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姑娘》照野玉兰

59、终章

　　订完婚又住了两天，姜云跟沈季还有死皮赖脸要跟着的高扬一起回了老家。

　　原本想着回去吓他们一下，结果车到了路口就看到张灯结彩的，等到门口下车一看，外面挂着一条巨大的横幅：热烈庆祝姜云沈季订婚！

　　姜云愣在门口，搞啥？

　　“我听说还要搞活动，菜品打骨折还是什么。”高扬抬头看了一眼淡淡说道。

　　“你怎么知道？”姜云震惊，老板娘订婚就把家底都要送出去？

　　高扬耸耸肩，你问问就知道了。

　　三人推门进去，里面站一院子人，有李爱英和她弟弟，有唐宛南父母（姜云拜托梁帆接来的)，有平日里餐馆的服务人员、大厨、送货的，还有张愈梁帆，还有......

　　“姜云！你真不够意思，要不是沈季告诉我，你结婚了我都不知道！”还有依旧咋咋呼呼的小胖。

　　几个人齐刷刷的看向门口脸上都是大大的笑容。

　　姜云努力严肃了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院子里的人跟着一起笑成一片，大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二楼，“快上来，菜都齐了。”

　　姜云跟李阿姨们走在一起，沈季在后头跟小胖梁帆说说笑笑，大家一块上楼。

　　菜式询问过每个人的喜好，这一顿所有人都是赞不绝口，吃完饭姜云给餐馆里的工作人员放了几天假，算是犒劳他们连日来的辛苦。

　　小胖回来呆了几天，天天跟着大厨后面吃，姜云也不管他。

　　唐宛南爸妈被李阿姨邀请去家里，打算住一段时间，正好这段时间没事。

　　梁帆家里呆了两天就呆不住了，拉着张愈一块来，打算再完善一下庆祝仪式。姜云觉得没必要，自己人知道就行了，大张旗鼓的不太好，

　　梁帆借口上楼喝水，给张愈递了个眼神，张愈眨眼表示收到，啃掉最后一口鸡腿肉，擦擦手指从栏杆上直接翻跳下来，吓了姜云一跳。

　　“危险啊！以后别乱跳，你说你连个对象也没有，万一腿摔伤了，谁照顾你？”姜云教育他，在姜云看来张愈就跟她弟弟一样。

　　“是是是，您说的太对了。”张愈连连点头。

　　“贫！”姜云笑着瞪他一眼。

　　“我说姐，你看上我沈哥哪里了？”张愈好奇追问。

　　姜云低头刨土，想了想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沈季，“他哪都好。”

　　“是吧，我也觉得哪都好，你说这么好不给人炫耀一下能过的去吗？”

　　姜云停下手里的动作，皱起眉头，张愈继续说到：“开业的时候可是有不少人见过你，你那会打扮可不像现在这样。”

　　姜云低头看看，是比以前好看了些。

　　张愈继续添油加醋：“我沈哥可一直都那么帅，他来了以后，光眼熟的女客人我都见了好几拨，还听到她们谈论了沈哥。”

　　姜云叉腰，

　　“你说你再不出来表露身份，搞不好就有那些以为沈哥是单身的姑娘来挖墙脚，人家穿的光鲜亮丽生的貌美如花，啧啧。”张愈瞟了一眼姜云。

　　姜云蹭的一下站起来，又一言不发坐下，“看就看吧，反正是我的人了，谁也抢不走。”

　　张愈泄气，说不动。

　　但紧接着姜云又开口，“不过确实值得庆祝一下，你说要怎么搞？”

　　张愈看她，咳嗽一声掩住笑容，然后凑近给姜云小声商议了半天......

　　“到时候你的开张时掉的颜面就能挽回来了啊。”张愈一拍大腿。

　　“.............”

　　晚上姜云忙完进来抱着个罐子坐在沈季旁边，“尝尝，大厨改良了一下好吃，辣口不辣胃。”

　　沈季从她手里接过来，尝了一口点头。

　　姜云看他认真吃东西的模样，心里微微一动脱口而出：“我们什么时候去拍婚纱？”

　　“嗯？”沈季扭头看她。

　　“没事。”　姜云说出来又后悔了，自己着什么急，看了眼还在吃的沈季，又低头抠手指。

　　“我选了几家，你看你喜欢哪种风格，原本今天就要问你，你一直在忙。”沈季放下罐子。

　　手机被递到眼前，在一个小程序界面，姜云看了看他，把手机接过来。

　　又几天两人去拍了婚纱照，据说过程很是刺激，看他们回来的狼狈模样就知道了。

　　不过拍出来的照片很好看，张愈选了一张立在门口，馆子休息了半月明天开业。姜云以家里的地要松土为由，打算偷偷回家去，她丢不起这人，结果被张愈拦在门口，用眼神谴责了一番。

　　姜云咳嗽两声，又扭头回去。

　　惊蛰那天，附近的居民一觉醒来出门发现树上挂满了彩灯横幅，路上立着牌子，是近两年才修起的那座餐馆。

　　牌子上写着老板娘结婚，餐馆庆祝几天，附近的小孩只要去说一句祝福语就可以领到餐馆自己制作的手工糖，有好奇的大人领着小孩去，还真领了一包糖和红枣回来，甜丝丝的，还掺了不少坚果很香。

　　后来周围有没有小孩都去看热闹，餐馆新一轮的预定又排了好久以后。

　　李垚开业就听说过这家餐馆，一直没来，后来等想来的时候足足从年前排到年后，才轮到他们。

　　已经是早春时节，中午太阳很暖和，姜云将凉亭防风的屏障收起来，打算送块毯子给沈季，沈季天暖之后依旧爱去那休息。

　　姜云下楼前又照照镜子，她今天穿的是黑色小香风套装，之前沈季给她买的，头发散在肩上，整个人散发着很温婉的气质，用张愈的话说，乡下姑娘突然变成都市丽人了，姜云听到笑了半天，最后还是梁帆吐槽她的笑声太拉垮，姜云才停下来。

　　除了第一天不好意思出门后来姜云就习惯了，偶尔附近的居民遇到还会认出她来，跟她打招呼，姜云都会笑着回应。

　　李垚进门的时候，打二楼下来个高挑身材曼妙的姑娘，眼神不由就被吸引过去，等他看清楚下来人的模样时，顿时愣在原地，这是不止一次见过的人。

　　第一次以为她是哑巴只好走了，后来发现她不是，还去守株待兔了好几次，再遇到原以为她只是普通但是很漂亮的农村女孩，却不想挑粪女孩转眼就成了这里的老板娘。

　　李垚看她不由想走过去搭话，张愈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各位里面请里面请。”

　　李垚只好作罢，逮住机会又问张愈，“你们老板娘......”

　　张愈一听有人问姜云，嘴里脱口而出早就编好的那套词，“我们老板娘啊，哎！说来话长，人美心善奈何命运坎坷，明明生的副天仙貌，不曾想却是个丫鬟命......”

　　姜云隐约听到张愈又开始胡扯，紧走几步避开了，太丢人了。

　　屋里同行的伙伴都被张愈的话给听呆了，这曲折离奇荡气回肠的剧情电视里也不多见啊，李垚透过窗户往外看了一眼，姜云走到了旁边的凉亭里，距离稍微有点远，看不清里面的人的模样，但是动作确是很亲密。

　　姜云蹦蹦跳跳跑过来，沈季伸手将她揽在怀里。

　　日子飞快，转眼盛夏时节到来，姜云一早起来说是今天要做一坛子酒，急忙起床就去准备了，梁帆觉得不能浪费这几个月扬出去的名声，不如出个新品是跟老板娘挂钩的，可能效果也不错。

　　姜云觉得不错，想来想去，最后把主意打到酿酒上，也算季节性产品，打定主意就开始研究，沈季自然无条件支持，还给她找了不少参考的书。

　　姜云起后沈季就跟着起来了，洗完脸出来手机有个未接来电，以为是姜云，沈季脸上浮现一抹笑，然后点开，不是姜云是医院的。沈季心微微一沉，回拨过去......

　　姜云戴着大草帽进门就朝沈季常坐的地方看过去，人果然在那，想都没想就冲他招手，沈季笑着回应。

　　急匆匆跑去后院放下东西，换掉脏衣服，又洗了把脸，从刚才抱回来的篮子里挑了一颗最大最红的西红柿拿到手里，打算去跟沈季分着吃。

　　从姜云进门开始，沈季的目光就一直追随着她，无法移开，看她跑上跑下，轻快活泼。

　　儿时也是这样的一天，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起床，外婆说今天有小伙伴来陪他玩。他就耐心等着，早饭刚过没多久，大门进来一个低着头的女孩和一个胖乎乎的男孩。

　　由于两天来都吃不下什么饭，他身体有些软，眼睛有些发黑，坐着缓了一会儿还不见好。但从小的教育让他即使不舒服还是耐心去外面跟他的新伙伴作伴，一个叽叽喳喳的小胖子，和一个沉默寡言的小女孩叫姜云。

　　沈季站了一会额头隐隐沁出汗来，不适的感觉更重了，正想着要不要找个地方坐下继续听小胖滔滔不绝，后面突然有声轻响，那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给他搬了一个凳子出来，还是带靠背的椅子。

　　嘴里的谢谢还没说出口，她就默默走开了，到不远处的时候蹲下来继续掏蚂蚁洞。

　　沈季也不知道自己那天怎么坚持下来的，在外面坐了一整天，边听小胖胡扯，边留意那个女孩。

　　下午破天荒有些饿，奶奶给他煮了一碗素面，一碟素菜，沈季边吃面边听外婆说了这倒霉小姑娘的故事。

　　沈季听后好奇心更甚，第二天自己搬着凳子去外面坐着，小胖今天又来吹车轱辘牛皮，沈季很给他面子，总是当很安静的听客，很少搭话。

　　由于实在太无聊了，后来牛皮吹完了小胖就不来了，就在沈季以为姜云也不会来的时候，她准时准点出现了。

　　之前所有的惊喜都比不过那天姜云的出现。沈季主动靠近她，才发现她是一个人很沉默，但有人愿意跟她玩的时候，她眼睛里都是有光亮在的。

　　那之后姜云成了他最好的玩伴，沈季也在她身上见识到了各种意外，没有害怕，更多的是想保护她，希望她快乐。

　　沈季对她的关注越来越多，都说她倒霉害人，沈季却觉得自己呆在她身边反而好了很多。

　　她吃饭特别认真，沈季就坐在她旁边，看着她跟她一块吃，她爱玩爱跑爱花花草草，却唯独害怕虫子。等姜云回家后，他就拿扫帚出去，把角角落落都扫一遍，爷爷看见不解，他就说是自己看见虫子害怕。

　　再后来他觉得身体好了很多，就跟着姜云出去跑，去了好多他没去过的地方，也玩了好多他没玩过的游戏，友谊在不知不觉间越来越牢固。

　　后来沈季总在想，要是没有那场意外，姜云会变成什么样。

　　姜云摔进河里的时候，眼里的那种绝望和对命运的妥协让刺痛了沈季，也许是同病相怜又或许是别的什么，一直以来姜云就像他的支柱，像另一个自己。

　　他想让她好好活着，想看她怎么努力长大对抗命运。

　　所以他想都没想就冲过去，后来发生了什么也不记得，只记得当时的疼痛和无力，和后来断断续续的几次病危通知。

　　再醒来梦里笑着跟他玩的伙伴不见了，只有父母布满血丝的眼睛。就好像一场梦，那之后原本就不怎么样的身体越来越弱，多数时候不得不休半年念半年，断断续续直到高中。

　　和失了音信多年的姜云就这么走到了一个校园，在楼下等她的那天，沈季藏在袖子里的手都是微微颤抖的。

　　等到的却是一个自闭怯懦不会说话的少女，以当时心疼程度来估算，他想自己大概早就陷进去了，陷进这个叫姜云的牢笼。

　　越是接近越无法脱离，最后甘愿沉溺其中，姜云像是救赎又像是他不得脱生的劫，让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挣扎着想活下去，想和她在一起，想她眼里只有自己。

　　谁也不知道他心底的这份偏执和自私，这种晦暗的心思在他心里埋根生芽长出参天大树。

　　当初手术是韩航来了陪他做的，不夸张的说韩航才是最了解他的人，他当时安慰的话什么也没说，只是给沈季讲了自己的事，言语里的疯狂和执拗沈季也不觉得可怕，反而特别理解。

　　说完韩航就起身出去了，临走前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拍拍他的肩膀，“活着出来。”

　　任何事情前提都只有一个就是活着，即便是像现在苟延残喘的活着也是活......

　　经历过生死，很多人都会看淡许多，沈季没觉得，活下来的每一天他都想跟姜云在一起，好好的努力的在一起......

　　姜云将西红柿掰成两半分给沈季，沈季将人拉在身边，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声音有些眷恋，“我想你了。”

　　姜云笑嘻嘻抱住他，“那我以后去哪都带着你。”

　　“好。”

　　未来说不来，但是有现在足够了。

　　就此时此刻，姜云吃完西红柿靠在他肩上睡着了，沈季听着院子外面的欢声笑语，闭上眼睛感受风，感受阳光，感受爱。

　　他握紧姜云的手，感受她掌心的温度，睁开眼一扭头就能亲到她的额头，

　　只觉得人生从未如此满足过。

　　所以这其实也算得上是一个美满的结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