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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画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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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鹭愣怔了半刻,待她回过神来,忙“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两只纤纤素手缓缓搭在了程言灏的膝盖上,抬起头朝他望去,似喜似嗔,模样尽显千娇百媚:“是奴婢哪里做的不好吗?”
程言灏嘴角微微一撇,不屑之意,溢于言表。
“出去!不要等我说第三遍!”他音量不大,却字字清晰,尽显威严。
白鹭跪在地上呆呆地凝视着他,不敢相信清秀俊雅的程言灏竟会这般的不怜香惜玉。
程言灏下颚紧绷,看着她的目光已渐渐添上了几分嫌恶。
白鹭知道再待下去势必只能自讨没趣,忙起身退出了书房。
少顷,程言灏打开屋门走出了书房。
站在门外的白鹭忙抬头朝他望去,见他已换了件鸦青色家常锦缎袍子,这素净的颜色分毫不影响他那过分的美貌。
程言灏扬声唤来了小厮和风,伸手将他捏在手心里的东西丢到了和风怀里:“去,将这件袍子扔了!”
和风有些愣神地将那团东西展开来瞅了一眼,眼中透着疑惑:“三爷,这件袍子是刚刚新做的,怎么说扔就扔了呢?”
程言灏面色不快地剜他一眼:“扔了!”
和风没敢再多嘴,忙垂首应道:“是,三爷。”
程言灏顿了顿,又沉声命令道:“往后我近身伺候的事儿还是和风你来做!”
和风不由自主朝一旁的白鹭看去。
方才白鹭这丫头不是还特意端了些茶点进书房的吗,难道她伺候得不好,惹得三爷心里不痛快了?
白鹭终究是打小就在老太太身边近身伺候的,本就练就了一套察言观色的本事,哪会看不出来三爷吩咐和风丢掉的那件宝蓝色绫锻袍子就是适才他还穿在身上的那件袍子。
三爷这是见她触碰过他的膝头,所以嫌弃上这件袍子了吗?是觉得袍子被她弄脏了吗?
待程言灏转身回了书房,白鹭再也承受不住内心的委屈,眸中含泪一路小跑回到了自己屋里。
她到底哪里做错了,三爷为何待她这般狠心?
哪位爷看到略长得周正的女人会不起怜惜之心,但凡瞧瞧四爷屋里抬的那几个姨娘和通房丫头便可知道,一个女人想要得到爷的宠信,跟她的身份是否低微毫无关系。
就连说话做事总透着一股老学究气的大老爷,屋里不也有着三妻四妾吗?
三爷这般嫌恶她,难道是因为在三爷眼里,她长得还不够漂亮吗?
白鹭猛地摇了摇头。
莫说是老太太屋里的一众丫鬟了,放眼整个程家,她皆是所有丫鬟当中长相顶顶拔尖的那个。
她已绞尽了脑汁在三爷面前显示出她的温柔体贴,饶是再铁石心肠的男人也断不该对她无动于衷啊。何况三爷何止是对她无动于衷,他的神态甚至透着几许厌恶。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白鹭妹妹,原来你在此处,倒让姐姐我好找!”
白鹭循声望去。
门前站着的是老太太房里的大丫鬟画眉。
白鹭忙站起身,脸上勉强挂起一抹笑容招呼道:“画眉姐姐,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画眉坐下后,用手指了指搁在桌上的一包东西:“昨日我跟杜鹃收拾了一下你的东西,见你还落了好些衣裳没带走,趁这会儿有空,我赶紧把你落在老太太那边的衣裳给你带过来了。”
白鹭忙道了声谢,伸手接过那包东西放在了一边,起身为画眉倒了杯茶,将茶盅递给了画眉。
画眉细细打量了一眼周围,眉毛微挑,戏谑道:“如今你也算是有了个好去处,若哪日你发迹了,可不要忘了我们这些旧相识哪!”
白鹭面红耳赤,声若蚊蝇:“画眉姐姐就爱说笑打趣我。”
画眉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微不可察地笑了笑,声音里倒透着几分关切:“你的眼睛瞧着有些红肿,你……这是怎么了?”
闻言,白鹭拿起茶盅的动作微顿,忙垂下眼帘佯装喝茶,不敢再跟画眉对视了。
待放下茶盅,白鹭才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道:“针线话儿做多了,这会子眼睛觉着有点涩,看来今晚的针线活只能暂时先搁在一旁了。”
画眉暗自冷笑一声。
才刚被老太太拨来伺候三爷,哪就因为做针线话儿做得多眼睛涩了。
这小蹄子素日里嘴里就没一句老实话,八成是被主子责骂了心里觉着不痛快,一个人躲在屋里哭红了眼吧?
画眉那道若有所思的目光在白鹭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白鹭定是被主子骂得哭红了眼睛,却怕被旁人知道了落人耻笑。
还打量自己能拿这种谎话来哄骗她呢。
就是不知道白鹭是遭到了县主的训斥呢,还是被三爷责罚的呢?
画眉的心情不由得愉悦了几分,平日里对白鹭怀有的妒嫉心瞬间减去了几分。
还以为白鹭这回多有福气呢,看来白鹭在三爷身边的日子也不甚好过嘛。
虽在老太太屋里同为一等丫鬟,又共同伺候老太太多年,画眉却向来很是眼红白鹭。
白鹭虽绣活没她好、伺候得不如她周到,可偏偏白鹭长得比她俊俏,如今她已十八了,白鹭比她小了一岁,却是白鹭先她一步被老太太赏给了三爷。
白鹭倒是不用再担忧往后的日子了,若哪日得到三爷的宠信,岂不是比她们这群丫鬟都要强!
画眉的心里顿时就多了几分不安。
如今她已十八岁了,也不知到时候老太太会把她赏给哪位爷呢,还是随便把她配给一个小厮就算完了。
但现在看来,真被拨到三爷屋里伺候也不见得是多好的去处。
若白鹭是被县主责骂了,那岂不说明县主是个善妒之人。县主贵为主母,白鹭就算在三爷跟前再得宠,县主能让她有好日子过?
倘若白鹭是被三爷责罚才会哭红了眼,那么事情就显得更有趣了。
老太太这才刚把白鹭指派过来伺候三爷,白鹭就已被三爷厌弃,那白鹭往后还能有什么好出路啊?
还以为白鹭过个两三年就能为三爷生个一男半女,从此过上半个主子的富贵日子呢,就眼下的情况看来,白鹭能侥幸不被三爷派去干粗活就算是不错了。
画眉忙拿起帕子遮住了嘴唇,这才堪堪挡住了她那丝幸灾乐祸的笑容。
画眉顺势问道:“妹妹在做什么针线活儿呢,不如让姐姐我瞧瞧?”
白鹭目光躲闪,支支吾吾道:“妹妹的绣活儿哪里入得了画眉姐姐的眼。”
“瞧妹妹这话说得!难不成你刚来三爷屋里,就跟姐姐我生分了吗?”
白鹭无奈,忙翻找出她这两日正在忙活的绣活,将它递给了画眉。
画眉伸手接过绣活,定睛一看,瞬间了然。
白鹭递给她的,是一件男人穿的白绫亵衣。
画眉细细打量了片刻,之前还觉着有些疑惑的地方都有了答案。
瞧这件亵衣的样子,白鹭起码已做了有小半个月的针线活。
莫非白鹭早就惦记上三爷了?
难怪那日大奶奶跟老太太提起三爷和县主闹了不和、三爷连夜搬去书房住了的时候,大奶奶和老太太正在议论拨哪个丫鬟去三爷书房里近身伺候,白鹭就好巧不巧地主动凑到老太太跟前为老太太和大奶奶添了茶水。
那会儿她还以为白鹭惯爱在老太太面前主动献殷勤显得她多会伺候人呢,如今仔细想来,只怕白鹭早就存了当三爷通房丫头的念头,见老太太正在思虑拨哪个丫鬟去服侍三爷,白鹭就赶紧屁颠屁颠地跑过去献殷勤了。
事情也确如白鹭最初盘算的那样,被老太太顺理成章地派去三爷书房里伺候了。
好个惯会使手段的小蹄子!
画眉敛下眸中的不屑,笑吟吟道:“白鹭妹妹的针线活做得可真好。说起来如今你也算是三爷房里的人,你可有帮县住做什么针线活儿?”
白鹭愣了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老太太拨她过来,她一心只想着讨好三爷一人就成,哪里曾想过要巴结县主。
怕画眉看穿她的心思,她忙挤出个笑容,道:“我哪敢在县主面前献丑呢,县主怕是看不上眼我的手艺吧。”
画眉颔首感叹道:“这话说得在理,三奶奶毕竟是县主,是侯府出来的嫡女,身份尊贵,世上什么好东西没见识过!”
白鹭一噎,心中更是对苏知珺多了几分羡慕。
眼见自己的这番话已惹得白鹭心里不痛快,画眉微微一笑,站起身道:“也出来好一会儿了,我也该回去了,再不回去,怕老太太知道后又要一顿责骂了。”
白鹭将画眉送到院门口,道:“画眉姐姐,若哪日得闲,还望姐姐能来我屋里坐坐!”
画眉点头笑道:“这是自然,我们打小就一同在老太太身边伺候,情分自是跟旁人不同。行了,你且回去忙去吧,改日我再来看你。”
待白鹭回到自己屋里,伸手将画眉放在一边的白绫亵衣拿到了自己手中,埋头看了片刻,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它叠好放回了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