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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侮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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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颂?
他是谁?
乔峤在心中努力搜刮了一下过去几十年的回忆,勉强从记忆里翻出那个会在襁褓里抓着他笑的婴儿面孔。
说来也怪,他当初随着父母亲去看明颂的时候,那个明明是个只会睡觉或者哇哇大哭的刚满一个月的婴儿,看到他的时候却神奇地睁开了眼睛,用琥珀色的眼珠盯着他使劲儿看,一边看还一边笑,抓着他的手指不愿松开。
后来明父明母离婚,明颂不满一岁就跟着母亲去了国外,之后的每次和明颂见面,乔峤本人都深陷各种感情纠葛中难以自拔,自然也没有注意到明颂看他这个叔叔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也越来越偏执。
等回忆结束,乔峤重新将视线落在了明颂身上。
少年身量不高,才堪堪到他胸口左右,穿着背带裤,就更显得圆脸幼态。
“........你压着我了。”
乔峤艰难地把那越凑越近的脸推开,道:
“起来。”
“喔。”明颂很听话,表情似乎有些恋恋不舍,缓缓从乔峤身上下来,顺便还不动声色地把赖在乔峤身边不走的左陵挤开,再次强调了一遍自己的名字,像是生怕乔峤记不住似的:
“叔叔,我是明颂。”
“嗯,”乔峤笑:“我虽然比你大一些,但是还没有老年痴呆。”
明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因为两人之间九岁的年龄差,所以乔峤并没有贸然开口和明颂搭话,而明颂虽然一直用眼光追着乔峤,但是也没有过于热切地和乔峤套近乎。
明颂能感受到乔峤身上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他不愿意一开始就给乔峤留下过于黏人或者难缠的印象。
“话说,颂颂你为什么会回来?”
明歌给明颂叫了一杯热牛奶,递到明颂的面前。
明颂闻言,指尖一边转着吸管,一边抬眼看了乔峤一眼,片刻后笑道:
“其实我觉得京大美术系也不错的,老师也说我水墨画画的最好,所以我想回国发展发展。”
“啊,这样吗?”明歌皱眉。
他对明颂学业上的事情了解的不多,但他记得明颂老师好像说过明颂画的最好的画应该是油画才对,怎么忽然变成水墨画了??
不过他弟弟这么多才多艺,天赋又高,可能后面又觉醒了水墨画技能吧。
“不过你这件事还是要和爸爸妈妈说一下。”
明歌劝道:“爸爸要是知道你放弃皇家艺术学院报了京大,他肯定会打死你的。”
明颂闻言噘嘴,像是害怕一样,靠在了乔峤身上,嘴上却说着:
“他少管我。”
乔峤闲杂已经有亲密关系ptsd了,被明颂这么一靠,瞬间浑身紧绷,连手臂上的肌肉都硬的咯人。
他猛地站起身来,后退几步,在明歌等人震惊且不明所以的眼神之中,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喝多了。”
他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不好意思,我先回去了。”
言罢,他直接捞起沙发上的外套,和明歌点了点头示意,随即推开包厢,走出门去。
明歌忙追出去送他,给他叫代驾。
“乔先生.........!”
而在另一边的包厢里,左陵被明颂的到来打乱了计划,以至于他甚至还没有和乔峤交换联系方式,乔峤就离开了,这让他有些傻眼。
他站起身就想追过去,面前却忽然伸出一只手,直接挡住了左陵的去路。
“.........”左陵低下头,看见比他还矮半个头的少年挡在他面前,歪着头看向他:
“想去哪?”
“和你没关系。”左陵很焦躁,往旁边走了几步就想绕过明颂去追乔峤,却被抢先一步往左边走的明颂再度挡住了去路:
“想去找叔叔?”
原本在乔峤面前怪软甜的明颂此刻已经沉下了脸,表情是不属于一个十八岁少年才有的阴冷和不屑:
“你也配出现在叔叔面前?”
“我警告你,不要随便侮辱别人的人格,”左陵被明颂这么一羞辱,脸色已经变的清白起来,表情也很扭曲愤怒:
“你是有钱,但是有钱不代表一切,你有钱也不能随便践踏别人的尊严。尊严是无价的。”
“你的尊严要是真的这么值钱,就不会来做夜场了。”明颂上前一步,明明刚成年不到二十四小时的他还没有左陵高,但气势却比左陵高了不止一大截,一步一步把左陵逼到角落里,语气冷冷,还带着嘲讽:
“不好意思,在我看来,你的尊严真的,真的很廉价。”
明颂言罢,不顾左陵瞬间攥紧的拳头,附在左陵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低笑道:
“给我离叔叔远一点。”
“你以为你是他的谁?!”左陵气的眼底都在冒火:
“你有什么资格阻止他继续爱我?”
“..........”明颂不知道被什么字眼刺激到了,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猛地伸出手,一把掐住了左陵的脖子,用力把他的后脑勺磕在墙上,随即缓缓收紧,把左陵掐的几近窒息,才不紧不慢道:
“叔叔不会爱你。”
他说:“我保证,只要我还活着,叔叔的眼底就永远不会有你。”
在左陵即将翻白眼晕过去的前一刻,明颂才收手,接过其他侍应生递过来的湿纸巾,擦了擦掌心,随即丢到捂着脖子用力咳嗽的左陵脸上,转身离开:
“脏死了。”
*
冰冷清新的空气瞬间涌入鼻腔和肺部,给乔峤昏沉的大脑打了一针清醒剂。
乔峤走出酒吧,回想起刚才的情景,暗暗想自己是不是有点过激了,但是要让他折返回去又有点尴尬,半晌站在原地没动。
而追出来的明歌还以为乔峤醉了,好心给乔峤叫了代驾,一边打电话还一边给乔峤道歉:
“不好意思啊,今天的客户太难缠了。”
“没事。”乔峤也会知道今天这件事赖不到明歌身上,明明是他吃饱了没事给左陵解围的,顶多算自作自受,自顾自松了松领结透气:
“你先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能回去。”
“.......你真的还好吧?”看着乔峤微红的脸,明歌有点放心不下,正想再说些什么,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叔叔,叔叔!”明颂几乎是跑着来的,跑到乔峤身边还用掌心撑在膝盖上,弯腰喘气,断断续续道:“我送,我送叔叔,送叔叔回去!”
“........”乔峤垂眼看他,看着明颂红扑扑的小脸蛋,不由得笑:
“不用。”
他说:“你一个小孩儿,送什么送。”
何况他又没有真的醉,只是找个借口开溜罢了。
“我不是小孩儿了,叔叔。”明颂不满地鼓起脸颊,认真反驳道:“我成年了叔叔。”
“.........”明歌觉得明颂今天一系列的表现都有点怪,但是他也喝多了,脑神经被酒精泡发了,一时间也想不到具体怪在哪里,也顺着明颂道:
“既然颂颂都这么说了,你就让他送送你吧。”
明歌担心:“峤你看起来真的有点醉了。”
“.........”被两个人合起伙来劝,乔峤没醉都怀疑自己是真的醉了。
他也累了,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和明颂讨价还价,于是随口答应:
“好吧。”
话音刚落,代驾就开着车过来了。
明歌目送明颂和乔峤上车,之后才晃晃悠悠地回到包厢内。
乔峤也不知道是真醉了还是现在看见车都会想到上辈子有人开车带他跳海的那一幕,顿时有点反胃,白着脸靠在车座上,抿唇一言不发。
明颂也很安静,乖乖坐着,直到司机一个转弯,他便不受控制地倒进了乔峤的怀里。
“.......”乔峤缓缓睁开眼。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闻到明颂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青提软糖的味道,很清新的香。
“你喷香水了?”
香水味并不浓,不会浓到想吐,在这个闷热窒息的车内,好似一阵风,吹走了乔峤身上的不适。
“嗯呢。”乔峤乖乖回答:“叔叔喜欢吗?”
“..........?”乔峤觉得自己喜不喜欢这件事并不重要,只道:
“你自己喜欢就行。”
明颂以为乔峤并不喜欢,懊恼地垂下眼尾。
乔峤又再度把眼睛闭上了。
等到了目的地之后,明颂先下来,绕到另一边给乔峤开了门。
“叔叔,要不我扶着你吧。”明颂说:“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到门口。”
“没事,我自己能上去。”乔峤笑说:“我真没那么醉。”
“可是我今天的任务就是送叔叔回来呀。”明颂双手合十,做祈求状,睁着漂亮的琥珀瞳:“叔叔,你不让我送你上去的话,待会儿哥哥问起来,我不好交代的。”
“..........”乔峤心软是刻在DNA里的,重生了以后也还有点,看着这么干净的小孩儿这么认真地求自己,乔峤犹豫半晌,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见到乔峤点头了,明颂眯起眼睛,像是个狡猾的小狐狸,摇着蓬松的尾巴,笑。
乔峤家住在十几层,明颂一边给乔峤按电梯,一边仔细记下乔峤住的楼层数,然后扶着乔峤进电梯。
本来明颂送自己回来,乔峤应该请明颂喝杯茶的,但是乔峤并不打算这样做:
“我到了,你回去吧。”
“好哦。”出乎乔峤意料的,明颂并没有纠缠,而是道:
“我听叔叔的,叔叔要早点休息哦。”
“.......”看到这么乖的小孩,乔峤良心又有点痛了。
他犹豫了一瞬间,放在门把上的手紧了又松,片刻后,放犹豫道:
“谢谢你今天送我回来。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
“什么都可以吗?”明颂像是算到了乔峤会说什么话,立刻回道:
“那我可以加一个叔叔的联系方式吗?”
“.......”乔峤闻言一愣:“就这个请求?”
“嗯嗯。”明颂用力点头,力气大到头顶的发丝都飞了起来,软声道:
“叔叔,我听说你也是京大毕业的,我马上要上京大了,说不定还有一些问题要问你,所以........”
“........那我扫你吧。”乔峤听到明颂这么解释,也没有了再怀疑和拒绝的借口,于是便拿出手机,准备和明颂交换联系方式。
但他喝的有点醉,视线模糊,楼道里的灯又意外坏了没有开,乔峤有点看不清图标,明颂便贴心道:
“我帮你,叔叔。”
乔峤看他一眼,把手机指纹解锁后递给他。
明颂调出乔峤的v信二维码,正准备拿起自己的手机扫,乔峤的通知栏上方却忽然蹦出一条申请加好友的信息,备注是左陵。
“........”明颂指尖一颤,下意识看了乔峤一眼,只见乔峤靠在墙边,抱臂半阖着眼睛,没有注意到他这边发生了什么。
明颂见此,抿了抿唇,随即手疾眼快地点下了拒绝的按钮,随即又在“新的朋友”里点进去,快准狠地拉黑了左陵,又把左陵发的那条验证信息删掉。
消灭完所有证据之后,明颂这才若无其事地加了乔峤的好友,然后把手机还给了乔峤。
“好啦叔叔。”明颂笑的很甜,像个乖巧的布偶小猫咪,可以由人揉圆搓扁:
“叔叔晚安喔。”
“晚安。”
乔峤转身进去了。
等面前的门一关上,再也看不见乔峤的背影,明颂的脸瞬间如同结了霜一般,冷了下来。
他拿起手机,不知给谁打了一个电话,夜色深沉,传来他低低的声音:
“对,就是一个叫左陵的,你帮我处理一下,别让他出现在夜色酒吧了。”
“嗯,我不喜欢他。”
“为什么不喜欢........?”
明颂抬起头,晚风吹过他额间的头发,露出他光洁饱满的额头。他踩在护栏上面的地上,轻轻地晃着脚,像是个保护的很好又不谙世事的孩子,但说出的话却异常冷漠与残酷:
“因为,他很碍眼。”
“非常非常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