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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威廉姆斯 ...

  •   散乱的金色卷发被一点点梳顺,避免牵扯到那条伤口,林安猜如果林小姐在天有灵,肯定会拽自己头发,质问她为什么对这个女人这样好。
      毕竟无论如何,玛格丽特都曾带着她的小团体针对过自己,尽管她很快就被凯瑟琳按在地上揍的满地找牙。

      林安并不认为自己如武侠小说主角一般心胸宽广,能做到沧海一笑泯恩仇,可她的心却也不像那些反派硬如铁寒如冰。
      她宁可看玛格丽特在纽伦堡走上绞刑架,也不愿看见她因这些琐事落得这样的下场。

      “你是个交了好运的人,沃尔里希家人口一代代稀少,现在就留下这么一个独苗,恭喜你,要变成皇后了。”
      “那我要庆幸现在没有断头台了。”
      对于这个古老的家族,林安只在凯瑟琳的嘴里了解过,或许是一个符合刻板印象的老贵族,但很快就会被时代淹没。
      不过今天林安倒想听听玛格丽特怎么形容他们,毕竟以她刚刚的描述,她是以嫁入这个家族为目标回到柏林的,那对其的了解肯定比她,甚至凯瑟琳都要多。

      “沃尔里希家,到底是什么样的。”
      “你不知道?”颇有些诧异的看向身后女人,玛格丽特突然意识到一个让她有点恶心的事实,那就是这两个家伙貌似是真心相爱的,无关利益地位这些。
      神啊,这实在是让人无法理解。不过她倒也可以讲讲这些古老家族的故事,就当是那两根烟的报酬。

      “首先说明一点,德国的这些贵族历史,我们自己都有搞不清的时候,所以我只能给你讲个大概。”
      几缕金发被丝带穿过,杯中红茶冒着热气,得到肯定的眼神后,玛格丽特回想起自己知道的那些事。
      “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一个与德国共存的亲王家族,娶了一个差点被砍头的带了一点点王室血统的法国女公爵,就这么简单…这消息值得你拽我头发吗?”

      …

      捂着差点被拽秃的头发,咬牙看着面前双手叉腰的人,威廉姆斯心中竟生出一点嫉妒的意味来。
      上天格外垂怜面前的黑衣男人,即将奔四的年纪却比那些二十岁的更年轻,可惜就像那些漂亮的纯种狗一样,美丽外表下是阴晴不定的坏脾气。

      丢掉手里几根金毛,老母鸡一样挡在艾德曼身前,得益于林安那两件皮草,艾因斯大发慈悲的准备帮她再解决一个麻烦。毕竟威廉姆斯要在巴黎停留很长一段时间,他可不准备让他生出什么风浪来。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答错的话,在我手上的就不止是你的头发了。”
      “绝对不可能!”
      “行,你有种。”

      摸出藏在怀里的匕首,刚准备上前割掉那讨人厌的舌头,一直沉默的艾德曼突然有了动静。拦在两人之间,那双蓝眼睛平静的像是在处理别人的事一样。

      “上校先生,这些事请交给我处理。”
      “你确定?”
      “楼下女佣在摆晚餐用的东西,那束插花实在难看,貌似她更需要一点帮助。”

      就像不放心孩子的家长一样,狐疑的看向两人,略显不满的哼了一声,艾因斯决定下去拯救一下那个手笨的女佣,谁告诉她插花就是把花一股脑塞花瓶里就行的。
      简直丑的和鸡姆莱不相上下。

      艾因斯离开的那一瞬间书房内的气压就下降了不少,掏出手帕擦净不该出现在寒冬的汗珠,小心打量面前年轻男人的背影,威廉姆斯突然发现曾经跟在他身后的小孩,早已变成了一个比他还要高上许多的男人,也变成了即便在德国也足够危险的存在。
      眼见对方迟迟未有行动,威廉姆斯不确定他知道多少,也不清楚他的下一步举动,他现在只觉一阵头疼。

      艾德曼叛逆的青春期并未持续太久,再加上艾因斯的管教,在威廉姆斯心里艾德曼从未有过不合适的行为。当然上学时男生之间的调皮事除外,那时候他,艾因斯,简妮可没少往学校跑。
      三个孩子并排站在墙角,简妮唱红脸他唱白脸,艾因斯则和愤怒的老母鸡一样就差把校长假发拽下来。

      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生变化的呢?威廉姆斯快要忘记了,只是从某一天开始,克莱文不再参与家里的钓鱼活动,他成了校长的得意子弟;本森也沉稳了一点,就像那些庞大毫无生气的钢铁怪物一样;艾德曼则被转入专门培训精英的训练团,在那里他是被寄予厚望的小明星。
      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但似乎又有点说不上来的地方,威廉姆斯几次咂摸都品不出其中的门道,最后他也只能多拿一点零花钱给这三人的教官。

      这样的变化简妮和艾因斯也清楚,但他们都无心去思考,时代发展的瞬息万变,你方唱罢我方登场,威廉姆斯只能摸着石头小心翼翼过这条汹涌的河。
      可当他终于摸爬滚打到河对岸时,回首间他却看见那三个孩子站在河中央,对着那被奉为神明的人高呼。

      那一瞬间威廉姆斯像是被人照着肝来了一拳,冷汗顺着脊背滑落,他该庆幸这几个孩子都成为了宣传书上规范的模板吗?
      他好像真的高兴了很久,仿佛忘了自己曾经许下的诺言。

      “威廉叔叔。”
      “哦…哦。”
      久违的熟悉称呼将他从记忆长河里拖出,面前人已经转过身,依旧是那么平静的样子,莫名看得威廉姆斯心里发毛。

      黑制服裹在挺的笔直的脊背上,背着手艾德曼也突然发觉,威廉姆斯真的变成了一个中老年人,他甚至在那双略显浑浊的绿眼睛中看到了一丝恐惧。

      “威廉叔叔,你还记得我小时候被那些孩子欺负的最惨的一次吗,是你和邦尼阿姨一点点把我清理干净,你们忙了一晚上。有人建议你们把我的头发都剪掉,这样能更方便一点,但你很果断的拒绝了。”
      “只不过要多洗几次而已,我没必要因为这些让你变成光头,哪怕只有那么一两个月。”

      回想起那次堪称虐待的霸凌行为,即便过去这么多年威廉姆斯依旧是满腔怒火。诚然他们在上一次选择了一个不合适的盟友并被背叛,但这和一个在德国出生的孩子有什么关系?
      只因他的母亲来自意大利,就要承担那些没由来的偏见?就要被施以最侮辱的刑罚?
      那他们和法国人有什么区别?

      蜂蜜粘腻厚重的感觉再度爬上肌肤,深吸一口气,艾德曼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变得如此生疏。

      “我还记得是您托关系给我母亲找来最好的医生,在母亲无法抚养我时,您是第一个要收留我的人,尽管那时弗林斯家的日子也很艰难。我的第一套制服就是您带着我去做的,您说我已经长大了,要学会收拾自己。”
      “我并不知道有父亲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他离开的太早我已经记不太清了,但我想,您和艾因斯先生一直充当着这个角色,而且某种程度上您比艾因斯更靠谱一些。”

      “您爱这家里每一个孩子,爱他们甚至超过自己的生命。所以威廉叔叔,我请求你放过林安,这是我第一次如此如此真诚的恳求您。她不是引起祸事的根源,相反她改变了我的人生,我爱她,爱到我无法忍受和她分开的每一秒,如果她死去,我也绝不会独活在世上。”
      “不!你根本不明白!爱情这可笑的东西有多脆弱!”

      生平第一次对着艾德曼大声吼叫,狭小的书房内氧气逐渐稀薄,踉跄着走到窗边,冷风带着些许雪花钻进窗框。
      冷空气撕割着呼吸道,沉重的身体靠在窗框上,转过头威廉姆斯已经分不清面前的是那个无依无靠的孩子,还是一个所有人都惧怕的黑衣服。

      “我是眼睁睁看着你长大的,在你母亲还怀着你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我答应过她要保护好你,我发过誓的!”
      “你根本不知道爱上那样一个人有多危险,可你该知道的啊!你付出了多少才走到今天这地位,被那些老兵打的嘴里吐血,被丢到冬天的海里差点淹死。从海边回来后你就肺炎了,我骂艾因斯怎么这样狠心,你可是他带大的啊,可他说这是你的选择,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可这如果是你自己选的我也只能支持,我知道自己没那么大的本事,只能跟在别人后面陪笑脸,等着人家施舍一样给我个一官半职,好让我能帮上你们的忙。”
      “你吃了那么多苦,日子也终于一天天好起来,你为什么要因为那样一个女人自毁前程?是,我是动过杀心,想把她弄死。可你要知道,那时候凯瑟琳需要一份工作,她从小就想去柏林报社做记者,结果那些人说她行事不符合规范,你不知道她因为丢了那份工作哭了多久。去年你有望晋升校官,可你知道有多少人恨你吗?如果让人知道你做出这种事,难道你要去和你的同僚在刑讯室见面?”

      “而且你说你爱她,那你能给她一个安稳的生活吗?你难道要让她一直在巴黎当你的情/妇?如果你真的爱她,那一开始就不要把她扯进来。如果你爱她,那你要给她一个安稳幸福的生活,哪怕陪伴在她身边的人不是你,哪怕她和别人在你眼前表现的那般甜蜜,你也该放手。不是你死我活的才叫爱。”

      肥胖导致脂肪压迫心脏,嘴唇发紫颤抖,跌坐在地板上,一行湿热的液体划过被冷风吹到麻木的脸。真是丢脸,他居然在晚辈面前表现的如此失态,可他必须这样做。
      他当然知道以凯瑟琳的性格绝对交不到朋友,所以当林安这个黑头发愿意和她做朋友时,尽管有些不满但威廉姆斯还是很高兴。他也能看出来,在林安出现后,艾德曼那死水一样的生活开始泛起波澜,那隐忍缠绵的爱意他看得一清二楚。

      平心而论他并不很讨厌林安,可他更爱自己的孩子们。时代发展的太快,不合适的感情带来的危害也越来越可怕,威廉姆斯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跳进火坑,他要想尽一切办法保护好他们,哪怕自己背上一切骂名也无所谓。
      反正从一开始,他就已经被这样看了。

      “威廉叔叔。”
      眼见对方情况不太对,快步上前艾德曼想扶起地上的人。他怎会不知威廉姆斯为什么会做出这一切,也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走到如此境遇。
      “威廉叔叔,我知道您爱我们胜过一切,甚至胜过你自己的孩子。可套着枷锁的爱并不是爱,那只是折磨人心的刑具。我清楚我的选择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我宁愿承担这苦果,也不想麻木的活下去…”

      “呵呵,多么浪漫的骑士精神啊,如果路德维希或者维尔纳还活着就好了,他们肯定比我更适合做家长,如果他们活着就好了,如果他们活着,如果死的是我就好了。”
      “威廉叔叔,请不要这样说,你已经很…”
      蹲下身试图将地上的人扶起,可就像是着魔了一样,威廉姆斯牢牢的伏在地上,嘴里不停念叨那句话。
      “在我心里您和我父亲没什么两样,所以请您不要…”
      “不!你什么都不知道!”

      着魔的威廉姆斯突然暴起,泪水不断从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流出,不知是惨叫还是哀嚎,头顶在地板上,恍惚间威廉姆斯想起了那决定他命运的一晚。
      “不…你什么都不知道…该死的人应该是我,该上战场的人应该是我,该去死的人应该是我啊!”

      “够了。”
      木门再度被打开,将手帕甩在威廉姆斯那涕泪横流的脸上,艾因斯终于摆出了一个奔四的人应该有的表情和态度。
      “站起来威廉姆斯,你从哪找来的女佣,手笨的跟大象一样,好好的花全让她糟蹋了!还有你,到点了就给我回家吃饭,少赖在别人家。”

      揪着后颈将年轻人拔萝卜一样拎起来,推开一点缝隙带着他溜出又火速关上门,小书房内威廉姆斯再无任何声息。书房外依旧一片祥和,如果忽略掉门口低头不语的弗林斯兄妹的话。
      两兄妹的母亲玛丽安和弟妹邦妮正在准备圣诞晚餐,威廉姆斯的四个孩子正在布置餐桌,那个手笨的大象女佣被派去磨核桃,不得不说还是这份工作更适合她。

      艾德曼并未像以前一样得到留在弗林斯家吃晚饭的机会,安静的坐在后座,身侧艾因斯正看着窗外。一片片雪花飘落,商业街内暖黄灯光闪烁,映在雪上星光点点。

      “威廉姆斯一直认为该死在战场上的人是他,而不是他哥哥维尔纳。”猜出年轻人想问的问题,依旧面对车窗,灯具店那硕大的水晶吊灯格外闪烁,“你还记得维尔纳吗?我说的是没发病前的维尔纳。”
      “不记得了。”
      “也是,你们当然不会记得他,也不会记得威廉姆斯以前的样子。”

      维尔纳·弗林斯,兄妹俩的父亲,可在三人的记忆里,他是一个患上弹震症的可怜士兵,战争结束的第三年,他用手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就在尚年幼的克莱文面前。
      艾德曼连自己亲爹都忘了个干净,怎么会记得这位叔叔,而威廉姆斯曾经的样子也随着不堪的童年被遗忘。

      “既然明天就是圣诞,那我就再给你讲个故事。” 单手托起下巴,鼻尖热气在车窗上凝结成雾。艾德曼猛然发现,身边的人里貌似只有艾因斯没什么变化。
      “威廉姆斯喜欢自己的嫂子,他妻子则爱慕小叔子,他父亲恨为什么不是他去死。”
      “上帝啊…”
      “这才只是个开始。”

      ……

      当威廉姆斯打开书房门时,楼下传来孩子们嬉笑打闹的声音。凯瑟琳穿着一条深红色的裙子,她和克莱文在带着孩子们妆点圣诞树,餐桌中间的插花看上去相当艺术,很明显不是大象女佣的手笔,不过她核桃倒是磨的很好,威廉姆斯已经闻到了属于核桃派的甜味。

      “叔叔。”
      “嗯?”
      凯瑟琳的呼唤将他从恍惚中拉出,略有心虚的和侄女对视一眼,可那明媚的笑容怎么都不可能和下午那头母狮子重叠上。
      “那个小星星您有从柏林带来吗?就是每年都用的那个,如果没了它就算不上圣诞节了。”
      “哦,那个就在茶几的抽屉里,被布包着的那个就是。”

      克莱文将那星星安置在圣诞树顶,女佣带着烫手的派从厨房小步跑来,坐在主位上看向其乐融融的家人,水晶灯光芒格外刺眼,威廉姆斯突然想起了那个改变他一生的那晚。

      ………

      那是在他尚未变成现在这个胖子,还是远近闻名的风流公子的时候,年轻的威廉姆斯爱上了剑术教师的女儿玛丽安。
      和尚武的家人不同,玛丽安文静内向,她会站在接骨木下怜惜掉落的花瓣,会在喷泉旁与鱼儿戏水。

      她相当诗情画意,威廉姆斯认为她是天生的诗人。两人一起欣赏风花雪月,数年的相伴让他们关系匪浅,可却未擦出名为爱情的火花。威廉姆斯并不清楚其中原因,是少女的心思难以捉摸,还是他资质平庸,又或是他是被家里遗忘的次子。

      是的,谈起弗林斯家族的孩子,人们想起的永远都是英俊聪慧强壮绅士的维尔纳,在把他夸了一番后才会想起威廉姆斯。而后者比起兄弟更像是衬托鲜花的绿叶。
      威廉姆斯也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确实比不上哥哥,但做个清闲公子哥倒也不错。父亲对他并未有太大期许,就连母亲也只是在哥哥外出游学后才更关心他。

      不过这倒也无所谓,清闲公子威廉姆斯唯一的烦恼就是如何追求玛丽安,以及如何搞定自己未来的岳父。
      剑术教师家境平庸,他也乐得让女儿嫁进上等人家过好日子,他也知道威廉姆斯的小心思。可就像所有人都说的那样,威廉姆斯是个普普通通,甚至在哥哥光环下显得相当平庸的清闲公子,只有一张脸能看。

      他希望女儿过上好日子,可又怕她嫁给不靠谱的丈夫。所以威廉姆斯在剑术上倒是积极了很多,对文学的兴趣也越来越深,他希望能凭自己的努力改变众人的看法,希望自己赢得玛丽安的心
      所以在两人可探讨的东西越来越多,心也越来越近的那个冬天,威廉姆斯决定用一场圣诞舞会解决这个烦恼。他准备向玛丽安告白,他要向那些文学作品里的主角一样表现自己。

      圣诞舞会在沃尔里希家的庄园举行,铺着红毯的楼梯,洁白的温室玫瑰,华丽的水晶灯闪烁着最耀眼的光芒。让自己的狐朋狗友最后一次帮忙检查仪容,踏入会场的那一刻,威廉姆斯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如计划中的一样,他与玛丽安跳了两场舞,他们谈论着奥德赛和亚里士多德,玛丽安答应和他一起去巴黎歌剧院,也邀请他一起去阿尔卑斯山度假。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直到中场休息时两人恋恋不舍的松开手。
      灯光舞会酒精花香,年轻人隐秘热烈的爱在灯光下升腾缠绵。直到那人的出现。

      按理说在外游学多年的哥哥冒着风雪赶来参加圣诞舞会,并扛着给他的礼物流浪汉一样走进会场,威廉姆斯应该热情的上前拥抱慰问,而他也这样做了。

      名声在外的维尔纳一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转身应付起群众,抱着怀里沉甸甸的礼物,威廉姆斯突然想到了一件恐怖的事,他甚至没勇气去确定这件事有没有真的发生。
      可当他逼着自己回头的那一刻,他意识到那清晰的足够熄灭他所有勇气的事实。

      他和玛丽安都很了解彼此,所以他当然知道她的梦中情人是什么样。优雅博学的金发绅士,浪漫的骑士,而他只是一个资质平庸需要点灯夜读才能赶上她脚步的半吊子。

      他与玛丽安那朦胧的感情只是因为,他是玛丽安和她的家庭能接触到的男人里排名第一的那个,她并未看过宽广的世界,沃尔里希的庄园让她惊奇不已。她是一只聪慧的游隼,只是缺乏助上青云的那股风而已。
      而威廉姆斯是不被看好的次子,所有人都觉得他能守住那份遗产就已是谢天谢地。他并不是最优秀的男人,他只是幸运的对上了并未见过太多人的玛丽安。

      威廉姆斯更加了解自己的哥哥,他知道如果维尔纳看见了玛丽安,那他也会坠入爱河无法自拔。可维尔纳是个好哥哥,威廉姆斯无法找到一个比他还要善良真诚的人了,如果他说自己爱上了玛丽安,那维尔纳绝对会离开,并祝福他觅得佳偶。
      他会笑着说他很好,可他们都知道事情绝不会是那样。

      事情不该变得这样。

      “威廉,有什么事吗?”被弟弟从人群中拖出,维尔纳依旧是那副和善的笑脸。“你要带我去哪?”
      “去改变你命运的地方。”
      又是那副勾肩搭背的风流样子,不去听背后的议论,也不在意兄弟们那绝望的眼神。威廉姆斯一步步走向命运的分叉点。

      “玛丽安,这是我哥哥,维尔纳·弗林斯。”
      “玛丽安·韦利卡,很高兴遇见您。”
      “我想我冒着风雪赶来是值得的,玛丽安小姐。”
      “那你们先聊,我去找汉斯他们了。”

      当圣诞歌声响起时,那令人羡慕的一对正在舞池中央,红丝绒裙摆玫瑰般盛放。第二年春天玛丽安踏进了婚姻殿堂,白玫瑰捧花划过天空最后落在汉斯手里,而这让汉斯兴奋的饮下大量酒水,更是高喊谁第一个祝酒他就把自己的赛马给他。
      而那匹马最后进了威廉姆斯的马厩。

      “敬新郎。”香槟杯里金色液体晃动个不停。
      “敬新娘。”乐队演奏起优美的交响乐。
      “来自你的弟弟,最真挚的祝福。”水晶吊灯反射着金色光芒。
      “祝你二人永结同心,永远幸福。敬你们光明的未来,愿你们永远知足常乐。”

      同年秋天,威廉姆斯在父母的安排下与邦妮喜结连理,在婚前最后也是最深刻的一次聊天时,威廉姆斯确定邦妮和他是一样的人。
      他们都永远无法如愿,却又幸运的能将那份期愿留在生命里,哪怕只能远远的看着,那也足够了。

      可惜命运无常,三姐妹的纺车并未按着所有人的意念摆动。

      威廉姆斯被那匹赛马摔断了腿,他因此躲过征兵,而维尔纳则上了战场。人们从一开始希望他建功立业凯旋,最后变成只盼着他活下来。可威廉姆斯根本不知道回来的是不是他亲爱的哥哥,那是一个让家族蒙羞的懦弱的疯子。
      而那晚阁楼的枪响让一切落幕,血如玫瑰般盛放,一如那晚的红丝绒裙子。

      长子之死被视为最后也是最大的灾厄,父亲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母亲终日以泪洗面,最后哭瞎眼睛去寻了她的儿子,她最爱的那个儿子。
      突如其来的病险些让威廉姆斯丧命,而善良的医生为他开了最有效的药物,诚然这些药将他从死神的手下夺走,可那恐怖的副作用远比死神的镰刀更可怕。

      威廉姆斯能感觉到体重在一天天上涨,曾经那张英俊的脸如发酵中的面包一样迅速膨胀,新做的衣服永远小一号。等到这副作用终于停止时,威廉姆斯彻底变成了一个肉球,别说骑马,就连走动几步都喘着粗气。
      终于他那唯一会被称赞的外貌也消失不见,随之消失的还有父亲。

      当他忍着膝盖疼痛将父亲最爱的朗姆酒送给他时,已经糊涂的老弗林斯不断喊着儿子的名字,喊他最爱的那个儿子。

      “维尔纳,我可怜的维尔纳,你为什么要那样啊。”看着那双枯老的手臂,威廉姆斯试图给他一杯酒来缓解。
      “为什么啊,为什么死的是你,为什么不是另一个啊,为什么他要突然摔断腿,为什么死的不是他啊!维尔纳,我的维尔纳…”

      老弗林斯死前并未喝到最爱的朗姆,父亲死前也并未呼喊他的名字。
      威廉姆斯坐在阁楼里喝光那瓶酒,地板早就换了一次,低头对着那些缝隙喃喃自语,几滴水珠砸在深咖色的木头上。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我…应该是我啊…”

      …………

      当艾德曼穿过细雪走到家口时,林安也踩着宵禁时刻出现。面对面站着,路灯上的彩带随风飘摇,一片雪花落到鼻尖,黑色皮靴向前一步,为那所爱之人挡住风雪。

      挤在沙发上喝茶暖身,各怀着心事,只有摩西板正的坐在壁炉前直视两人。

      林安莫名有一种给艾德曼行个西方礼节的冲动,他这个高贵出身,放后世妥妥的卖课讲师。她何德何能跟这种活历史在一起,她就知道这货如此年轻却当上少校绝不单靠能力。
      林安决定以后出自传的时候绝对要起个狗血介绍,好让别人翻开书质疑她这个疯老太在讲什么胡话,结果却被狠狠打脸。

      艾德曼在思考威廉姆斯的那句话,他说的很对,林安不可能永远留在巴黎做他的女友,他应该给她一段更安稳的生活。
      也许他该放弃那所谓的执拗,他应该为更长远的未来着想。

      对于摩西而言,它已经一天没吃饭了,现在饿的前胸贴后背。它明明可以打开冰箱橱柜吃光那些美味,但临近圣诞福至心灵,它并未那样做。
      褐色狗眼死死盯着面前两个故作深沉的人,摩西决定再等一分钟,如果他们还没发现这个事的话。那它就要让这俩人知道什么叫死犟种养的狼狗。

      很好,在它思考的这段时间里那两个人类依旧没有行动,气沉丹田,摩西决定发出保卫狗权的抗议。

      “werwerwerwerwer~”
      “它为什么突然这样叫!跟驴一样!”被茶呛到咳嗽,魔音贯耳间林安总觉得这叫声好像在哪听过。

      上前按住救护车的嘴筒子,如斗兽场角斗般与其搏斗,艾德曼突然想到一个有些可怕的事。
      “我们今天是不是忘记喂狗了。”
      “我以为你喂了…”
      “我也以为你喂了…”
      “…琳娜!你在哪!上帝保佑别是被摩西吃了!”
      “...倒也不至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威廉姆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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