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墨花开》慕容芙杺

7、听风（4）

　　洛魇自己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迷迷糊糊来到了这里，只记得一晚上的噩梦告诉他这里有异样。看到眼前这个女子一眨眼杀人无数，更是眉头紧锁，本想立刻报告暗冥大人，但那句“看够了吗”和随之而来的将他五花大绑的丝线让他立刻清醒过来——他做了一个无比冲动的决定。
　　“又是你——和我说说，你看见什么了？”女子飘到他面前。
　　“怎么，自己做了什么都不清楚？”他冷笑，一边试着传音，但很快被穿入体内的几根丝线打断了。
　　“不要有小动作哦，小哥哥。”她笑了笑，“看见了不该看的还想走，是不是得告诉我一点什么来交换呢？”
　　“你们大人教你们用这么卑鄙的手段达到目的吗？”
　　“这不是愿者上钩吗？”她手中的丝线蠢蠢欲动，“不要逼我哦。”
　　“杀了我可不能解决问题。”
　　“我可不喜欢打打杀杀的，我喜欢——慢慢玩弄。”
　　他还没来得及反驳便感觉到了刺骨的疼痛，过了很久才缓过来。那是线勒入血肉的感觉。
　　“现在考虑谈谈吗？”
　　他说不出话。
　　“那我就当你默认喽。”她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那么——你们那边——究竟有什么办法能让一个人复活呢？”
　　他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对于这件事，他也是一知半解，毕竟大人对这件事向来都是闭口不提。上一次听到这个话题该是几百年前了吧？那时他的师傅和他讲的诸多旧事之一，什么为了一个心爱的女子不惜舍弃一方之主的地位，什么为了复活自己的爱人不惜违抗父命。那时候的他还把这当成一堆荒唐的故事，没想到今天却成了一道送命题。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知道，不想说，还是不能说？”她的声音很诱人。
　　身上的丝线又收紧了一些。他还在犹豫。其实这本不应该犹豫的，但或许是因为他也好奇。但这终究是他们那里一大秘密。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拖延时间了吧。但拖得再久，真的会有人来救他吗？他无从知晓。过了许久，他终于开了口：“怎么，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一个传说，你还信这个？你若是真对这种东西感兴趣，倒不如我和你讲讲月老的故事，如何？”
　　“我可没有心情开玩笑哦。”
　　“我没有开玩笑。其一，我对你所说的并不熟悉；其二，自然是我刚刚提到的更为有趣。”
　　“想了这么久，就用这个理由来敷衍吗？还是你觉得，会有人来救你啊？”
　　他无言以对。
　　“那就是被我猜中了。不过要救你的人再不来可就来不及喽，”她有意加重了语气，“待会儿我会干什么，你刚刚也看到了。”
　　“你——”
　　“事先声明，如果你要现在学着撩拨我，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不过你成为材料之前，我更好奇刚刚那个问题的答案。如果你现在告诉我，可能可以拖延一点时间哦。”她露出一个微笑，“考虑一下。我给你——五秒钟。”
　　不可能。他不能当叛徒。这是他给出的答案。但他也不想死在这里。先不提他自己的私事，这里如果不及时阻止，未来必定是一大威胁。至少应该告诉大人。但现在看来，希望渺茫啊。
　　“五——”他尝试着传音，但换来的是一口鲜血以及更多束缚他的丝线。
　　“四——”他还能说点什么呢？和她讲讲事情的利害关系？劝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但要做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没有考虑清楚？
　　“三——”她手中的丝线仿佛已经开始品尝鲜血的味道。
　　“二——”“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的，”他决定最后再赌一次，“但你要先放了那些无辜的百姓。”
　　“无辜？”她冷笑，“要我告诉你他们都干了些什么吗？”
　　“不管怎么样他们不应该成为牺牲品。”
　　“要成就一番大事，没有点牺牲怎么行？”
　　“你究竟有没有心？”
　　“那你倒说说，要心有什么用？是能在现在救你于水火，还是能让人死而复生？”
　　又是死而复生。看来她，或者说他们，很在乎这件事。“你现在照样什么都得不到。”
　　“是吗？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谈——如果有机会。现在，说说我想知道的吧。”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你不信又怎么样？当真以为我没有手段知道吗？”
　　“那我倒想领教一下。”
　　“其实你本来就没有想说。”她似乎有点不耐烦了。
　　“你好像也没有考虑过放过他们吧？”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喽。”她说罢便将手中的一根根丝线穿入他们体内。
　　“怎么，你想让他们魂飞魄散吗？”那一阵阵呻吟环绕在他周围，使他莫名有些无助。
　　“为什么不呢？”
　　“你这样真不怕遭报应？”
　　“报应？这可是我听过最可笑的一个传说故事了。我想，你和我说这些话也只是怕我做出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或单纯拖延时间吧？你也不用在这里和我装得多么正义凛然，如果你真的在乎他们，刚才为什么不出手？为了你的一番事业，嗯？”她说完这话，将线缓缓放出，“罢了，那就用我的方法来交流好了。结束之后我会考虑放了你，不过过程可能有点痛哦。”
　　他看着银白色的丝线向一条吐着信子的蛇一样向他而来，然而在触碰到他的一瞬间，被一团黑色的东西打断了。
　　“有点意思，这就是你在等的？”
　　他看清那是一团火之后的第一反应是炎零——但他的火是鲜红色的，况且，他应该不知道他的行踪。那么既然是黑色的——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一句话。不得了了。
　　那团火很灵活，很快烧断了他周围的大部分丝线，并直奔那个女子而去。他很想做点什么，但他现在动不了。体外被烧断的丝线开始重新生长，而体内的丝线开始向他的神经进攻了。
　　“你应该不想带着一具尸体回去吧？他现在这个状态不太好哦。”听她的语气，似乎没有认出这团火的主人。
　　火并没有停下，反而更气势汹汹了。“那就是不想谈谈了？好吧，那就只能让你一起陪葬了。”她再次放出一股丝线，它们穿过那团火，竟然将它定住了。
　　“大人的元力果然不一般。”她表示很满意，一边把他体内的丝线松了松。
　　“放它走，有什么冲我来。”
　　“我说过我很讨厌你这种语气。你现在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吗？再说了，在分清楚是敌是友之前，还是不要轻易下结论比较好。”
　　“什么意思？”
　　“别怪我没提醒你，控制这东西的这个人，好像不是你们这边的哦。”
　　“什么？”他先是一惊，但很快意识到面前这个人很显然并不可信。她只是想通过他知道它的主人罢了。可是不知不觉，他的思路又到了她身上。不过现在不是时候。他很快回过神来。
　　她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再看那团火，却已经不见了踪影：“可惜了，不过，放它走也不错，我们终于可以回归正题了。”她又想了想，说：“是不是该增加一点防御措施呢？”他又看着她不紧不慢地设了屏障。那样子，仿佛是在为他争取时间。算了，随她吧。他冷笑。
　　终于，她说：“好了！那么——我们开始吧。不过想不想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然后你带着它一起死在这里呢？”
　　“我倒是不介意。”他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如果我让那些纸人把那些躯壳都‘吃下去’，可能会很精彩哦。”
　　“什么？”
　　“没什么。是我多嘴，现在，你必须死了。”然后他很快体验到她所说的“有点痛”是什么意思。那是一种穿透记忆的痛，既是□□上的，更是精神上的。
　　她翻看着他的记忆，一边自言自语：“虽然消耗很大，但还是蛮有收获的嘛。”
　　“松......手......”挣扎之际，他感觉到自己的几根经脉已经断裂。
　　“如果你乖一点，还是可以留一具全尸的哦。”她无动于衷。他看到自己在被噩梦惊醒后来到了这里。噩梦......他甚至记不清他究竟梦见了什么。那种感觉，就像是被控制了一样。对了。被控制。“这一段我觉得你还是忘记比较好。”她说。
　　他又看见自己在这之前经历的种种事情，当然还有她。“这倒是可以留一留，”她笑着说，“毕竟我不喜欢一个人太冷漠。”冷漠。他终于有了一点短暂的时间思考“冷漠”这个词的含义了。他又想起刚刚那些无助的人。她有几句话说得对。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也确实算不得什么好人。
　　他终于看见了那个秘密。她显然也看见了。“看来你知道的也不多，不过够了。”她凑近了一点，“谢啦——哦对了，好像外面有人，那就请你先睡一会儿吧。等你醒来，这里的事就只是一场梦了。”
　　“等等——”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还有，那个问题我给你留着了，有空的时候好好想想吧。”
　　“你不能——”
　　“晚安。”她最后向他露出了一个微笑，“剩下的事我会处理的。”
　　然后他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