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姑娘》照野玉兰

12、第十二章

　　昏暗狭长的走廊里回响着奔跑和急促呼吸的声音，姜云挨着推门，没有一扇可以打开。

　　心如擂鼓汗如雨下，姜云说不清自己现在是在害怕什么，一层...两层...三层...似乎都没有人。

　　直到第五层，姜云扶着栏杆跪坐在转角处喘息，听到有声音，她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慢慢的朝声音来源走过去，年久风化严重的木窗吱吱作响，透过磨花的玻璃，姜云看到被绑在地上的唐宛南。

　　那是姜云印象中她最狼狈的模样，头发散落在额前，小腿上布满伤口，被绑着的手腕上全是用力挣扎擦破的血印......

　　姜云使劲推门没有推开，低头看到门上上把锁，使劲拽它纹丝不动，楼道里堆着杂物，姜云上去拎了一个凳子，狠狠朝门上砸过去，巨响回荡在楼里，姜云也不管，一下又一下，手腕剧痛，木渣飞溅划破侧脸她也不管，她眼里只剩下脆弱的唐宛南，

　　不知过了多久，门终于开了一个洞，姜云扔掉已经散架的凳子，狠狠踹了几脚门，从破开的地方钻进去，跪着扶起躺在地上的唐宛南

　　姜云想看一下唐宛南有没有受伤，但是她一低头，眼泪就糊了双眼，

　　唐宛南硬挤出笑容，“我好疼啊...姜云...”

　　姜云直掉眼泪又气又心疼，恨不能再揍她一顿。

　　绑着唐宛南的绳子是细细有弹性的尼龙绳，不知道是哪个黑心的绑的，打的全是死结紧紧的勒到肉皮里，唐宛南挣扎的时候皮都破了，绳子上全是血迹，无力的垂着头，姜云用点力气都不敢.....

　　费劲弄了半天也没解开，姜云想到唐宛南随身携带的刀子，还没掏出来，后面就有了动静，姜云猛的回头看，

　　胡子男人顶着一脸奸滑的笑容站在身后，姜云心里狠狠打了个冷颤...

　　她扭头看了眼唐宛南，似乎已经昏过去了，姜云朝周围看了一眼，这是个杂物间，堆满了废弃的桌椅板凳，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办，胡子男人已经朝她走了过来，试图拉住她，姜云猛的站起来朝唐宛南相对的方向躲闪，胡子男人不慌不忙进来反锁上门，看到被破坏的门，朝姜云一挑眉毛“还是个泼辣的小姑娘。”说完嘿笑出声。

　　姜云趁着他扭头的空隙朝四周看去，光靠力气她肯定吃亏吃定了，还没等她想出办法来，胡子男人已经摩拳擦掌向姜云走来，

　　姜云看着他一步步走近，拼命的让自己冷静下来，就要触碰到姜云的时候，姜云迅速闪身躲在旁边，抽出塞在杂物堆里的钢管狠狠抽在男人背上，

　　胡子男吃痛，脸色阴沉下来，姜云再次挥起钢管的时候被他紧紧抓住用力一甩，姜云没来得及松手，整个人被大力甩到角落，后背撞上坚硬的桌子棱角，继而跪摔在地上痛到手脚发抖。

　　姜云试了一下没能站起来，胡子男人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拎起来，姜云没有反抗，紧接着被狠狠一巴掌甩在角落，姜云脑袋磕在墙上瞬间两眼发黑，耳膜嗡嗡作响，胃里翻江倒海。

　　她挣扎看了眼不远处的唐宛南，就见她眼睛朝上看，微微抬了一下下巴，姜云理会了她的意思。

　　她挣扎起身的时候朝唐宛南示意的地方看过去，后排摞起的桌椅上面，还有一台老旧的台式电视机，刚才碰撞间有些摇摇欲坠，

　　姜云擦了把鼻血，往角落挪了挪，胡子男人看姜云也没什么反抗的力气，开始慢悠悠的戏弄。嘴里不断说些下流的话。

　　姜云想了一下自己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即便是没有倒霉蛋体质的加持，她也没有能力在一个成年男人眼皮子底下溜走...
　　姜云朝顶上摇摇欲坠的电视机看了一眼，豁出去了，要是能如愿唐宛南没事就好了，要是不能如愿，反正好坏结果她都能接受。

　　胡子男人看姜云认命似的抱着膝盖坐在角落，心里成就感十足，刚才半天打闹，他都累了，小姑娘忒能跳。

　　他脱了外套随意搁在旁边，笑眯眯的朝姜云走过来，三米...两米...一米...姜云呆坐着一动不动。

　　远处倒在地上的唐宛南目眦欲裂，身体剧痛的她只能从嗓子里发出低低的嘶吼声，却无能为力，

　　胡子男人手放在姜云的肩膀上，姜云还是没有反抗，他觉得是姜云害怕了不敢反抗了，正想进一步动手，姜云猛的抽出后面用来支撑整堆东西的木板，顺手将胡子男人死死扳住不让他躲开，

　　旧电视剧机砸下来的瞬间，姜云朝旁边躲了一下，认命的闭上眼。胡子男人背对着杂物，杂物坍塌的时候正好砸在他的身上。

　　巨大的响声伴随着尘埃四起，姜云闭着眼睛没有迎来想象中的剧痛，待看清眼前的场景，她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推开倒在自己身上的一堆杂物，把腿从下面抽出来，连滚带爬到唐宛南跟前，颤抖着手好半天都扯不开绳结，窝在墙角的男人似乎挣扎着要起来，姜云急的直掉眼泪。

　　唐宛南轻声安慰她：“姜云...姜云没事，深呼吸，我身上有刀子，你慢慢割，没事，他起不来。”

　　姜云朝角落看了一眼，胡子男人挣扎一下没挣扎起来，

　　“他...他不会...死死了吧”姜云哭出声。

　　唐宛南虚弱的笑了声，“怕什么啊，死不了。真死了也活该，别怕...啊！”

　　十来分钟后，两人从另一边门下去，刚才楼里的动静不小，已经被人察觉了。

　　她两出来藏在小花园里面，看着保安往楼上去，两人才慢慢彼此搀扶着往回走，校园稀稀疏疏能看到几个人，她两一路躲藏着回到宿舍，清洗了一下换上干净的衣服。

　　两人都累了，洗完就窝在一张床上睡了过去，外头救护车哇啦哇啦响成一片，都没将两人吵醒。

　　一觉醒来，天已经黑透了，姜云浑身酸痛睁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动不想动，她感觉到唐宛南在身边也醒着，两人谁也没说话，在黑暗里发呆...

　　就在姜云以为就要这么过一夜的时候，唐宛南突然坐了起来，黑暗里她的眼睛有一点点流光：“起来，带你去个地方。”

　　姜云浑身酸痛不太想动，加上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过复杂，她脑袋里很乱。

　　但是唐宛南很兴奋，姜云不想扫她的兴，还是跟着起床了。

　　唐宛南带姜云去的不是别处，是住宿楼顶。姜云发现她真的热衷于呆在楼顶。

　　六楼处有一扇小小的铁门，也不知道她哪里搞来的钥匙，两人偷偷溜了上去。

　　正夏，校园地处山林间，顶楼没有遮挡物，今夜的银河星幕尤为好看，唐宛南上了楼顶就乖乖坐着，姜云站着看了一会，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要晚上来这。月光皎洁，白天所有的苦难压抑在此刻都尽数消散去了，姜云跟她并排坐下来，两人谁都没开口。

　　好半晌

　　“月亮真好看！”姜云听到唐宛南这样说。

　　“嗯！”姜云点点头。

　　又沉默了半晌，

　　“我有个妹妹。”唐宛南朝姜云看了一眼，微笑着说道。

　　姜云没应声安静的在听她讲，

　　“她叫唐宛青，笨笨的…学习也不好，哪里都不如我。”唐宛南说完轻轻笑了一声。

　　“但是我父母都很喜欢她，说她更需要关心，还一直要我让着她，我觉得他们偏心。”唐宛南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孩子气，姜云笑了笑。

　　“…后来父母不在的时候我就一直欺负她，故意弄脏她的衣服，把她的玩具零食藏起来......

　　…我这么对她，她还总爱追着我跑，我就是讨厌她。”唐宛南盯着远处的山林。

　　“再后来......有天她给我说，有个给她课外辅导的老师对她动手动脚，她给爸爸妈妈说了，但是他们不相信。”

　　“宛南......”姜云轻轻叫了她一声。唐宛南并没有应声，还在自顾自说。

　　“后来........”

　　唐宛南停下只有焦虑时才有的习惯性动作，眼睛一转不转，似乎是回忆太过悲痛她只能将感情剥离出来，才能继续讲下去，

　　“……她真是太笨了......害怕就喊出来啊，逃都不会逃......

　　逃不掉就算了，跟生命比起来其实其他的也没那么重要，为什么......明明胆子那么小，还非要从楼上跳下去...那么高......

　　平时打扮的跟小公主一样，死了却那么难看..….”

　　“宛南......别说...了。”姜云压住有些抖的声音，紧紧握住唐宛南跟冰块一样的手，任何一句安慰的话说出来都那么苍白无力。

　　好半天，唐宛南才回魂似的转了转眼珠，笑出声来，躺下来看着月亮。

　　“不说这些了，你有什么理想吗？”姜云看向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没什么希望。

　　“我有！”唐宛南很高兴的给她说道，似乎刚才给她讲故事只是开了一场玩笑。

　　那是姜云见过她最鲜活的一次，跟平日的活泼不一样，更有生命力。

　　那天她好正常，而姜云像是她认识好久好久好久的朋友，两人在星空下互相交换理想......

　　月上中天，唐宛南拍拍屁 股站起来，沿着楼顶窄窄的边缘走了几步，衣裙在风中猎猎作响，她走了两步向下看了一眼，又向后看了看姜云跳到平地上，笑着对她说

　　“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