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漫川

2、梦魇

　　下午从杂志社下班以后，我坐公交去了N中旁边的美术用品店买油画颜料。杨帆的家就在N中不远的地方，买完颜料正好坐车去给他上课。
　　把快用完的几种颜色补齐以后，今天花的钱已经超支，我想着晚饭就免了吧，正在公交站台等车准备去杨帆家的时候，N中放学了，我知道杨帆是N中的学生，于是往校门口随意的瞥了几眼，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没有看见那孩子的影子，正好此时我等的那一路车来了，于是我准备上车。
　　却听见校门口传出骚动，仿佛是有学生打起来了。
　　我转身看校门，发现打架的那两群人当中，有一群的领头赫然是杨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脑袋里第一闪过的想法是冲过去阻止他们，我要保护我的学生。我确实这么做了。我扔下颜料冲过去，在混乱中挨了几下拳头，但是还是紧紧的勒住杨帆的腰把他半拉半拖的弄出来，此时学校的几个门卫也冲了过来强力分开两群人。
　　杨帆还在和那边的领头叫嚣着：“妈的陈维安，以后你再敢欺负荧荧，你就没今天这么好运了！！”我赶紧捂住他的嘴，学校对于这种事情的处分，一般都是给予先挑衅的一方最重的惩罚，勒令退学或者是劝退，不管安什么名字不都是退学么。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杨帆被退学，我是知道家长会有多担心，而且，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可是这小子不领情，挣开我的手以后还回头狠狠瞪我：“谁让你多管闲事！”
　　他口中的陈维安也冷冷的看着我们俩，眼中满是不屑却不说话。杨帆如果学会陈维安一半的聪明也就好了。
　　门卫把这群人带到教务处，我也跟着过去。
　　这帮臭小子当然少不了挨训，教导主任虽然没有立刻说要处分，而且事情因为阻止及时，并没有闹得很大，所以主任的口气很松，但是谈话的最后，主任却让这群人明天把家长叫到学校来。我看见原本桀骜不驯的孩子们脸上同时露出痛苦挣扎的表情，叫家长总是比处分还让人难受。
　　训话就这样散场了，杨帆快速的走出门，甚至没有理会后面同伴的呼喊声，我紧紧跟着他，一直走到公交站台旁边，之前扔下的颜料早就不见了踪影。上了车，他没有掏公交卡也没有投币，直直的走到公交车最后的位置坐下，我掏出硬币帮他付了车费，然后跟着坐到他身边。
　　一路上，他垂着头，没有说一个字，安静的坐车直到家，他脸上还带着一点红肿。
　　杨帆家住的是别墅区，我早就知道他家很有钱，只是不知道他家到底是做什么的。
　　杨太太开了门，看见杨帆脸上的红肿，立刻惊讶的叫起来，心疼的一直问怎么了，杨帆居然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妈，我没事，别担心。”杨太太说：“怎么会没事，脸都肿成这样，快去沙发上坐着，妈妈给你擦药，今天你就在房间里别出来，不然你爸看见又会训你半天。”
　　她说完这话才注意到我，客气的笑笑请我坐下，然后就上楼去拿药箱。
　　我跟杨帆一起坐到沙发上。气氛很冷，我想试着开口缓和一下：“为什么会打架？可以和老师说说吗？有什么问题老师可以帮你解决，毕竟老师是过来人了，嗯？”
　　他不搭话，我试探性的问：“是因为那个叫荧荧的女生吗？”
　　杨帆突然爆发：“我的事情不要你管！你是谁啊，凭什么干涉我的私事？你不就是个教画画的家教么？”
　　“我讨厌你！你一直这么假惺惺的！”
　　“你根本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事，你只想看我笑话是不是？”
　　“虚伪的大人！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滚！”
　　我不知道对这孩子说什么，说什么？说我真的只是一片好意？
　　他还是个叛逆期的孩子，而我早就是个成熟的大人。可是再怎么成熟，我也经不起这么刺痛心的指责。孩子的话总是越天真，就越伤人。
　　杨太太拿着棉签和药，站在楼梯上看着我。
　　静静地看着我，直到我抬头发现她，她黑色的瞳孔的在放大，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团黑色被无限扩大，直到笼罩我全身，周围静的可怕，而黑色的海洋已经把我淹没。
　　我急剧抽搐了一下，猛的从噩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已经是浑身冷汗。
　　在梦中我重新梦见了白天的场景，我不敢再回想，因为已经是深夜，窗外一片漆黑，我重新陷入了沉睡。这一次，我睡得安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