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封读者来信》十三里路

3、第 3 章

　　许译舟看着江摇眼睛忽闪，纤长的睫羽交错，他眯了眯眼睛，说：“你偷看我。”
　　江摇心如鼓雷，抿了抿唇小声道：“不是故意的……”

　　许译舟唇角有不易察觉的浅笑：“为什么看我？”
　　他的声线偏冷，尾音上扬，听起来有些散漫。

　　江摇没有想好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正巧此刻门内走出来个人，穿着宽松的上衣和黑色工装裤，身上挂着牌子，走到了许译舟的身边。

　　“为什么不面试了？”那人问。
　　许译舟：“组织部先出结果。”

　　也就是说，他因为目前有了文学社和组织部，再加部门就太累了，于是拒绝了宣传部。

　　那人遗憾道：“那太可惜了，你在宣传部会得到更多的发展的。”
　　许译舟唇角一弯，笑意不深但看得出他心情还不错。

　　许译舟和这位部长走到走廊边上，面朝着教学楼下面，逆光下身材比例也十分优越，在旁边排队的人都忍不住看他。

　　江摇的心跳因为许译舟远离而慢慢平稳下来，恰巧方粥出来了，对她说了声“加油”。
　　江摇点点头，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这次的面试江摇自觉发挥还不错，她本身也喜欢写一些东西，所以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写作功底还不错，对于一些问题虽然回答的慢，但并不是无话可说。

　　出来的时候江摇下意识站在走廊边上看了眼教学楼下面，无意间看见了一只鸟雀正停在树梢上，再一细看，那是一棵樱桃树。
　　江摇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刚才许译舟站在这儿好像看的也是这个。

　　江摇去了离澄园近的一家食堂，准备吃完饭就回宿舍。

　　“喂奶奶？”江摇边吃饭边接到了奶奶的电话。
　　“生活费够不够啊摇摇？”
　　江摇抿了抿唇，低声道：“够了，这里食堂都挺好的，不会花销太大。”

　　她高考之后的三个月都在H省做工，白天卖奶茶，晚上帮人整理资料，除去房租和水电等生活费，也还剩八千多块，临走时，奶奶还塞了三百块钱，江摇没要。

　　“建树回来了，要跟你说两句。”
　　江摇拿筷子的手微顿，江建树是她的爸爸，她抿唇瓣，闷声应下。

　　很快，电话里传来久远的一声：“江摇啊，听得见吗。”
　　江摇继续闷声道：“嗯。”

　　江建树也许是听出了江摇声音里的疏离和拒绝，不由得顿了顿，然后继续说：“我也不是要训你，就是你这儿考上大学了，还离家这么远，你是怎么想的？”

　　江摇从小到大都在H省，当时查学校她从没看过H省的，填志愿的时候，江建树还在外地不知道做什么工作，他从来不知道江摇是读书哪个阶段了，江摇只跟奶奶提过一嘴，她从来没想过要在H省待到老。

　　“这里的大学更好。”江摇低声道。

　　“屁话，你的分数在H省可比你现在的大学好太多！”江建树急促地喘两口气后，还是没忍住怒气，“江摇你翅膀硬了，我供你读书，你就跑那么远？”

　　江摇沉默片刻，然后平静道：“我从高中就开始自己负担学费和生活费了，你寄回来的钱，只够奶奶的生活费。”
　　“奶奶有次生病，需要大几千，你寄了五百块钱回来，我贴了自己的奖学金，那两个月，我每天只吃米饭和榨菜。”
　　这些事江摇从没提过，但这次江建树说的话太伤人了，江摇忍不住顶嘴。

　　江建树听了不但震怒，还大声道：“江摇你在说什么？！你以为你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我才是最累的那个人！你那个虚荣的妈……”

　　江摇眼睛蓦然一暗，她把声音关小，将手机倒扣在桌上，重新拿起筷子慢慢地吃饭。

　　等把饭吃完，她看了眼手机，已经挂断了，江摇松了一口气，站起来拿起餐盘，正准备走了，没想到看见了旁边公共台上放着的眼镜，接着余光里看见了半墙之隔的许译舟。

　　江摇呼吸一滞：“？”
　　食堂的座位有内外之分，偏内的都是两张桌子拼在一起，可以坐八个人的，过道旁边是四人桌。半墙之隔外面也是四人桌。
　　许译舟就坐在江摇的坐后面，隔着广告牌不知道听没听到她的声音。

　　许译舟并没有转过头来，江摇犹豫地站了两秒，捏着餐盘离开了。

　　许译舟垂眸回了方粥的消息，余光里江摇已经离开，他抬眼将刚才放在公共台上的眼镜拿起来，戴在了鼻梁上。

　　其实在江摇刚开始说话的时候，许译舟就借这种方式提醒了她，不知道是因为放上去的声音太小，还是江摇太激动，她没有注意到。

　　“五百块……”许译舟笑了笑。
　　不过么，私事他也不会乱说。

　　江摇回了宿舍，下午是自由时间，从明天开始就要上课了。她给手机充了会儿电，在两点半的时候出了宿舍门。

　　她今天下午想出去找一份兼职。

　　江摇先是把学校周边都逛了一下，然后又沿着地铁站的线路过去。
　　下午三点的时候出了点太阳，灿烂的阳光从密集的林叶中斑驳落地，像一片竹影，路旁香樟树上还有蝉鸣叫个不停。
　　擦了擦鼻尖的汗，江摇一脚踩了上去。

　　直到下午六点她才回了学校，因为班导通知过晚上七点系里要开周会，辅导员会来。
　　刚走到学校门口排队，江摇看见了一辆自行车正向她驶来。

　　她下意识地皱了眉，心里计算着自行车车轮的滚动路线，发现终点是自己脚下的时候，没忍住往旁边挪了挪。

　　那辆自行车没开到她身上，反而在一侧停下，车主人半蹲下来，看了眼手机，然后上锁。
　　江摇：哦，原来不是车主人，只是个租用的。

　　许译舟锁好车抬眼看向长队，目光在江摇身上停留了一秒。

　　许译舟推了推眼镜，他修长白皙的右手轻轻一动，就吸引了前边几个人的注意力。
　　谁都想多看几眼。

　　江摇没注意仔细看他五官，低头一直在看手机上的留言和信息。

　　直到进了学校门，江摇发现自己走过两遍的路还是不太记得，只好站在旁边的梧桐树下翻看手机地图。
　　江摇余光掠过一个白色身影，微微抬头。刹那间，许译舟看了她一眼，擦肩而过。
　　那一眼彷佛是在好奇她站在这里干什么，带着点儿探究。

　　江摇愣了愣，憋出一句：“……你好。”
　　可惜许译舟刚好收回目光，没注意到这细若蚊吟的一声。

　　江摇：“……”

　　她找了半天，终于找到去综合楼的路，抬脚的片刻忽然想到，许译舟也出去了，他一个人，也是去找兼职吗？不过看他的颜值和气质，非富即贵，应该也不需要兼职吧。

　　综合五楼的大教室并没有多少人，稀松地坐着。
　　第一次入学军训前，每个班就划了座位区域，江摇是四班的十二号。
　　左思思看见了江摇，朝她招了招手，江摇在她旁边落座。

　　她们班的位置是大教室中间一片座位的中间，视野良好，但是摸鱼容易被发现。

　　江摇一坐下就把手机放在了桌上，开始看周围其他同学。
　　“江摇你在找人吗？”左思思问。

　　“额，随便看看。”江摇喜欢观察别人，少说多做的类型，所以在旁人看来，她总是很平静。虽然长相偏甜，但是偶尔也会给人一种不太好接近的感觉。

　　“我看你好像黑了一点，是不是军训晒伤了？我有护肤品可以给你晚上用一下。”左思思关切道。
　　江摇下意识地顿了一下，然后说：“黑不黑的不要紧，冬天就白回来了。”
　　“那你的皮肤好好喔。”左思思笑道。

　　谈话间另外两个舍友也来了，坐在了后面一两排。

　　同时，江摇看见了陈京芮，就坐在她的前右方。
　　“江摇，吃饭没？”陈京芮刚一坐下就转头问。

　　陈京芮化了妆，眼线勾勒得眼尾上挑，桃花般的眼眸深浅有度，纤长的睫羽像扑开的蝶翼，鼻梁高挺，唇色鲜艳，漂亮得像是大明星。

　　江摇眨了眨眼睛：“还没。”
　　“那刚好，等会儿我们一起去杏花路吃东西怎么样？听说那儿有一家纸包鱼做得超级好吃。”
　　“……好。”

　　班导是个大二学长，一样的专业，此刻他也来了，站在旁边数了人数。

　　林绪穿着一件白T，上面印着好好学习不许偷懒八个字，看上去像工作装，也不知道是用来激励谁的。

　　“大家等会儿不要玩手机不要说话，都安静一点哈，圆姐讲不了多久的，但她要是生气了，能絮叨半个小时。”林绪交代完就往后边走了。
　　四班听见的人都笑了。

　　快七点的时候，已经几乎座无虚席，江摇坐在过道旁边，往后看了一眼。
　　林绪是宣传部的部长，今天中午他还坐在敏行楼当面试官。

　　江摇经常看衣认人，进去自我介绍的时候，并没有认出坐在正中间的林绪。

　　因为当时林绪穿着一件花衬衣，灰色和粉色的糅杂晕染，大面积地集中在右肩和腰腹，短袖下他的手腕戴着一块表，中指有个银色戒指，很酷的搭配。
　　但是和现在，几乎判若两人。如果不是面试结束的时候林绪喊了她一声，她到现在也许都不会把两个人联系起来。
　　他似乎私下里和当班导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不太一样。

　　正当江摇收回目光时，一个高高的身影从她旁边经过，长腿跨台阶，一下子就过去了。

　　江摇下意识地抬眼，发现是戴着眼镜的许译舟。
　　他来得好晚，江摇心想。

　　“咳咳，”讲台上铺导员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口道，“大家都先安静一下，我讲几个事情。”

　　钟圆圆是个三十岁左右的温柔女人，说话可能是由于声带先天性的宽厚，发出的声音细而低柔，夹着一点苏州方言的调调，听起来温柔婉约。

　　她不怎么说重话，还经常笑容满面。

　　江摇近乎认真地听她陈词了军训的事情，接收了夸奖，也收到了之后竞选班委的事情。

　　“哎老许，等会儿去吃饭啊。”

　　江摇听到了这句话，但是没听到回音，她忍不住想，起话头的那个人声音也太大了吧，她坐这儿都听到了。

　　左思思听到“老许”敏感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稍微倾斜过去，跟江摇小声道：“刚刚我看了一眼，后面四排坐过道的那个好像是论坛视频里的帅哥。”

　　“论坛视频？”前面的陈京芮忽然转头。
　　三班的班导就站在旁边，闻言盯了她一眼。

　　左思思没想到会被陌生人加入聊天，愣了一下然后继续说：“对，他们叫‘老许’。”
　　“许译舟吧？”陈京芮红唇一弯，往后面看去。
　　只是人太多，没看到想看的人。

　　江摇被盯着也没好意思，跟着回头看了一眼，许译舟低着头，似乎正在写东西。
　　片刻，许译舟推了推眼镜，抬眼看向讲台。

　　江摇感觉自己被许译舟的目光扫了一遍，连忙转过头靠着座椅，目光放在钟圆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