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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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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是在街上晃了半天都不知道买什么。她其实想一直就这么晃下去,晃到郁行云来接她,可她心里还是放不下成昱,怕他有事。又矛盾,又纠结,那样的抉择令她痛苦。
后来她告诉自己,成昱现在是病人,照顾病人是因该的,她不需要忌讳,她不需要觉得不妥,她不需要想是不是对他余情未了。
她现在是郁行云的女朋友,她就是他的嫂子,她就是为了郁行云才留下来看护他,照顾他,她没有其他想法,一点也没有。
仿佛是给自己下咒语,她一遍又一遍的对着自己那样说,就像那年深秋,她每一晚都面对镜子,说出极不想说的违心之话,“我不爱你了,你带给我的只有伤害,所以我不爱你了。”说完她就哭得稀里哗啦,哭完了还要练习,一遍复一遍,直到说得麻木,直到说得顺口了才找了一天对着他真实的说出口。
她不会告诉任何人,和他分手的那晚她哭了多久,哭得眼睛都睁不开,哭得喉咙都哑了,还是不能驱散她心里的苦,不能化解她心里的怨。如果有选择,如果有可能,她怎么会离开他,她那样的爱他,那样执迷不悟的爱他……
可是,没有可能,没有选择,她必须离开,她痛,因为她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她失去了他的爱情,她失去了成昱,永远的失去,永远……
董是最后晃到了昆城的南后街,那条街道中间隔着条护城河,河水少有的清澈,散着清新自然的味道,令人怀念。河边种了很多香樟树,树又高又大,仿佛有着悠久的历史。香樟树下又是便于休息观景的长椅,晚间还能看到三三两两的人来这里休闲。即便是炎炎夏日的傍晚,依然能看到诸多的市民来这里乘凉、观景。
偶尔还能看到一两对小情侣,挨坐在长凳上,手里捧着一次性的饭碗,你一口我一口的你侬我侬得紧。
董是后来被一次性饭盒上的字吸引住了,“家人的粥”。董是知道那家粥店,是一位老阿婆开的,就在南后街。她和成昱曾经来过,周末实在没地方去了,就跑来临近的昆城,也是无意才发现了那家店,店面不大,就小小的地方,用成昱的话说就是块小豆干。可那家店的生意极好,因为真材实料,顾名思义“家人的粥”是为家人的熬的粥,为家人熬的粥是最好的粥。
老太太是个寡妇,那个年代寡妇是凄苦的,她为了养活孩子才用自己家的房子开了那样一间粥店。为了家人生存而熬的粥,所以才叫“家人的粥”。
八九年的事,变得太多,那时候的小豆干现在已然成了大楼房,虽然房子变了,粥还是没有变。董是点了鱼片粥,还和当年一样的鲜美,只是却再没有当年的尝粥的感觉。
董是给成昱带的也是鱼片粥,成昱老说,“咱们夫妻前世估计是虾米,前世受鱼的欺凌太多,今生要全补回来,专挑他吃。”成昱他一直偏爱鱼。
回去的时候董是走得有点急,她出来得太久,成昱要有个口渴什么的就没人照顾。她有点自责,她竟然抛下了一个病人!
到了病房,她更急,急得差点疯掉。
她看到了成昱极具痛苦的模样,揪着眉,额上都冒着冷汗,仿佛隐忍着极具痛苦的事。董是想到了医生先前说过,“现在还在麻醉期,不会感觉疼,过了麻醉可能会很疼,病人可能会很痛苦。”
她内疚,她竟然在他病着的时候离开他那么久!她无暇顾及什么,焦急得差点扔了手里的粥,飞一般的跑了过去,抓住他的胳膊,有点手忙脚乱,她急问,“成昱,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疼吗?我去叫医生。”
说完,她真转身想去叫医生,可成昱却及时抓住了她,他阻止说,“不要……”
董是不解,他依然痛苦,额间的汗越渗越多,眉纠结得越来越深,都能看到明显的川字。看了这样的他,她更加担忧,更加焦躁。
她下定决心说,“我去叫医生。”可他还是不许,“不要,不要去,我……我……我要××”最后俩个字他说得极轻,董是根本没听到。
她还是担心,又问,“什么,你哪里痛?告诉我,你要什么?”
可他只是看着她,憋红了脸,又极小声的说了声,仿佛非常痛苦,都没有力气说出口来。
对着那样的他,董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对自己的警告,她对他隐忍的关爱,她都不记得了,她只有急,只有担心,泪水哗一下就流了下来,怎么也控制不住,她哭得忙乱,没有主张。
大概是她的泪水太吓人了,成昱被吓傻了,倒没有先前那样的痛苦,他愣了好一会,才又憋红了脸,大声清晰的嚷,“我要小解!”
傻了,董是真傻了。睁大了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怎么能是这个,怎么会是这个,董是怎么也不会想到是这个。她傻了半天才破涕为笑,感叹,幸好只是这个。
“快啊!”成昱许是恼羞了,火红着脸乱叫。
她也脸红,递给他尿壶。这样的亲昵还是第一次,以往有亲密却没有从来没有类似的经验。面对这样的亲密和尴尬,俩人都有点窘,脸都火红火红的烧得厉害。
喂他喝粥的时候,董是还微红着脸,仿佛还有点尴尬,有点心不在焉。
许是因为她喂得不够认真,成昱老是呛,后来他实在忍不住了,就叫董是,“董是,枕头太低,喝粥老呛,给我再垫一个。”
她缓神,机械的说,“哦。”而后她又想到了什么,建议,“我把床摇起来吧?”
他却又阻止,解释道,“摇起来,腰部那边也会抬高,腿会酸疼。只需垫个枕头就行。”
她愣了愣,哦了一声。突然明白了白天他说的小护士给他垫枕头之事原来是真的。仿佛是释然,董是莫名的轻松。
她怕他动得厉害牵连到脚,就一手伸向他的颈下,抬起他的头,一手为他垫上枕头,就像白天护士的姿势,她就压在他上方。
垫好了枕头,她的手没能及时的抽出来,而他的头又倒得太快,一个牵引,她就不着力,倒在他身上,脸就贴在他的嘴唇上。
无意的亲昵似触电,就只轻轻的一碰,那无限的电流就瞬间窜遍了全身,让她颤栗不已。像是弹簧,她暮的起身,想逃离,却是被成昱一个及时按住了头,只在眨眼间,他的唇就贴了上来。
那样急切的吻,有狂热,有细致,有霸道,有柔情,有留恋,有回忆。他的吻包含着复杂的情愫,仿佛是弥补,弥补八年来的失去;仿佛是惩罚,惩罚她的离去;仿佛是期盼,期盼无人知晓的将来。
那样的吻,仿佛怎么也不够,几个世纪都不够。
董是一开始就懵了,根本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样的突然,那样的碰撞让她理智全无。后来,她是堕入了,就像以往,被成昱一步一步带入了特定的境界,陷在里面,怎么挣扎也出不来。再后来,她就慌了,也怕了,她慌自己有这样的反应,她怕自己以往的努力都付之东流。最后她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泪哗哗的流下来,冰冷而苦涩,仿佛是受环境影响的海水,她这条鱼怎么也适应不了,无论如何也适应不了,最终只能离开,离开属于她的那片海域。那样的泪水,不仅提醒了她,也提醒了成昱。
终究,他还是离开了她的唇,手抚着她的脸,用极尽朦胧的眼看她,那样凄厉的眼令人心碎,仿佛变了一个人,他脸上没有了冷峻,却是只剩下凄苦。他启口想说些什么,可看着她满是泪水的脸,他又生生了憋了回去。
看着那样的他,她内心又一阵翻腾,苦得说不出话来。仅剩的理智提醒着她,她站起了身,他的手就从她脸上滑落,慢慢的滑落,像极了电影用来渲染气氛的慢镜头,那样的无奈,那样的不舍,可终究还是要放下。她狼狈的别开脸,擦了擦泪,转身,仿若无事说,“我去取热水。”而后就提着水壶匆匆的逃离。
她一直在闪神,愣愣的像个没有灵魂的躯壳。站在取水机前,她还是愣。拿了满是热水的水壶也不知道,开水一直溢在外面的她也不晓得。
后来还是水房的老阿姨看不过去,责备她,“啊呀,小姐你怎么这样打水的啊?不是自家的也要懂得节约啊!”
她这才有点人气,匆忙的关了水龙头,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可她还是没有完全缓过来,还是神情恍惚,拿了水壶又忘记盖盖子,水洒了一地,溅出的水花淋到自己的脚,她啊一声跳了起来,差点把水壶扔掉。
“你这小姐做事怎么这样的,这是开水啊!弄到身上怎么办啊?唉……现在的年轻人,做事怎么都毛毛躁躁的。”老阿姨又看不惯,自言自语似的数落起来。
董是惊魂未定,却倒是仿佛还了魂,愧疚说“对不起。”帮着老阿姨一起整理了地面,才又取了水回病房。
回到病房时,成昱正在和别人通电话,他说,“恩,你明天过来,把我的电脑带过来。恩……知道了,你烦不烦?……”看到她来,他又直接说,“挂了。”
她不敢正眼看他,她怕见他的眼,见到他的脸。她怕控制不住自己,她怕心口会疼得更猛烈。她一直低着头,也不和他说话,也不知道忙些什么,就是一直不停下来。
后来,还是成昱先开口,他又变回了起初的淡漠,他说,“表哥公司的工地上出了点事情,可能这两天都来不了,我让高兴明天过来……”他没有往下说,他没有说让高兴来替她。可她就是能听出来,他就有那个意思。高兴来了,她就可以走。
不知道怎的,她的心猛地抽痛,一阵比一阵强烈。她明明不想呆在这里,她明明不愿正面的面对成昱。经过短短几小时的接触,她更加明白她不能呆在这里。这里根本就是地狱最深处,她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煎熬,她明明不想呆这里,多一分都不想。
可真能走了,真要走了,她却还是觉得疼,有说不出的不舍得,心里竟能泛起一波一波的酸楚,仿佛被人嫌弃了般,特别难受。
她还是低头,摸着水瓶,没有接他的话,干着喉只说,“天热,我帮你擦擦……”
他却飞快的拒绝,“不麻烦嫂子了。”
嫂子!
是啊,是嫂子了。他提醒了她,她就是为了郁行云留下来照顾他的,她就是他嫂子。
她仿佛失了神,轻轻的“哦”了声,便再也没有和他说过话。
他也再没有开口。两个人就像是陌生人,就像在俩个世界,他归他躺在病床,她归她坐在陪护床,中间隔着条走道,却仿佛隔着个太平洋,遥远得望不到边际。
董是一直坐在陪护床沿,看着某一个地方发呆。不知道沉默了多久,也不知道呆愣了多久,只知道能听到成昱均匀的呼吸声了,她才有勇气再看他。
他侧着连,和她反着方向,在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成昱的脸是精品,无论在那个角度都是极好看的。董是看得又有点愣神。以前他睡着的时候,她也会这样愣愣的看他,看得笑出声,看得愁眉苦脸,然后懊恼,“我怎么就被这么个小孩带得没了方向呢。”而每次他都能在最恰当的时候醒来,调笑她偷看他的美色。她就死不承认,“你哪个眼看见了,不看我哪知道我在干嘛。”他就笑,一本正经又神秘,说,“其实我有第三只眼睛。”握着她的手按在他心口,又说,“就在这里。”
董是又觉得眼睛干涩,她整了整情绪,下了床走过去,帮他把头低下的多余枕头抽出来,动作轻柔,小心,就怕惊扰他。弄好了,她呆呆的看了会,才又回到原来的地方。
后来许是一天折腾得也累了,她打起瞌睡,慢慢的,她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受控制便倒床睡着了。
虽然累,可她睡得极不安稳,一直发恶梦。梦里,分手那晚她蜷在墙角的画面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脑海里回放。那样凄楚的感觉,那样比死还痛苦的感觉,在梦里她一遍又一遍的从新体验。梦里她也哭干了眼,梦里她也一遍遍的喊那个名字,“成昱……”只是无论是梦还是现实,再喊多少遍也不能改变事实。
后来,梦里出现了成昱,他找到了她,他睁着凄凉的眼,喊她,“董是……”喊了无数遍,她还是愣,不知道该回答还是该沈默。
模糊间他又说,“董是,我还是爱你,停止不了爱你……”他的声音无比的悲凉,透着那样多的无奈和凄苦。
董是的心都碎了,碎得连残渣都不剩,可即便在梦里,她都不敢接说,“我也停止不了爱……”她只有继续哭,继续蜷缩着体会心碎的疼。
董是后来是哭醒的,床席上已染上了一大片的湿热。她揉了揉眼看成昱,他依然侧着头,额上冒着些丝的汗,她拿了毛巾,给他细细的擦,就像照顾生病的小长,温柔的细致的擦拭。成昱睡得很沉,一直没有醒,她弄好了所有的一切后,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继续发愣,继续承受这无边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