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Undergrou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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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nderground
开始赤脚旅行，走过荒野和山林，来到海边，却只能亲吻你哭泣的脸。
挂掉电话的时候，才刚刚早晨7点。
一早把我吵醒的夺命电话，此刻已经乖乖的躺在了浴缸里。而那个始作俑者在半小时后就会出现在这所房子里。
有严重起床气的我，实在很不喜欢在睡眠还未够时，与人应门。
因为环境静的可怕，所以周围的人都有近乎苛刻的睡眠习惯。而不懂这个简单道理的陈没，开着BENZ呼啸而过公路的时候，差点被罚掉驾照。
「靠，真晦气，」陈没大大咧咧的伸直两腿，半躺在我的沙发上，「一早就被警察骂了个狗血淋头。」
那这个警官的脾气算是蛮好的。
「我可是直接从飞机场赶过来的也，连时差都没有调节过来。」陈没打着哈欠，一脸的倦意，深深的黑眼圈看起来极度颓废。
「嗯？不是年终Show已经结束了么，怎么忽然…」我把咖啡豆碾成粉末，小心翼翼的放进咖啡壶，加了些牛奶，然后小火煮着。
「都是Anna啦，说什么法国著名的设计师点名邀请我去，其实都是那个小丫头的自作主张，当然我也没让法国那边的人失望就是了。」陈没半眯着眼睛，「咖啡好香。」
「嗯，给你加了牛奶。」我随意的说着，「先睡一觉调时差吧。」
「唔…」陈没嘟哝着什么，但没继续说下去。
「那个…阿汶，我可是提前回来的哦。」
「嗯？为什么？」我随口一问，然后继续调节咖啡的温度。
「因为…因为…」陈没忽然变得吞吞吐吐，舌头不停的打结，「因为，我想和你一起过圣诞节嘛，我有买礼物回来哦。」
「…」我愣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可是我没有准备礼物。」
「那个不重要啦，」陈没满不在乎的说道，「重要的是能和你一起过节，这就是给我最好的礼物了。」
陈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一脸红晕。
「陈没，你…」
我话未完，陈没已经迅速的朝我扑过来，一把将我圈在怀抱里用力抱着，有力的双臂勒的我生疼。
「什么都不要说，让我抱一下。」
陈没把头埋进我的脖颈，微凉的皮肤贪婪的吸吮着我的温度。
「陪我过圣诞节好不好？」陈没的声音近乎哀求。
我摸了摸他的头，才轻轻的在他的耳边说：「你明知我是不会拒绝你的。你是我的弟弟，而哥哥是不会拒绝弟弟的。」
陈没一把推开我，凶狠的吼着：「不要把你对付小孩儿的那套用在我身上，我又不是你弟弟！去他妈的哥哥弟弟，我想要的不是这种！」
「陈没，我们只能是这种关系。」我的声音在颤抖。
「那…那个吻算什么？」陈没提到了我最不愿意正视的问题。
「…」也是我一直没有做出解释的事情。
「哥哥和弟弟的晚安吻？办家家酒？」陈没一把扯开领带，愤怒的往地板上一扔，「你为什么不拒绝我？你完全可以那么做！」
「陈没，那是个意外。」我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却无法控制双手的颤抖。
「意外？你说那是个意外？你还有多少这样的意外？」陈没忽然抓起我的手，力气大得足以捏碎我的腕骨：「你看着我的眼睛，你再说一次，那只是个意外？」
「陈没，我想我们都需要静一下。」望着陈没愤怒的脸，心中浮出强烈的罪恶感。
「我？我觉得我很冷静，需要好好想一想的是你自己！」
「陈没…」我咽了口唾沫，嗓子却依然干涩。
「陈没，我不是…同性恋。」
听到这句话，陈没就像被电击一样，迅速的放开了我的手腕。
「你…你说什么？」陈没难以置信的表情，让我心中涌起不安。
「我，我不是同性恋。」
惊讶的表情只在陈没的脸上停留了几秒钟，那张英俊的脸就迅速变得冷淡起来。陈没转过身，从沙发上拿起大衣，飞快的穿上。
「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陈没面无表情的说着，「我真的很抱歉。」
陈没打开门，然后转头对着我说：「刚才的一切，你就当没有发生过，只是一场误会，我失礼了。」
BENZ的马达声渐渐的远去，咖啡壶却依然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冒着暖暖热气。
我关掉煤气，穿上大衣，踏入了寒冷却又沸腾的城市。
这个城市从来不下雪，寒意只会通过地表传达到脚背，然后告之大脑。
即使没有雪，圣诞节的气氛依然浓烈。
所有商店的门口都摆放着一株小小的圣诞树，挂上亮闪闪的彩球，在枝桠上系好金色的丝带，再接上五彩灯，依然可以吸引孩子们的注意。
大街上还能时常看到发传单的「圣诞老人」，长长的胡须把脸遮了一半。
陈潜的声音回荡在大街小巷，那首写给圣诞节的歌，最适合这样的场所。
来来往往的恋人们互相依偎取暖，偷偷藏在大衣口袋里的小小戒指，是最浪漫的借口。
蛋糕的香味可以从一条街飘到另一条街，而那种甜蜜的感觉也在空气中不断的传递着。路过蛋糕店的恋人们都会进去尝一口，那种所谓的幸福蛋糕。
午夜十二点的时候，恋人们手牵着手，许下心愿，来年还要一起过节。
陈潜的荧屏处女作《单车》在平安夜的晚上七点正式上映。前期的宣传到位，加上后期宣传片的人气积累，首映礼座无虚席。
我望着手里的那张电影票，忽然又不知是不是应该这么做。
要看吗，我用力的捏紧票根，即使那是陈潜，也不是我喜欢的那个陈潜，这样还要看吗？
在我还没做出决定的时候，我就被后面蜂拥而至的人群挤进那个巨大的放映厅。
当灯光熄灭，陈潜的声音从音箱里传出来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激动起来。陈潜演唱了电影的片头片尾曲，也是电影的卖点之一。
我回头望了望，也许整个放映厅只有我是唯一的单身。
故事情节比我想象的还要简单。学生时代的爱情，受制于朋友亲人社会，而无法公开。直到多年后重逢，一见如故，再次点燃爱的火花，却由于男孩的病逝而天人相隔。女孩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恋人心脏的受捐者，并和那个人最终走到一起，把和男孩未完成的爱情继续。
陈潜演的是男二号，即那个患有心脏病的男孩。
已经26岁的陈潜，出演学生时代的青涩男孩，本以为会有不协调的感觉，结果完全不是那样。
陈潜的演出游刃有余，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学生的书卷气，脸上若有似无的红晕，还有青涩如梅的笑容，俨然刻画出了一个学生形象。
出演长大后的男孩，却又脱胎换骨一般，变得成熟而稳重。
巨大的年龄落差，反而把陈潜的多变性突显了出来。
整部片子沉浸在大片大片的绿色里，微风吹拂起的稻田，沿着河道边种植的垂柳，一丛又一丛的杉木。
男女主角穿着洁白的纱状衣服，奔跑在田野间，就像两只精灵。
湛蓝色的天空成为了二人的背景，而绿色充斥的画面，让一切看起来都那样年轻。
男孩死去的时候，放映厅里呜咽声一片，几乎就快要盖过电影的背景音乐。
所有的人都被陈潜的表演所折服了，那种压抑在心里的悲痛，很快渗透开来。即使难过也要佯装快乐，即使痛苦也要假装幸福。
陈潜细腻的表演，感动了所有的人。
走出电影院，我还能感觉到眼角的湿润，被夜风一吹，那种冷冰冰的感觉愈加明显。
来不及相爱和不能够相爱，不知道哪一个更痛苦。电影结束时，意外的没有一个人先离开座位，直到陈潜悲伤的歌声完毕，人们才相继走出放映厅。
陈潜就是有这样的魅力。
我揉了揉鼻头，喃喃的说：「怎么办，我好像也有点喜欢现在的你了。」
坐公交车，然后再走路回家，我不想太早回到那所空屋子，即使有花做伴，偶尔也还是会觉得寂寞。
路边卖花的小姑娘还赤着一双脚，水汪汪的大眼睛散发出怜悯的信号。
我一口气买下她所有的花，她高兴的亲了亲我的脸，还附送了我一个篮子。
「装回家养起来吧，能活好几天呢。」小姑娘开心的说，「圣诞老人会施魔法，让花和叔叔你都得到幸福的。」
我摸了摸她的头，笑了。
走到家门口，果然是漆黑一片。老同学一早就回家陪老婆孩子去了，剩下的朋友只是打电话轻微寒暄几句，连贺卡都没有寄。
我叹了一口气，打开了门。
门的边缘碰到了空的罐头，发出清脆的声音，随后浓重的烟味迎面扑来。
在玄关换掉鞋子，我寻找着陈没的影子。
陈没忽然从背后抱住我，双手紧紧勒住我的胸口，快要把我窒息。
「你去哪儿了，我找不到你，」陈没喃喃自语道，「我走了好久，以为离你远远的，结果却发现自己又绕回来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绕不开这个圈…」
「你帮帮我好不好，你帮帮我。」
「陈没，你先放开。」我挣扎着想从他的怀抱里出来，他的手却越扣越紧。
「我不要，你先告诉我，我再放开你，要不我又找不到你了…」陈没用脸蹭着我的肩膀，动作轻而小心。
「陈没…先放开…我，好不好，我…都快要窒息了。」
陈没听到我的祈求声，立马送了手，然后轻轻顺着我的背部。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好了，陈没，」我说，「真的没关系，我不介意。」
陈没泪眼婆娑的望着我，说不出的衰败和可怜。
「愿意听我说话么？」我试探性的问，陈没思考了一下，认真的点了点头。
「好。」
我走到书柜前，从抽屉里拿出一本黑色的记事簿。
「很早以前，就想给你看看这个。」我微笑着把本子递给陈没，他小心翼翼的接过，却并没有着急翻开看。
「很旧的东西。」陈没说。
「是啊，大约是10年前的东西了。」
陈没打开本子，跳入眼帘的就是扉页上漂亮的签名。「你的名字。你写的？」
「不是，」我俯下身，坐在陈潜的旁边，「这是《红色海豚》失去的那个部分。」
陈潜很仔细的看书，到最后的时候竟然低声呜咽起来。
眼睛里盛满了泪水，难以抑制的流了下来。一滴眼泪滑过他的脸，留下晶亮的痕迹，残留的感觉温暖的让人窒息。
「这…」陈没声音低哑，难以掩饰的痛苦。
「我们的船在遇见海豚的第三个星期，忽然遭到了风暴的袭击，远程导航系统失灵，无线电也坏了，迷失在浩瀚的海上。几个船员被大浪卷入了海里，不见踪影。」
「所有的人都很害怕，直到一尾红色的海豚出现，救回我们的船员，还带领我们逃离了风暴区。所有的人都得救了，可是红色海豚却因为碰到螺旋桨而受伤。血腥味吸引来一群白鲨，他们围绕在我们的周围，伺机而动。红色海豚没有呼唤同伴，她只默默的往前方飞快游去，把鲨鱼吸引到远处，离我们的船远远的。」
「最后，我们一起亲眼见证了红色海豚的死亡，就在一片日落的金黄余晖中。」
「那林源之？」
「那一次远航，是我和林源之的最后一次旅行，红色海豚的死对我们的打击都很大，很多观念都发生了改变。」
「林源之说，除了爱情其实每个人还需要面对很多事情，感情只是生命的一个小部分。」
「他在说完这句话后，就离开了这所房子，带走了所有的花。他最喜欢的花——向日葵，就和他本人一样，一直生活在阳光下，却总是强颜欢笑来获得别人的肯定。他说他不喜欢这样，没有目的的生活…」
「那个时候，我刚刚大学毕业，也没有工作的经历，于是决定继续念下去。我总抱有一丝希望，期盼他能看透风景，然后回到我的身边。」
「可是…」我哽咽了一下，揉揉眼眶，继续说：「五年前的一天，林源之忽然回来了，皮肤晒得黝黑，戴着一顶土著人的草帽。非洲草原的高温和野性风景让他变得成熟许多，林源之打电话给我，说晚上来接我吃饭，有些话要说。」
「可是，我最终也没有等到他的话。」
「在高速路口，为了避让横穿的行人，林源之的车子与大卡车迎面相撞，车子被撞出几十米远，严重变形。」
「我在他的遗物里找到了这本笔记，红色海豚的最终结局，就好像他自己一样。」
「我们人生最美好的年纪相识，却在最痛苦的年纪分别。失去他的那种无比尖锐的痛，现在已经模糊，但接踵而来的却是无尽的思念。」
「所以，有了《红色海豚》？」陈没眼含柔情的望着我。
「很可笑对不对，我并没有写出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些语言才假了，是不是？我其实很差对不对？」我自嘲的笑着，倒在沙发上。
「没有，没有，没有…」陈没俯下身，紧紧抱住我，在我耳旁呢喃，「你就是你，最好的你，你永远是最好的…」
眼睛有些发涩，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但最终忍住了眼泪。
陈没的胸膛滚烫，快要把我的皮肤灼伤那种烫。他把他的体温匀给我不断颤抖的身体，细如雨水的轻吻落在我的耳廓和脖颈。
「你一直很害怕，我知道。」陈没的声音如从远处飘来，干净而空灵，「但是没关系，有我在这儿。」
「陈没。」我顿了顿，静谧的环境，让我有些发冷，「林源之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的…第一个爱人。」
陈没抱的更紧了，仿佛要把我揉进他的温暖里。
「我知道…我都知道…」
不知什么时候，眼前忽然一片模糊，酸涩的感觉涌上心头，让我无法呼吸。
眼泪还是流了下来，温热的液体滑过我冰冷的脸颊，掉落在陈没的肩头。衬衫已经被打湿一片，有一种淡淡的咸。
陈没的柑苔香调让我忘记了思考，眼底的世界只有四十五度。
「宋汶，」陈没望着我的眼睛，然后低声说：「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Undergrou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