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具人幡然醒悟后》五更天未晓

15、第 15 章

　　然而，放弃是不能这么放弃的，何况重生到现在，他连周豪面都没见上。

　　回忆周奶奶对自己的嘱托，以及书里周豪的悲惨结局，顾初忐忑地挂断谢星泽电话，又硬着头皮拒绝了顾有恒。

　　两辈子加起来，顾初还是头一次正面拒绝顾有恒。

　　顾有恒眼睛眯缝得更厉害，眉间隐约露出个川字。

　　他把茶杯重重放回桌面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顾初甚至觉得他准备打人。好在，顾有恒没有亲自动手的兴趣。

　　“你之前任性出柜，已经对顾家造成了损失。”指骨扣在桌面，发出不轻的响声，顾有恒声音也沉得厉害，“追秦依对你、对顾家都有好处，你最好再想想清楚。”

　　已经想的够清楚了。

　　顾初心脏颤啊颤：害谢星泽失去婚约，对方就电话追杀过来。要是自己再去追对方心上人，这不等着被大卸八块喂食人鱼？

　　“不追，也不能追。”顾初死扛到底，“父亲，我不喜欢女人。”

　　“真想清楚了？”看顾初坚持，顾有恒到也没再劝或者逼。只是在顾初走到书房门口后，顾有恒沉声开口：“我看你就是活的太轻松，才有力气想什么喜欢男的女的。既然太轻松的话...”

　　顿了顿，顾有恒继续：“副总别当了，名下的房产、车子也都交出来，也别在家住了，什么时候想通什么时候再回来。”

　　顾有恒做出的决定，顾家没人敢反驳。

　　沈慧红着眼圈，看着顾初拉开衣柜：“初初，你就跟你父亲服个软，只要别提什么喜欢男人，装装样子去追秦依，你父亲也不会把事做这么绝。”

　　“母亲，对不起。”顾初一边垂着脑袋道歉，一边把高定西装分门别类摆好。

　　顾有恒动作很快，已经通知秘书停掉了顾初所有的卡，也把顾初名下的车收了回来，甚至连顾初收拾用品和衣服，也要求沈慧亲自看着。顾有恒原话，顾家的一切，顾初都不许带走。

　　“这几件卡通卫衣和小鲨鱼抱枕，都是我来顾家时自己带的。”把卫衣和抱枕装好，顾初又去门口换上了毛茸茸的小鲨鱼拖鞋。

　　走出大敞着的门口时，顾初想了想，对着沈慧喊了声母亲：“母亲，对不起，让您失望了。”

　　沈慧欲言又止许久，最终只是沉默着回了客厅。

　　在顾初收东西的时候，管家和佣人都已经远远避开，这会儿沈慧一离开，大门口彻底空了下来。

　　顾初忍不住记起了几年前。

　　当时妈妈刚去世不久，他正读着初三。突然有天，有个自称是顾总秘书的人联系他，带着他做了一些列检查后，把他带到了这个地方。

　　同样闪耀在天空中的太阳，同样空荡荡的门口，同样豪华璀璨却清冷的别墅。

　　只是这次，顾初将要离开这个地方。

　　又看了眼富丽堂皇的别墅和华美的院落，顾初转身离开。

　　走出小区大门后，他如释重负般吐出口气。

　　说不上来缘由，在顾有恒决定将自己赶走时，顾初第一反应不是震惊，也不是难过，反而是轻松。

　　就好像内心深处期盼已久的事终于成真，顾初没有即将露宿街头的紧迫感，更多的，反而是对崭新的、自由的生活的向往。

　　只可惜，向往不能当车开。

　　沿着小区外幽静的马路走了好一会儿，顾初都没看到出租车。

　　作为市区顶级豪宅之一，住在小区里的人非富即贵，别说徒步往外走，就连打车的顾初都没见过几次。

　　之前任职公司副总，顾初被配了辆奔驰，黑色底漆、流畅的线条，算不上多华贵，但十足商务范儿。

　　现在副总被撸，车子自然也就没了。

　　要说房子的话，顾初这些年大部分时间都在上学，毕业进入公司，满打满算也就只做了投资选秀这一件事，至于置办房产什么的，根本没来得及提上日程。

　　好在之前的自建房还没拆。

　　又沿着马路走了快两公里，顾初终于看见个公交车站。上车，摸出一元硬币投进去，顾初拥有了十几站的幸福。

　　他的目的地是个小渔村。

　　七八年时间过去了，渔村的模样并没太大改变。沿着熟悉的小路走进村子，又七拐八拐走到尽头，终于抵达两个并排的破旧房子。

　　顾初扯嗓子喊：“周豪！”

　　没一会儿，右边那栋房子里钻出来个挺高大的身影，那人身后，还跟了五六只毛团子。

　　“顾...顾初？初初？！”盯着顾初看了几眼，大高个露出傻笑，“真是你？！我是周豪啊，你还记得吗？周豪！豪豪！周奶奶是我奶奶！”

　　没等顾初回答，周豪脸上笑容突然凝固，两条粗壮的眉毛也蹙起来：“你回来干什么？不是想跟它们抢房子吧？！”

　　边说，周豪边朝身边指。

　　在周豪说话的功夫，右边屋里又钻出来几只毛团，左边的房子里也蹦出来三四只。此刻，它们正团团围在周豪身边。

　　被十几只猫咪死死盯着，顾初心脏又忍不住颤了两颤。

　　“不抢，都说了房子送你。”顾初小心翼翼绕开猫咪大部队，成功跟周豪会师。

　　“对哦，你说过送我的，我还说我要用来养猫。”周豪再次笑起来，脸上露出了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憨厚与迷茫，“那你回来干什么？还没到打钱的日子，用不着你给我送钱。你是有钱人家的孩子，秘叔叔说了，不让我们再联系。”

　　边说，周豪边把顾初往外推：“你走你走，我不联系你，坏孩子才联系你，我是好孩子，我不联系你。”

　　几年没见，周豪依旧是这样。

　　顾初默默叹了口气。

　　作为周奶奶唯一的亲人，顾初唯一的发小，周豪最小的时候脑子还是正常的，后来有次发烧被耽误，才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当初妈妈和周奶奶相继去世，顾初又被顾家找回去。他放心不下周豪，却没理由带着他一起回顾家，只能私底下偷偷给周豪资助。

　　谁知道才资助一个月，就被顾家发现了。

　　虽然半路被找回去的顾初摆明了是私生子，但顾有恒和沈慧对外从不这么说。相应的，他们也不许顾初提私生子的事，不许顾初跟先前的生活有联系，更不许顾初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偷偷资助周豪。

　　作为切断联系的报酬，顾有恒的秘书负责每个月定时给周豪打钱。

　　看周豪现在的情况，这个钱确实应该是打了，毕竟还能养得起这么多毛孩子。至于之后...自己都被扫地出门，周豪的生活费肯定也无望了。

　　本来，顾初是打算先解决完选秀，其他的事情从长计议。

　　可惜还没等他从长，就被赶出家门，悲催到身上只剩几块钱钢镚，连手机都没得用。

　　想到手机，顾初又记起来男主的那通电话。当时他为了拒绝顾有恒，直接把男主电话挂了，现在想想，男主该不会记仇了吧？

　　“旧手机有吗？”简单解释了两句自己无家可归的现状，顾初接过周豪又掉漆又碎屏的手机，把卡插了进去——好在顾有恒还指望着顾初回心转意，给他留了张电话卡保证联络途径。

　　卡刚插进去，手机嘟嘟嘟响个不停。

　　连着三通未接来电，还有几条短信。

　　无一例外，都是男主的。

　　-回电。

　　-我电话都敢拒接？怎么，得了第一就翻脸不认人？

　　-听说你离家出走了？

　　前两条是跟着电话后面发过来的，最后一条间隔有点久，看看时间，才发不久。

　　谢天谢地，没提被退婚的事。

　　顾初松了口气。

　　然而，又有新的问题需要纠结。

　　这电话，回还是不回？

　　刚被拒婚，就连环call，虽然短信里没提，但用指甲盖想都知道回电话准没好事。默默把手机揣回口袋，顾初动了动脚趾。

　　毛团子被昂起头的小鲨鱼拖鞋吸引，纷纷围过来喵呜。

　　“我记着，你之前没养这么多猫啊。”顾初在那几只猫里努力分辨，依旧没分辨出谁是原住民，“之前的大花和大橘呢？”

　　“大花和大橘都死了。”周豪抽抽鼻子，眼圈突兀红了，“嘴巴发炎，买不起好吃的。”

　　顾初愣了愣，鼻子蓦地有点酸。

　　那两只猫是周豪从小养大到的，没想到就这么去世了。秘书明明每次都说周豪过得很好，钱绝对够用，猫也得到了很好的照顾——只是对方安土重迁，不愿意离开村子。

　　现在想想，这哪儿是安土重迁？这根本连猫都喂不饱。

　　人吃没吃饱也不好说。

　　又认认真真打量了周豪一会儿，顾初眼圈也隐隐红了。

　　个字确实挺高，但周豪整个人瘦的厉害，手上纵横交错分布着小伤痕，一看就是经常做苦力。

　　“没事，我后来找到了不花钱的办法。”看顾初也跟着红了眼圈，周豪倒是不抽鼻子了。

　　他豪迈的挠了挠头顶，拽着顾初往外走：“真的，你别不信！我带你去看，还能坐车车。”

　　在顾初设想里，所谓的坐车，多半就是坐坐拉鱼的板车。

　　没想到周豪带着他绕到海边，还真看见辆小面包。面包车的主人顾初也认识，是同村的赵叔。

　　看见顾初，赵叔还挺惊讶：“顾初啊？你不是出去上学了吗？怎么？留学回来啦？”

　　为了堵住村民的口，顾初被找回顾家后，对外宣称的是外出留学。

　　现在被赶出家门，自然算是“留学”回来了。

　　顾初点点头，笑着打了招呼：“赵叔，你这是？”

　　“拉鱼。来来来，上来，等会儿晚了。”赵叔招呼着俩人上了车。车子突突突启动，晃悠出村口，朝着城里一路进军。

　　“赵叔是好人，每次送货都带着我。”路上，周豪认真解释，“等会儿到了地方，咱俩帮着把货搬下去，厨房收走之后会处理，不要的头啊、尾巴啊都能带走。”

　　顾初：...懂了，原来get免费食物的方式是捡厨余。

　　头一天还在璀璨聚光灯下跳舞，后一天就沦落到捡厨余，这事儿虽然有点离谱，但顾初接受起来倒也良好。

　　只不过等待厨余生产的时间里，他偏头，看见了辆跑车。

　　银黑色的车身被夕阳度上层橘色光芒，低声嘶吼着的马达声配上这丝光芒，明明应该温暖又高调，莫名的，却让顾初想到雨幕中疾驰的雷光和火焰。

　　这是谢星泽的车。

　　车的主人，此刻还坐在驾驶位上。

　　视线透过洁净透明的挡风玻璃，直直对上谢星泽幽深目光，顾初感觉自己弱小的灵魂都仿佛打了个激灵。

　　看不见看不见看不看。

　　顾初火急火燎躲到周豪身后，在心里默念三遍重点。

　　重点刚念完，手机响了。

　　屏幕上赫然三个大字。

　　谢星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