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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云烟 ...

  •   天空在头顶呈现出诡异的浅红,且迈着逐渐加深的步伐延伸到远处那个叫天涯的地方,深到极致的紫红盘旋成了漩涡状,笼罩在小屋上空。木加微紧盯着小屋,仿佛要从中看出什么端倪。

      “那些烟草的花,都是以小屋为中心排成了一圈圈的圆。”身后传来轻柔的男声。

      “早看出来了。”木加微并不看他,径自向小屋走去。

      太丢脸了……今天早上。

      醒来时居然发现自己窝在他的怀里,却对昨晚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他被狠狠吓到了……

      应该……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啊啊啊,不能想了,他会疯掉的!

      甩掉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木加微疾步到了小屋门前,不需要往后看,他便知道,那个家伙一定不会丢下他的。

      “终于找到这里了啊……”近乎叹息的声音盘旋在小屋四周,并不是想象中的尖刻无礼。

      正恍惚地想这轻柔声音的主人会是如何样貌,精致的木门却无人自开了,伴着门“吱呀”的短促尖叫,屋内隐约的黑色身影清晰起来。

      带了面纱的女子朝他们看过来,眸子是空洞无神的。

      “云烟见过二位。”女子并不起身,只是漫不经心地梳着头发,铺天盖地的魅惑便压了过去。

      木加微身体一僵,却立马被花清流揽住了肩,转头看他,竟是一脸淡然。

      “姑娘,别来无恙啊。”花清流似笑非笑地跨进了门。

      只是瞬间那魅惑便没了踪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女子的脂粉味。云烟微笑起来,媚眼温润:“二位公子来访何事?”

      “姑娘何必明知故问呢。”花清流仍是似笑非笑的样子。

      “你……”一直沉默不语的木加微突然惊讶出声,视线紧盯了云烟不放。

      云烟轻笑,“公子似是有话对云烟说,那就随云烟来吧。”

      说罢便往里屋走去,如一个眼神清明的人,连桌椅也轻易绕了过去。

      似是受了什么蛊惑,木加微双颊苍白,直愣愣地跟在她身后。花清流站在原地,不曾改变面上和煦的笑,黑瞳中却闪过了一丝狠绝的犀利。

      木门缓缓掩住了他们的身形,云烟迅速转过身,对着木加微重重跪下:“小少爷恕罪。”

      “果然。”木加微神色一凝,“是哥哥派你来的。”

      “是……少主让奴婢带一句话给小少爷。”

      “说。”

      “少爷说,玩够了,就回去吧。”

      “呵。”木加微不怒反笑,“告诉哥哥,我一辈子都玩不够。”

      “……小少爷,别让我们做下人的为难了好。”

      木加微揉了揉眉心,厌烦地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我问你。这陈老爷,烟草城都是哥哥找人演的吗。”

      “并非如此。”云烟仍低着头跪在地上,“奴婢为了……些许缘由在烟草城待了几年,偶然得知来游玩的陈老爷所住的小城出现了一个红发少年暂宿在妙春馆。少主知晓后便命我引诱陈老爷吸烟,说是小少爷一定会来这里。”

      “你先起来。”少年皱了眉,“你这样跪着,我看了都累。”

      “谢小少爷。”云烟起身,眼眸清冽明亮。

      “哥哥现在何处。”

      “少主当下应该在‘哪里’。”

      “那就好。”不在这里,就好。

      “小少爷……”云烟欲言又止。

      木加微偏头看她,并没有问她想说什么,只自顾自问自己的:“你的眼睛……看不见?”

      云烟恰到好处的笑容不见一丝变化:“是的,小少爷。”

      “不累么。”木加微叹气,“这样掩饰成看得见的样子。”

      “这是少主吩咐的。面对任何人,都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弱点,毕竟我们是魔……”

      “别说了!”木加微打断她,似是在逃避什么,“这儿有没有纸笔?”

      “有。云烟这就去拿。”

      “我自己去拿吧。”木加微按住她,“你不方便。”

      云烟并不阻拦,对她来说,少年的话便是命令,语气却放柔了些许。“是,小少爷。”

      木加微在云烟的指引下找到自己想要的,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带了点昏黄的旧纸沾上黑墨,向四周晕开的笔锋如同涟漪般令人心情愉悦而宁静。

      “去‘那个地方’拿这些东西,就说是我要的,你熬成药以后喝了,眼睛会好一点。”

      “其实没有什么不方便的。”云烟微笑着接过药方不似方才的笑中完全的恭敬疏远,却是眉眼间都透着笑意,“这么多年,都习惯了,只是……”

      木加微看向话说了一半又止住的女子,白皙的脸上是一丝疑惑。

      “就像传闻中的一样。”女子低下头,把药方藏进衣襟,唇边的微笑不可遏止地流泻出来,“小少爷真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咳咳咳……”少年好似被口水呛到,尴尬地猛拍胸口,“我没这么好……”

      云烟却只是笑眯眯地站在一边,空洞的眸中闪过一丝流波。

      这个人,真的很温柔。

      打从那个时候起,她就知道。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她还未失明,可以看到他变成现在的模样也不过几天,眼底对自己和对他人的厌恶想掩饰也掩饰不住,成天把自己锁在屋子里,除了少主和送饭的下人谁都不见。起初她对这位小少爷是满腔的鄙夷,连在姐妹们面前谈论到他也是轻视的腔调。当然了!嫡出的子女,居然拥有平凡的黑发黑眸,现在主上把他变成了这样,他竟然还不领情。这样怯懦的人,即使坐上主上的位置,也不会被族内的长老接纳,说不准,魔族就这样毁在他手中了。

      直到那天,送饭的晓错不小心把汤洒在了他的衣袍上,他用那双绝伦的眼茫然地盯着自己红肿的手,半晌,薄唇中吐出冰冷的字眼:“滚。”

      躲在门外偷看的她从不曾想过从前如此羞涩乖巧的孩子也会散发出浓郁的杀气,和主上……一模一样的杀气。

      她踉跄地闯进屋里,在他没有温度的注视下拉起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的晓错就走,“晓错,不要害怕,只要少主不知道,他不敢动我们的。”

      少主还是知道了。当天晚上,晓错被压到大厅。少主并没有亲手挥鞭,只叫了族里的壮汉出手。晓错挨了两鞭就昏了过去。

      然后,她看到了,一头妖冶红发的少年,只穿了白色单衣,身形单薄地出现在大厅,毫无表情的脸竟如妖精般蛊惑了人的视线。

      她看到了,平日里少主冰冷的眸也泛起了温度,“微,怎么起来了。”少主说。

      “吵死了,睡不着。”少年如是回答,一脸不耐,“不要打了。”

      “好。”少主嘴角有纵容的浅笑,随后撤下了所有人,让她带晓错下去。

      她看到了,那少年漂亮的瞳孔里隐藏在烦躁下的不忍。

      “姐姐,这瓶药哪里来的?”晓错躺在床上问她。

      她没看到,但是她知道送药来的下人是少年名下的。

      “姐姐,其实小少爷很温柔啊。”晓错坐在床边,脸上是满满的痴迷,“而且你注意到了吗?小少爷的眼睛……真漂亮……”

      她全都知道。

      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他,竟又依稀有了他黑发黑眸时纯真美好的模样。或许“那个地方”真的不适合他,或许紧紧跟在他身边的那个青年,便是他露出本心的原因,或许,他可以……

      “云烟?”

      她从记忆中醒过来,歉意地对那个少年笑:“对不起,小少爷,云烟走神了。”

      她感觉到少年摆手卷过的微风。他并没有说没关系,然而她知道他不会介意。

      “我问你,烟草入瘾的解药,你放在哪里了。”

      她可以想象到少年是一副对待下人时高高在上的倨傲神情,然而她知道他被红发遮掩住的眸里不会有对她的歧视。

      她微笑起来:“小少爷,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烟草入瘾的解药呢。”

      她在他错愕的神情中笑得愉悦:“惟一的办法,只有‘熬’罢了。”

      请原谅她刻意在悬崖栽下一株花,只为了确认他仍是从前那个少年。

      请原谅她没有在最开始便说明没有解药的真相,只为了多停留在他面前一会儿。

      请原谅她并没有告诉少主已找到小少爷的实情,只为了让他自由地,没有拘束地去闯天下。

      虽然他不会知道,自从她看见那瓶药开始,就喜欢上了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云烟
  这章写得有点像BG……
小微不是什么圣母,只是一个温柔的孩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