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随春风寄燕然》安然未央

25、清明案

　　季燕然还未有所察觉，只听来者操着一口吴侬软语慢慢道：“这位先生，请问你们中午在这边用饭吗？”

　　季燕然没有回答，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这位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的女子。突然，他眉眼弯弯地笑着说：“不知道魅妖小姐想请在下一等人享用什么美味佳肴呢？”

　　对方却不为所动，只是敛眼低头：“我叫小维，是这家的佣人，现在差不多时候该准备午饭了，只是不知道你们是不是中午在这边吃，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我好开始准备了。你们一大早就过来了，说不定早餐都没吃吧。”说着，那女子略微转头，扫了离门口有段距离的邱枫一眼。

　　季燕然不答话，只是负手在后，笑意盎然。

　　终于，那女子撅着嘴：“好吧，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虽然铺有地毯，但连我有这么高警觉性的人都没有察觉到你进来，若不是你真的身轻如燕，必是个身手不错的人。个子是高，估计里面塞了不少增高鞋垫吧，为了避免造成鞋底太厚的尴尬，你选择内增高，但这样的缺点就是你只能适当增高一点，现在看来，应该有一米六五左右，但到一米七还是不够的。你皮肤虽白，气色却很好，双眸明亮有神，说话声轻但中气足，要说是操劳过度憔悴疲惫，更像是细心休整以逸待劳。十指纤细修长，手背肤色明亮，和一个多年操劳的妇人比较一下，显而易见，不可能是长期独自负责打扫整个别墅的人。身为佣人，问客人是否留下用饭，不是先去询问主人的意思，而是直接来问客人。还有……”

　　“喂喂喂！”小妖不甘心地喊，却又连忙捂住嘴，往门外望了望，幸好没惊动邱枫。她嘟着嘴：“哪有那么多破绽啦？！”

　　季燕然摸摸鼻子：“嗯，破绽确实很少，最后这个破绽却是最大的，就是你看邱枫的眼神。”

　　“眼神？我看邱枫的眼神？我知道了，看仇敌的眼神对吧？”

　　季燕然笑着摇摇头：“算了，不说这个了。你潜进来是为了？”

　　小妖嫣然一笑：“看你破案得如何了呀。”

　　季燕然仰头看着吊灯：“我想我知道你的手法了。”

　　“怎么可能！”小妖猛地睁大眼睛，又连忙用双手捂住惊呼的嘴，“这才半天耶！我不信，我不信！”

　　季燕然重新注视着小妖，笑着说：“不论信不信，先听我说吧。

　　“那酒里的安眠药，应该不是杀人的辅助。如果死者喝了那酒，应该会趴在桌上，就不存在子弹从前脑门穿过的情况。我想，应该是一个烟幕弹吧，就跟门上的弹孔一样，是你事先制造好的孔，之前可能用什么掩饰好了。而且你一定是在死者一坐定就动手，就算死者误喝了安眠药，还没来得及产生药效，就落入你设的圈套并被杀死。

　　“保卫系统因为佣人而没开，第一发现人是佣人，看护现场的还是佣人，这个佣人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所以这个佣人应该是你的帮手，又或者那佣人根本已经是你假扮的了。三天前你能带走忆君，说明你一直很关注邱枫，如果不是，我和忆君和警界并没有交集，你不可能注意上我们。起码，三天前，你并没有潜入李家。而这三天，你很有可能潜入李家，扮成佣人，许是用擦拭吊灯或是更换灯泡为借口，把装置安装上去。这个装置或许就是一个大夹子上面固定个手枪，当然，只是猜测。重要是要把枪固定在灯上，并把绳索的吊钩勾在吊灯的另一侧。虽然你实际身量不够，但你当时若是假扮成女佣，必然像现在这样需要内增高，身高也就不是问题了。

　　“绳索应该是事先是垂好的，吊灯上有两个洞，上面是储藏室，你可能先从上面把绳子垂下，然后再从下面把吊钩钩到吊灯上。之后你拉动绳子操控吊灯，这才有了地毯上的粉末。那是绳子和天花板摩擦而让粉刷掉下来。”

　　“就那个小洞，我怎么知道李旺财是不是真的坐到位置上呢？那个小洞，只能穿过绳子，根本没办法透过吊灯看到下面的场景啊！”小妖申辩道。

　　“看来你真的试验过那两个洞了，不然你怎么知道那洞有那么小。”季燕然轻笑，小妖涨红了脸。

　　小妖愤愤地问：“哼，那你还没说我怎么看到下面的情况呢！”

　　季燕然摸摸鼻子：“唔……其实下面我还没想好，不过你倒提醒了我，光靠那两个洞是不行的。但是，倘若有第三个洞呢？”

　　额？第三个洞？小妖俏眉一扬。

　　“比如……那个通风口。”说着，季燕然略微仰头，看着门的左上方墙角的通风口。

　　“通过那个通风口，你就可以看到房内的一切了吧。”

　　小妖噗嗤一笑：“可是绳子怎么过去呢？从天花板铺过去的话，我可没那么高。而且，这绳子会被发现的吧。”

　　“会不会发现取决于绳子的宽度，和光线问题。这个书房，光线一直是固定亮度的，也就是壁灯和吊灯的光，只要试验几次，自然能够找到最合适的颜色和宽度。记得以前广场上的大屏幕也演过类似的，你们称之为魔术的。

　　“至于绳子怎么到达通风口，我想，这梯子既然是镀金的，相比这个通风口上的栏杆也不是纯金的，应该也是镀金的，只要用磁铁系住绳子的另一头，用适当的力度扔过去，只要吸住了，自然可以。我目测那通风口的大小，按你的身材，脱掉那鞋，娇小若你，自然能轻松地在通风口藏身。

　　“你只需要藏身在那里，而手中的绳索应该有两根，一根控制吊灯，一根控制枪的扳机。先拉动一根绳索，让吊灯移到一定位置，因为光线的变化，李旺财会因为光线的变化而抬头看灯，这时候你就抓住时机，拉动另外一根绳子，扣动扳机，李旺财因此中弹。至于角度，力度，一来，你潜入有些时日，二来，你经验丰富，并不需要太多练习，甚至可能马上就能目测出所需的角度并算出用多大的力拉多远。”

　　小妖一笑，两眼发光地看着季燕然：“最后这个算是在夸奖我吗？可是有个问题你还没解决，如果是□□，你怎么解释后坐力的问题？那后坐力，可不是绳子能掌控的啊。”

　　“唔……这个嘛……那说明，不是□□……”

　　“嗯？”

　　季燕然突然想起忆君给自己的枪械资料上，曾有一种特殊的枪，那时忆君觉得好玩，还特地向他隆重介绍了这种枪……

　　“S4M□□，采用□□与AKM所使用的7.62×39毫米步枪弹弹头。像手枪这样的□□管枪械，理应不发射长径比较大的步枪弹弹头，在SP-3弹上装填步枪弹弹头，目的是暗杀后扰乱警察的搜查方向。如果被击者受伤后送进医院取出的弹头，或者死亡后尸体解剖取出的弹头与步枪弹一样，警方当然会认为案犯携带步枪，造成搜查方向错误，谁也想不到不装大型消声器的中型手枪会在极近距离无声发射步枪弹弹头。”季燕然回忆着当时纸上的内容。

　　感谢季燕然的过目不忘！感谢谷爸和度妈的大力支持！

　　小妖顿时泄了气，喃喃了几句，还是嘴硬地说：“那为什么我不干脆直接从通风口开枪好了？”

　　季燕然摇了摇头，笑着说：“你来看这椅子。椅背上的血迹泼溅的痕迹相对来说，有点偏下，并往下飞溅的血迹比较多。这是角度带来的影响。如果是从通风□□杀，受距离的影响，死者只是略微仰头就足以被杀，血迹相对来说是更靠近上部，飞溅的痕迹也会更均匀。而从吊灯的角度来射杀，死者的头后仰得更多，因此后背和椅背之间的空隙也有血迹呈圆滴状或飞溅状，不是上面的血液沿椅背留下，而且血迹分布不均，下部的血比上部多出了许多。”

　　“哎……不好玩了。都被你猜出来了。虽然没证据，但你都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小妖叹了口气，紧接着正色道：“但是我们的游戏还没结束。”

　　季燕然眼神一冷，越过小妖的肩膀，看着已经在门边不知道站了多久又听了多久的邱枫。

　　小妖深吸一口气，目光越发的清冷：“那两个孔，原来装的是监视器。这李旺财，和赵坚韧那狗官有往来，为害一方。有时候那狗官会来这里办事，做贼心虚，害怕被这个监视器录下什么，就让李旺财拆了这个监视器，装了这个吊灯。我本想直接杀了他，但我突然改变主意了。我要你用你的方式惩罚他。如果我觉得你惩罚的效果好，我就会让忆君回来。”

　　“这个效果，有什么标准吗？”季燕然追问。

　　“等你能给惩罚再说吧。他的背景错综复杂，可不好对付。”小妖噗嗤一笑，似是觉得季燕然在夸海口似的。

　　“好了，我走了。”小妖说着，准备离去。

　　邱枫终于出声：“怎么，老对手，不打算见见我吗？”

　　“你是官，我是犯，官犯自古对敌，我怎么能让你见到我的模样。”小妖并未转头，轻轻地说，只是两手紧抓着裤管，关节凸显而苍白，双眼微垂，盯着地毯上的某一点。

　　“为什么季燕然就可以？李寻就可以？偏偏我不行。”

　　“李寻，你不常说，他身手好，就是心不细。你现在再去问他我长什么样，除了身高，身材，头发，他再也描述不了什么的。至于季燕然，季先生，呵，我总觉得，和姐姐一样，都是让我想亲近的人。”

　　“那……”

　　不待邱枫说什么，小妖笑盈盈地说了声“闭好眼睛哦”，挥手扔下一个闪光弹。

　　再睁眼时，邱枫已经看不到小妖的身影，只有眼前那张散发着茉莉香的纸，上面张扬的笔触写着“小维在别墅后十米处的一棵树下。她好久没那么好地睡上一觉了。让她安息吧。”

　　和那句犹在耳边的呢喃——“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