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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小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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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客厅的窗帘都开着,光线十分好。
布置干净整洁,家具看着上了年头但看起来也温馨舒服。
和任何正常的家中装饰布置差不多,只是这屋子的每间房门的门前都会挂上一串风铃。
即使是下午正好的阳光洒在这间屋子,屋内的人也感受不到真切的温度。
因为阴寒的鬼气已经覆盖了整间屋子。
“你们不能伤害他。”
身材瘦小的老太太手握着还未曾放下过的扫帚,她盯着两位身量颀长的青年。
抿着的嘴透露着警告与威胁。
谢必安没有说话,径直往挂了风铃的一个房间走去。
覆在屋子中的鬼气只能证明鬼在这里活动过。
而鬼气最盛,在这房间中。
——“他”就在这。
就连这门的门把手上缠绕了阴森森的鬼气。
连魂体状态的萧毅都能感受到这扑面而来的难受阴凉。
也不知道住在其中的屋主是否是真的察觉不到这几乎实质化的阴气。
谢必安没有管这漆黑的鬼气,径直伸手去拧门把手。
探指而去,阴恻恻的鬼气便像遇见了天敌那样在他的指下四散逃开。
简直像一个奇观。
萧毅飘在谢必安和范无咎身后,在心中不禁惊奇感叹。
在他的手将要覆上门把手时,来自另一人的手掌抢先握上了。
蜜色皮肤,稍微一用力盘根在手臂上的青筋便浮现而起。
堪堪刹住的指尖还是触碰上了范无咎的手背。
触感温凉。
在范无咎偏头看过来之前,谢必安收回了自己的手。
刚刚的无意触碰宛若一场蜻蜓点水。
快速到没法发觉。
范无咎的眼神轻轻掠过谢必安,他手下一紧,便轻易将门把手拧开。
这是一间卧室。
首先吸引他们目光是正对着门板的一个木质梳妆台,老旧古朴。
大约是结婚时的物件,上头还贴着发旧的“囍”字。
他们走到了镜前,镜面已经雾的看不清晰。
谢必安与范无咎站在其前,只能看到镜中两个隐隐绰绰的影子。
萧毅正想问七爷八爷怎么就站在这镜子面前不动,但他转念一想,难道是这镜子中藏有什么玄机?
他便认真起表情,仔细地看着模糊的镜面观察。
然后下一秒,萧毅就看到谢必安伸手碰向了镜面。
黑白无常两位就这样消失在他的面前。
萧毅:!
人呢?
他不敢落后,赶紧也学着前面谢必安的动作碰了一下镜面。
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
似乎通过镜面又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只不过睁眼看这装潢布置,依旧是在原本的屋内。
这是一个相生的镜面世界。
通常称之为“魇”。
恶鬼可以制造“魇”,藏身其中,以此躲避抓鬼人的捉捕。
而抓鬼人只能以魂体状态入“魇”,附身“魇”中的物体寻找恶鬼。
就算是黑白无常也是如此。
魇已经成了一道抓鬼必要的程序。
可魇,是恶鬼的主场。
恶鬼会以动人的情感,虚妄的谎言来迷惑入魇之人的心神。
试图夺其阳魄吸收,壮大自身力量。
入魇之人只有找到机会,才能一举将恶鬼抓获。
有手在捏自己的脸,谢必安感到自己被人轻轻放下。
“奶奶,我把小羊放在这陪你。”
童稚的声音从近及远。
然后是一声不重的关门声。
谢必安睁眼,也不知他附身的是什么,视野肉眼可见的矮了一大截。
他动了动手,一只毛茸茸的奶白色圆手出现在他的面前。
里面塞满了棉花,软乎乎的。
谢必安:?
这是什么?
他花了一会时间来熟悉这个被他附身的物体,而后才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在谢必安的身后就是前面看到的梳妆镜,不同于镜子外的模糊样子,现在的镜面看上去十分清晰。
于是谢必安控制着软绵绵的身体往边上挪去,用奶白色的圆手按住梳妆台上的物体,当作踏脚石踩上去。
他终于看到了自己此刻的样子。
一张咧开嘴甜甜微笑的小羊面孔,身上覆盖着细白的毛绒绒,头顶还有两个小巧的羊角。
——是一个小羊模样的棉花娃娃。
只是大抵是体内容纳了白无常的魂体,这可爱的小羊脸在镜子里都显出几分与它模样不符的冷酷来。
入魇对于无常已是常事,但这还是消除记忆后来到人间的第一次。
【无常工作守则一:黑白无常必须同时行动,一起办公。】
哪怕黑白无常其中任何一位单独抓到了恶鬼,也需要令一位无常在场,同时将恶鬼押送于地府转生。
黑白相生,阴阳交融。
黑白两位无常,缺一不可,不能分离。
现在谢必安得先找到范无咎和萧毅。
冷酷的笑脸小羊从梳妆台上探出头观察从梳妆台到地面的距离。
然而此时的距离对于一只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小羊娃娃来说无异于万丈深渊。
面上的这样的高度,毛绒小羊可能会害怕
——但是谢必安不会。
谢必安毫不犹豫的往下一蹦,小羊软绵绵的身体就这样落到了地上,甚至都没有发出一声响。
“嘎吱——”
房门被人打开,刚爬起身的冷酷小羊立马躺下一动不动装死。
在魇中需要遵循魇本身的规则,不能所做超脱附身物体本身所能做到的范围。
就如谢必安附身在毛绒娃娃体内,便不能让魇中的人察觉出这毛绒娃娃不同于毛绒娃娃的地方。
在魇中人看到的地方,谢必安必须扮演好一个软绵绵的白色笑脸小羊。
“噔噔噔——”
脚步声越来越近。
有一只手抓起了他。
“小羊怎么掉地上了?”
小女孩的声音稚嫩,一双大眼睛疑惑地盯着手中的小羊娃娃。
她记得她前面才刚将小羊放在了奶奶的梳妆台上。
对于想不出答案的问题,小孩没有疑惑太久。
她抱着小羊走出房门,走到客厅。
黑白的相片被框在相框里挂在客厅的墙上。
是爷爷的照片。
今天刚挂上的。
她这个年纪还不能理解太多关于死亡的含义,妈妈只告诉她爷爷永远地睡着了,又或许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总之就是,她再也看不到她的爷爷了。
爷爷睡着以后,奶奶以后都是一个人住了。
奶奶一定会很孤单的。
所以她想把自己的小羊送给奶奶。
已经到了要离开的时候,在门口妈妈说了些什么,大概是一些安慰的话。
老太太反而摆着手说了句:“老头子不过岁数到了,是该走了。”
谢必安附身在的小羊被递到了老太太的手中。
送别儿媳与孙女之后,老太太将小羊随手放在了茶几上,转身走进卧室中。
被放在茶几上的谢必安静待了两秒后重新开始活动。
白绒绒的小羊直起来,迈着软乎乎的腿在茶几上移动。
才刚动了一步,小羊的脚就踩到了茶几上的一张纸。
纸面光滑,差点让谢必安滑了一跤。
冷酷的小羊刚稳住身子,正要迈着短腿继续往前走,结果发现迈不动。
谢必安扭着棉花小羊的脑袋往下看。
发现踩在纸张上的脚被底下纸张的两个角紧紧捆住。
仔细一看,这纸还不是普通的纸。
大概是被小女孩用来画画的纸张。
上面画着一个头戴皇冠的火柴人,火柴人还穿着漂亮的公主裙,一层一层的波浪裙摆,十分华丽。
火柴人公主的顶上写着歪歪扭扭的四个大字——“美丽公主”。
“谢必安,是我。”
富有磁性的好听男音从小羊脚下传出,正是这张纸在说话。
是范无咎。
他竟然附身在了这纸上。
谢必安准备将踩在薄纸张上面的脚拿开,但因为纸张的两角还紧紧扒着,他一下挪没挪开。
小羊娃娃软绵绵的脚就又在纸张上重重踩了一脚。
范无咎:……
谢必安:……
看不出表情的“美丽公主”纸张蓦地松开了扒着小羊腿的两个角,摊在桌面上就像一张真正的画纸。
也不知是不是知道纸张是范无咎附身的缘故,明明是张画着画的白纸,但却总觉得有种比寻常白纸颜色更黑的既视感。
谢必安默默收回了压在纸张上的脚。
“美丽公主”这才慢吞吞地起身,在小羊边上直立了起来。
纸上面画着的火柴人公主眼睛巨大憨厚,嘴巴是优雅的一个勾。
还是十分标准的纸片人身材。
纸张看起来正直愣愣的和小羊对视,而小羊脸上是礼貌的无懈可击的微笑。
虽然这个笑容大抵由于谢必安附身的缘故,看起来并不是特别真诚。
小羊扭过身,似乎是不想再与这张纸对视。
现在得去找萧毅。
正往前迈了一步,就听到萧毅的呼喊传来。
“七爷八爷,我在这!”
谢必安朝声源处看去,一个胖墩墩但画的十分喜庆的俄罗斯套娃站在高高的壁橱上朝摇晃着身体。
看来这就是萧毅了。
小羊和画纸一起从并不高的茶几上蹦下,朝着壁橱走去。
而萧毅看到七爷和八爷的动作,不禁更急想要和他们会合。
他也没想到他一睁眼就变成了套娃,虽然在大学的课上了解过“魇”的相关知识,但他还没真的经历过。
决定抱紧黑白无常大腿的萧毅看着壁橱下的小羊和纸张,模仿着他们前面蹦下茶几的动作。
察觉出萧毅动作意图的范无咎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俄罗斯套娃从壁橱上直直往下一蹦。
“砰——”
一声巨大的碰撞声。
俄罗斯套娃摔成两半,不知几个小的套娃从肚中滚出来,“咕噜噜”的滚了一地。
其中还夹杂着萧毅撕心裂肺的尖叫:“我的孩子——”
他看着满地滚的“孩子们”充满感情地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