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封读者来信》十三里路

9、第 9 章

　　隔绝了风雨，江摇逐渐闻到了一丝辛辣味，稍后这股辛辣味变成了甜味，像是指尖浅尝了鸡尾酒一般。

　　许译舟扶了她一把，说了句“不好意思”。

　　江摇脑袋懵了片刻，顺口说了句：“没事。”
　　直到回过神来，江摇想：摔倒是她自己没看清路，许译舟说什么不好意思？

　　方粥和陶绾快到澄园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他们，发现两人走得实在有些慢了，打趣道：“老许，平时腿不是很长吗？怎么这会儿截肢了？”

　　许译舟没理他，只说了句：“记得群里给你们部长报个平安，我们就先走了。”

　　江摇被他拽过的小臂还有些隐隐发疼，下意识地捏了一下，应了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摇感觉许译舟看了她一眼。

　　陶绾拉着江摇走进宿舍门，跟宿管阿姨打了招呼。

　　陶绾说：“我看你好像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有点累了？”

　　“没有。”江摇闷声道。

　　陶绾又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又没开口。

　　其实陶绾想告诉江摇在烤肉店坐着的时候，许译舟看过她一眼，那一眼明显带着点儿笑意，像是在看热闹，但陶绾旁观来看，还感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感觉，只是这根据无根无凭，说了也没意思。

　　回到宿舍，应付了舍友“去了哪里”这类问题，回到座位上，洗澡洗漱后爬上床准备看会儿书就睡觉。

　　看到第二页的时候江摇忽然看不进去了，后知后觉地想起许译舟说的那句不好意思，突然福至心灵，明白了为什么。因为那一身酒味。

　　周末江摇也早早地起床，她看了一眼床帘外边不大亮的天色，下床小心了些，怕吵到舍友。
　　穿上鞋子，江摇小幅度地拉开窗帘走到外间洗漱。

　　阳台上挂着一盆绿萝，还有几个小盆的多肉，其中一盆长出了花。
　　这些都是辛岁养的，她爱捣鼓这些东西。江摇边刷牙边观察，心想这些植物还挺有生命力的。

　　七点三十分，江摇出了宿舍门，然后恰好遇见了对门也要出去的陶绾。

　　“江摇？”

　　江摇小声关了门，对着她点了头：“早上好。”

　　“早好，你去吃早饭？”陶绾跟着江摇一起下楼。
　　江摇摇摇头道：“我去买个面包，然后要出学校。”

　　出了澄园，江摇径直走笃行路到大门，路面上还有些许积水，江摇看见了昨晚她踩中的那块，今早已经快干了。

　　天际还是黑压压的一片，但这次江摇带了伞。

　　整一天江摇都是在奶茶店度过的，旁边还有个姐姐跟她坐一块儿，这位姐姐长相大方，脸圆但是突出眼睛温柔，苹果肌非常明显，有个外号叫做“苹果姐”，每次这样有人叫她，她都会笑眯眯地回应。

　　晚上吃了饭，姐姐拿着个玩具回来，放在台上说：“摇摇你看。”

　　那是个仿真木头鸭子，各种机关穿插其间，还上了色，一扭动机关，鸭子就会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虽然走得很不雅观就是了，有点像跳着走的。

　　“挺有趣的，你买的？”

　　“唔算是，买了一堆零件，但不会组装，让隔壁杂货店的小伙子帮我弄了一下，付了钱。”这位二十五六岁的姐姐已经毕业两三年了，难得还有这样的童趣。

　　“他还管上色吗？”江摇好奇道。

　　“对，他上色是副业，不保准好看，但修理这些玩意的手法没得说，咋了，你也买了零件？”

　　“没，我就是打听打听。”江摇摸了摸小鸭子。

　　“要是你想联系他，姐姐有他微信可以推给你，他这人散漫得很，不经常开店卖东西，你得微信先跟他约好。”

　　“哦，没事，我的东西都在老家，还没带来呢，不着急。”
　　“那你可要抓紧了，听说店开不了多久。”

　　江摇疑惑地抬眼，正想多问一句，没想到就来了新的客人，只好又开始忙前忙后。

　　外卖订单也有，江摇点了接单后把打印的凭单给苹果姐看。

　　事情多起来，江摇也就不好再主动开口问了，只好压在心里。一直做到了晚上九点，她才回了学校。

　　路上她想了很久，给远在H省的奶奶打了个电话。

　　“喂奶奶睡了吗？”
　　“没，这么晚了你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江摇抿了抿唇，她开口问：“江建树他回来做什么啊？”
　　如果不是江建树回来，大概也不知道江摇已经上大学了。虽说一年到头两个人也不会电话联系，但是自从江摇之前换了手机，已经两年没通过电话了，如果不是知道她上大学了，应该也不会打电话给她。

　　奶奶沉默了片刻，说：“干粗工被人辞了，找不到工作了回家种地。”
　　“他没往我屋里去看吧？”

　　这次奶奶沉默了更久，她一直没说话，江摇的心都凉了半截，同时一股火气升了上来。

　　“我屋里没什么钱，”江摇咬了咬唇，勉强压着情绪说，“他没有因为我大学的事儿怪您吧？”

　　奶奶：“没有，他顶多念叨几句得了，倒是江摇你啊，好好读书，以后弄个好点的工作，你比你爸强。”
　　江摇闷声应了。

　　江摇在老家床底边上藏了个盒子，里面是对于她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她没告诉任何一个人。

　　本来想问奶奶一些事情，但是就目前江建树还在家里待着，阴晴不定的情况，江摇觉得还是不告诉比较好。升学东西太多带不走，只能等以后放假抽空回去把东西拿了。

　　“奶奶早点休息吧。”江摇说完就挂了电话。

　　晚间的风一阵一阵的，江摇想起了很小的时候。父母很早离了婚，而那时她记忆不深，此后身边每一个人也是讳莫如深，不肯多说，于是江摇对于她那母亲只有一个模糊的记忆，印象中只记得她声音温柔，笑眯眯的令人亲切。

　　十五年来，江摇总觉得她会回来看自己，但是一次也没有。

　　也许是找不到他们住的地方，江建树是不肯再跟她有来往的，在江摇记忆中，江建树喝多了就开始骂江摇的妈妈，她见过最脏的词汇大概都来自这儿。

　　风逐渐停了，江摇走到了校门口，手机叮咚一声，是苹果姐发来的微信。

　　她推了个联系人：摇摇，先给你推过来，加不加的看你。

　　江摇的目光落到那张富有浪漫气息的大海头像上，暗蓝色的天际，海浪面波光粼粼。
　　她粗略看了两眼，莫名觉得有点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