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奴》掌灯引渡

8、打探

　　霜蝉填饱了肚子，顿时斗志满满，“走，该干活了。让我看看你都有什么本事？”

　　不一会儿，霜蝉跟着炽焰来到了冥府之下。

　　冥府建立在一座由累累白骨堆砌而成的尸山之上，巍峨又诡谲。

　　它不是普通的府邸，而是一座恐怖的幽暗城堡。

　　尸山间有大量染血的兵刃和锁链层层堆叠，与白骨共同组成这坚固牢靠的地基，冥府上空黑云笼罩，妖气飘荡，时不时有乌鸦飞过，留下叫声。

　　他们躲在尸山附近的一处隐蔽之地，阴影覆盖，是府外妖卫的视线死角。

　　这里阴森又压抑，霜蟾抬头望着巍然耸立的冥府，悄悄咽了口唾沫。

　　她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这座城堡，据说这些白骨都是天兵天将的尸身残骸，而这些兵刃锁链都是天冥战场上留下的兵器。

　　人间都说，整个冥府，就是天界的英雄墓。

　　霜蟾对此不以为然。

　　人类大多信奉神明，因为人类弱小，没有法力，难以在这个世道存活，他们仰仗天界的庇护，所以反过来将神明当作信仰。

　　但霜蟾质疑，倘若神明真能庇佑天下，为何人间还有那么多的苦难？

　　她幼时也曾相信神明，所以当她在被养父鞭打的时候，忍冻挨饿上街乞讨的时候，被困青楼无力逃脱的时候，她十分困惑，为何没有一个神明为她而来？

　　她觉得神明虚伪，他们标榜自己神爱世人，却阻止不了苦难发生，却对苦难中的人们视而不见。人类太蠢，把他们看得太高，所以她偏偏要跟他们反着来。

　　最初听到那个传闻说冥界大少主生来不敬神明，她还有些微妙的兴奋。

　　寻常人类看到冥府会为天界感到悲愤和惋惜，赞叹天界为三界的牺牲，而霜蟾内心油然而生的，是对冥界的钦佩。

　　这不是天界的英雄墓，这是冥界的荣誉碑。

　　她心生神往，但肉体凡胎的本能也让她控制不住地恐惧，这是凭意志无法克服的。

　　霜蟾看了看守卫森严的冥府，又看了看表情平静无波的炽焰，感觉他脑子多少有点问题。

　　“咱确定……要来这打探情报？”她问道。

　　炽焰观察着冥府的防守，没搭腔，侧脸很冷峻。

　　霜蟾原想在城中打探一下算了，谁知就被他带来了这里。她是想看看他的本事，但也不必一上来就这么上强度吧？

　　她苦口婆心说道：“我知道，想打探冥府的消息，肯定是去冥府最直接有效，但是、但是这可能有去无回啊……咱还是稳妥点吧，走。”

　　她拉了他一下，但他却没有动弹。

　　他看向她，说：“这里安全，躲好，等我。”

　　霜蝉皱起眉头，“你——”她想说他是不是疯了，结果他身影一闪，消失在视线中。

　　霜蟾望着他消失的方向，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难道他……真的可以？

　　冥府外是座断崖，深不见底，是以冥渊，崖间有一座破旧的吊桥，连接着崖两岸。

　　一粒火星幽幽飘过吊桥，轻盈地绕开妖卫们的视线，越过围墙飘进冥府大院。

　　冥府占地是非常大的，一进去便是妖兵的训练场，冥王专门将训练场设在大门口，也是为了守卫和震慑。

　　院中有一队一队的妖兵在操练，还有鬼将在监督，他们个个身穿铠甲，仿佛随时都要上战场一般，长得更是青面獠牙，丑陋凶厉异常。

　　火星极小，悄无声息地飘过，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炽焰似乎认识路，没有犹疑，直奔一个方向前去。

　　经过大院是一个公园，有妖侍正在清扫落叶，还有几个妖侍排成一列走在小路上，手上端着果盘。

　　冥土阴气极重，寸草不生，这些植物都是从外面移植过来的，每天都要用法术保持鲜活。水果亦是从外面购置。

　　这些妖侍化着浓妆，丑陋而妖冶，这就是真正的幽冥鬼怪。

　　火星悄无声息地落在果盘之上水果之间，妖侍毫无察觉。

　　火星随着果盘被妖侍带到了冥府内院，炽焰一路观察，很多下人都忙着装扮府内布置，非常隆重，可以断定，宴会是一定会举行的。

　　妖侍端着果盘往正殿方向走，这水果显然是要给一些身份尊贵的人送去的。

　　炽焰离开了果盘，如果真的这么被送进去，很有可能被发现。

　　火星以院内草木假山为遮挡，轻车熟路地躲开守卫的视线，来到侧院。

　　这里是下人们住的地方，宴会既然需要下人提前置办物品，这些下人肯定知道确切的日子。

　　没多久，有一个妖侍从屋内出来。

　　院中只出来了她一个，是行动的好时机，炽焰立刻落地化为人形。

　　妖侍背身关上门，还未转过身，炽焰上前从后一把捂住她的嘴巴，控制住她的双手，将她拖到不见光的角落里。

　　妖侍受到惊吓，十分惶恐，不断挣扎。

　　“想活命就如实回答。”

　　炽焰的声音压得很低，红瞳锐利，在黑暗中像一把带血的刀。

　　很神奇的，此时的他竟然不磕绊了，能流畅而自然地说出一个不算短的句子，并且威胁之意明显。

　　妖侍停止了挣扎，紧张点了点头。

　　炽焰稍稍松了点手上的力道，正要开口询问，妖侍却趁着这空挡大喊出声：“救！——”

　　这里是下人们的住处，有不少下人就在屋里休息，离他们只有一墙之隔。

　　炽焰立刻捂紧她的嘴巴，中断她的声音，直接带她用轻功越过围墙，离开冥府。

　　他刚刚离开，就有一个妖侍推门出来，四处望了望。

　　其他妖侍也跟出来，“怎么了？”

　　“刚刚好像听见有人喊救命。”

　　……

　　霜蟾在冥府外百无聊赖地等着，忽然听见有脚步声靠近。

　　她心里一紧，生怕是被人发现了，回头看去，竟是炽焰挟持着一个妖侍回来了。

　　她赶忙迎上去，炽焰将妖侍一推，妖侍惊叫着扑倒在地上。

　　霜蟾惊叹他的行动力，带着惊讶之色看向地上的妖侍。

　　妖侍剧烈地咳嗽，爬起来要跑，炽焰伸手放出千丝万缕火焰形成的细线，将她牢牢捆住。

　　细线收紧，一瞬间妖侍惊慌至极。

　　妖侍惶恐道：“我说我说，别杀我！”

　　炽焰微微眯眼。

　　霜蝉见状厉声问道：“冥府的接风宴到底什么时候开始？你们到底有没有个准信？”

　　妖侍：“就、就在三日之后！不会再有变动了！”

　　霜蟾精神一紧，既然盛会能照常举办，那便说明之前听到的关于大少主失踪的传闻是假的咯？

　　为了确认，她问道：“听说你们大少主失踪了，这是真的吗？”

　　妖侍：“怎么会，大少主还在玄黄镜中，明日便会出关。”

　　霜蝉得到了确切的答案，松了口气。

　　炽焰眼中尽是冷漠，伸手收了细线。

　　妖侍连连磕头道谢，爬起来转身要逃，这时炽焰放出一团火焰。

　　火焰瞬间包裹妖侍，她来不及叫喊，便化成一团血雾。

　　这就是喊救命的下场。

　　炽焰拿出一张手帕，优雅地擦着右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霜蟾在一旁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一个大活人消失在眼前，心中百般感慨这火妖还真有点手段，下手也够狠，不留后患。

　　她之前只知道他火术高强，还不知他可以如此冷酷残暴。

　　真是捡了个大宝！

　　炽焰收回目光，看向她，脸色柔软几分，“回。”

　　回去路上霜蟾冷静下来，却越想越不安，他们明明素不相识，他为何要忠心于她呢？

　　万一他哪日恢复记忆背叛她，她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她悄悄看了炽焰一眼，他坐在她斜对面，懒懒靠在马车一角，身体随着马车摇晃，方才杀人时身上的凛然之气全都消失。

　　他似乎是在休息，闭着眼睛，没有半分声响。她看向他之后，他缓缓睁开眼。

　　霜蟾立刻收回目光，掩饰地撩起窗帘看外面的风景，她发现，他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目光。

　　片刻她放下窗帘，回头发现他竟还在看着她。

　　她莫名有些紧张，他的目光静静的，却似乎能穿透人心，看到她在想什么。

　　她心虚不已，为了缓解尴尬，问道：“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炽焰：“嗯。”

　　霜蝉垂下眸，也不知是该放心还是该不安，他没有记忆，那他的身份就永远是个隐患。

　　她连忙起身坐到他旁边，拉过他的手，有些讨好地道：“那你以后要是突然想起什么，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到时候你若是不想继续跟着我我会放你走，不会拦着你的，我们好聚好散。”

　　炽焰似乎被她突然间的靠近吓到了，怔了怔，低头看着他们相连的手。

　　只有血奴才能感觉到，而霜蝉自己并不知道的，独属于主人的……气息的诱惑。

　　炽焰微不可察地抿唇，喉结动了动。

　　霜蝉瞧他没回应，问道：“可以吗？”

　　炽焰回过神，赶紧点了点头。

　　自然是可以的，主人说什么，他都会奉为圭臬。

　　霜蟾放心地笑了，“那就好。”

　　马车渐渐走远，他们并不知道，有一双眼睛，在暗中注视着他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