事,竟先想着刚嫁进程家的三嫂,也不细想她都嫁给四爷几年了,无论是年纪还是办事能力,哪里比不上三嫂了?
大奶奶望着四奶奶渐行渐远的背影,不露声色地从她身上收回了目光。
四弟妹果然是个上不了台面的蠢货,连自己的情绪也遮掩不了,居然还妄想料理家事,难怪老太太素日里如此不待见她!
大奶奶扶着丫鬟的手,缓缓走出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