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月光》诸葛有乐园

17、第十七章

　　虞星燃一口气跑到一楼。

　　视线触及楼梯拐角处的垃圾桶，少女脚步直奔着过去。

　　她掏出口袋里小瓷盅装的药膏，毫不犹豫的丢了进去。

　　这是今天她在医院打吊瓶时，一个满头银发笑眯眯的老大夫给她的。

　　说自己办公室的小护士看见了他前两天的患者，知道她是他的好朋友，麻烦让她帮忙转交。

　　好像是消炎祛疤的东西。

　　虞星燃竭力忍住眼角的泪花，反手盖上垃圾桶盖子。

　　管他什么东西。
　　见鬼去吧。

　　虞星燃深吸了一口气，试图止住上下起伏的胸膛。

　　她人生的前二十几年还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她从不介意自己的爱意被公之于众，因为她一向觉得喜欢人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但是她满腔的真诚和热忱，绝对不可以用来践踏。
　　谁也不行。

　　小姑娘一抹眼角，拗着一张倔强的小脸，拿出手机叫了车。

　　出租车还有将近2km。

　　虞星燃看了一眼外面浓得像墨一样的夜色，决定还是在屋里等，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KTV的一楼宽敞辽阔，除了金碧辉煌的柜台之外，就是一排五彩斑斓的抓娃娃机。

　　虞星燃扫了码，决定玩两把，转移一下心中愤懑。

　　才刚摇动了两下玩具杆，身侧便有陌生男人的声音响起。

　　“小姐姐。”说话的是一个高瘦的男生，戴着细框眼镜，“你是想抓娃娃吗？”

　　他突然靠近，虞星燃觉得被冒犯，后退了半步没说话，眉间有些许不耐烦。

　　“我不是坏人。”高瘦男生无视少女的不耐，自顾自的自我介绍道，“我跟你是一个学校的，我在合唱团的往年比赛里见过你，你叫虞星燃，对不对？”

　　虞星燃的眉间的防备更深，冷声问：“你有什么事？”

　　“我没事，就是第一次见到偶像难免有点激动！我还记得你上次比赛唱的是《水星记》，真的好好听。”

　　虞星燃低头看手机，出租车离这还有一公里。

　　高瘦男生还在自顾自的说着：“学姐你在哪个包厢，我待会可以去找你唱歌切磋吗？”

　　虞星燃着急摆脱他，匆匆摇头：“不好意思，我要走了。”

　　“那你娃娃不抓了吗？”高瘦男诧异道。

　　“不抓了。”

　　直觉告诉虞星燃这男的不正常。
　　她紧握着手机，向后撤退了几步。没想到男生竟然追上前两步，卡住她想走的路。

　　“那我把我的娃娃都送你吧。”男生说完，就笑着把他抓上来的三个娃娃往虞星燃怀里塞，也不管她的拒绝。

　　虞星燃的身体抗拒得向后仰。
　　恨不得离这个偏执男越远越好。

　　但是男生明显不甘心虞星燃的疏远，捡起从虞星燃胳膊空隙里掉出的娃娃就要继续塞。甚至一把抓住虞星燃将要挣脱的手臂。

　　这是变态！

　　虞星燃脑中警铃大作，一面拼命挣扎，一面想张口喊救命。

　　忽的，一个矫健有力的手臂横在两人中间。

　　王劲川冷峻危险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放手。”

　　他骨节分明的长指攥在偏执男瘦弱的手臂上，指节收紧，攥得高瘦男的手臂都泛白。

　　高瘦男吃力哀嚎，随即愤怒的抬眼，激动道：“你谁啊？用得着你管？！”

　　王劲川没空理他，视线全都落在小姑娘被偏执男攥红的手腕上，脸色阴沉的像浓夜。

　　下一秒，他放开攥在偏执男胳膊上的手，掀起眼皮，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的提起男人衣领，矫健有力的手臂一横，手肘用力，将人抵得向后栽了几步。

　　转过头，声音冷得如极地风雪。

　　“滚。”

　　偏执男险些被扔到地上，勉强稳住身子，还想张口扬言。

　　但是目光触及眼前男人震慑的眼神时，后背还是一凉。

　　这人幽深的眸子里锋芒毕露，满是威胁和寒意，仿佛他再多说一句，就要踢断他的腿骨。

　　偏执男咽了口口水，眼睛上下扫了一遍，在心里掂量男人身手。

　　光是攥他手臂一下他就觉得自己骨头断了，更别提真动起手来了。

　　他爬起身来，决定不正面硬刚。只瞪着面前的两人，扬起调子，嘴上逞能的叫了一句：

　　“你们给我等着。”

　　就从侧门溜了出去。

　　喧嚣归于平静。

　　王劲川转过身，垂眸，犹豫望向身前的小姑娘：“你没事吧？”

　　虞星燃视线从他身上略过，直直的落到手里的手机屏幕上。

　　打车软件显示司机师傅已经到了约定位置。

　　她没犹豫，抬腿就走。

　　王劲川见状抓住她手臂，喉间干涩：“虞星燃，我们谈谈。”

　　娇嫩的手腕又被人攥紧，虞星燃吃痛，忍不住“嘶”了一声。

　　王劲川听到声音，慌乱的把手放开。

　　少女白嫩如皓月的腕子上果然出现一段敏感的红痕。

　　“对不起。”

　　几乎是话音落的同时，虞星燃像是被触动了开关。

　　方才抑制了几番的委屈霎时间一齐涌上脑门。

　　她仰起脸，正对着面前笔直站着的男人，桃花眼里水汽弥漫。

　　“谈什么？”

　　她拗着小脸，扬声道：

　　“我刚才在门口说的话你没听清是吗，没听清我就再大声告诉你一遍。王劲川，我刚才说，我不喜欢你了。”

　　“别再跟着我了。”

　　少女说完，就转身奔进了阴沉沉的夜色里。

　　只留下王劲川一个人站在金碧辉煌的辽阔装修里面，看着她像风筝一样随着车流走远。

　　扎西晚到了一步，他等了两班的电梯都没登上去，最后是走楼梯下的四楼。

　　他跑得岔气，白着脸问：“怎么回事，小经理自己走了？”

　　刚想说晚上这么黑，她一个小姑娘这么安全。

　　但是话还没溢出喉咙，就止住了嘴。他想起自己也是乘着气王劲川的劲头，大晚上脑筋一直的叫了人家小经理来。

　　一时间一阵心虚。

　　正思忖着怎么和王劲川提护送小经理，他旁边的身影已经义无反顾的走进了黑夜里。

　　“哎，你干嘛去？”

　　王劲川没回头，声音被夜色揉散：

　　“送人。”

　　*
　　王劲川一路上把车开得飞快，利落的短发被吹得根根竖立。

　　他从来没来过女生宿舍，一时间弯弯绕绕，耽误了不少时间。

　　最后开了导航，才勉强到了黑漆漆的宿舍楼下。

　　王劲川抬眼看了看沉沉夜色。

　　估摸着这时间，应该已经到了吧。

　　王劲川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在楼下等到人，但还是站在车边，抬起手，点燃了一支烟。

　　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万籁俱寂。

　　夜已深，他头上，宿舍楼里一格一格的光亮渐灭。

　　王劲川在迷蒙的烟雾里轻轻眯眼，细细数着，猜想着哪一盏是她宿舍的灯。

　　好半晌之后，估摸着人不会在路上了。王劲川掏出手机，想发条微信问问她到没到宿舍。

　　消息才刚编辑好。

　　忽然一道轿车前灯的光亮从黑暗里劈出一条路来。

　　王劲川定睛看着——

　　车上轻轻下来了一个白色的纤瘦身影。宛如一片轻盈蝶影，跟司机礼貌说了再见，转身走向宿舍楼。

　　是她。

　　王劲川喉结滚了滚，下意识的就想向前。

　　但是脚步在伸出半步时止住。

　　眼中难得的浮现出犹疑和无力。

　　他追过去又能如何呢？

　　告诉她自己没有别的意思，自己珍惜她的付出，承认自己的心动，但是又如何呢？

　　为了一段还没成型的爱意留在这个给他无尽伤害的地方？

　　他已经被抛弃了两次了。连父母都不爱他，他难道要寄希望于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小姑娘来爱他吗？

　　这么想着，脑海中少女纯洁无害，还带着些许狡黠的面容像电影画面一样一帧帧的闪过。

　　王劲川看着眼前少女远去的背影，完全按捺住了追上去的冲动。

　　娇生惯养，爱里长大的小姑娘。
　　连分辨谁值得喜欢都不会。

　　去喜欢谁不好......

　　一贯骄傲冷淡，对谁都拒之千里的王劲川，此刻低下桀骜的头，眼里止不住的闪过悲凉。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

　　他们就止步于此了。

　　他们之间......不会再有更多的事了。

　　他抬眸又看了一眼少女几乎融在黑夜里的背影，拉开车门，打开了越野的远光灯。

　　突如其来的光亮霍然劈开了黑暗，把通往宿舍楼的路照的通明，瞬间驱散了少女的置身其中彷徨不安。

　　虞星燃不禁回头看了一眼。

　　迎面而来的车光太刺眼，她看不清车里的车主。只能轻轻点头表示谢意。

　　然后乘着这一路光亮快步往宿舍楼走。

　　灯光后面，王劲川一身黑衣，和深夜完全融在一起。静静的看着小姑娘的倩影进了宿舍楼门后，悄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