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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三节 婚不像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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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露出了鱼肚白,早起的鸟雀鸣叫不过数声,喜婆便忙不迭的进来催促雪钰起床。
连着催过了三四次,雪钰方才不耐的将枕头丢在地上,烦闷的坐了起来。那喜婆乍一见雪钰公主丢枕头过来,“嚓啦”一声碎了一地的瓷片,顿时骇了一大跳,心下暗自思量传言说这位公主脾气大果然不是虚言,这大喜的日子竟然扔东西,还真是头一回。哼!也不知有多少名门淑女想嫁还嫁不了呢!可喜婆到底也只是心里想想,面上仍旧战战兢兢的说道“碎碎平安,碎碎平安。”生怕一个不留神又惹怒了这位公主。
雪钰也不理她,懒懒的走到屏风后面沐浴更衣,梳洗打扮。
可眼看着已经过了三个时辰,雪钰的妆才化了一半,喜婆不由得偷偷给负责梳妆的侍女暗地眉眼。那负责梳妆的女子却只是走着眉头摆弄着雪钰的栗发。雪钰冷眼瞧着她们摆弄,不发一言。
外面传来了催促,这已经是第三遍了,雪钰懒懒的看了一眼为她摆弄头发的侍女,见她脸上分明已经是冷汗啧啧了,却还是强堆着笑脸,不由有些好笑。待那侍女第六次绾起发雪钰的发,而后一脸惴惴的望着雪钰,雪钰方才懒懒的道:“就先这样吧。”
那侍女明显的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收回手。
这一早晨,已经换了不下六种头饰了,还好这位公主点头了,不然,她还真不知道怎么梳下去。这么想着连忙将一方喜帕盖在雪钰的头上,省的那位公主忽然改变主意了。二人上前搀了雪钰向门外走去。
这一日正是婚嫁的好日子,天起甚好不谈,墨阳城上下都沉浸在一片暖融融,喜洋洋的气氛中。正午不到,众人翘首以盼的钟离公主出嫁的队伍终于从小卫公子的府上抬了出来。先是舞龙舞狮杂耍队伍,然后是吹鼓手,再是仪仗队,直过了大约几百来号人,最后才终于见到了钟离公主的大红花轿。宝车华盖,红纱帷幔,金线媞绣,宝石点缀,明珠装扮,当真是雕琢精美,奢华异常。
这出嫁的队伍沿街缓缓向宫府中走去。一路不知引起了多少人的驻足观望,甚至有些是专程从外地赶过来看这场盛大的婚礼的。
婚嫁的队伍转过街角,沿街向卫皇的宫府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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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角一个毫不起眼的茶馆二楼,靠窗户的茶座中,坐着一个黑衣男子。那一身黑衣远看是平常的不能在平常的家常衣服,可再往细处瞧,便发现那衣服可是不一般的精美。面料上上等便也不说了,那上面绣着的麒麟戏珠图案,普天之下,当只有齐都的织布霓裳才有这样的大手笔。那织布霓裳绣一个小小帕子也要千两黄金,更别说这一身衣服了。这人穿着这样的衣服出来,看来当是非富即贵了。
且这男子的容貌也是难得一见的英俊美好,肤色白净,脸部线条坚毅深刻,深褐色的眼睛更是透亮的出奇。只是,他的神色当真也是静的出奇,眼波虽然望着那出嫁的队伍,却看不出一丝情绪。全身上下也散发出一种让人不能忽视的尊贵气质。
男子身后站着两个随从,一个短衣劲装满脸煞气,另一个白衣长袍仙风道骨,站在一起却又是出奇的和谐。真不知这男子不知是何方神圣,这样两个人物竟然只是长随。
半晌,那短衣劲装男子低头说道:“公子,这事交给我和明近办就是了,您尊贵千金之躯来这种地方,万一出事……”他话未说完,只听一旁的白衣男子笑道:“明远,公子自有公子的打算,你看着便好。”那叫明远的只是叹气,眼中不解之色甚浓。
坐着的男子却还是痴痴的望着那抹红色的软轿出神,似乎压根就没有听到他后面随从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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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钰坐在花轿中,听着外面人声鼎沸,心中却是百种滋味难以名状。如果一切顺利,她就嫁了卫皇,成为他宫府中一个小小的妃子,正如那日所见到的那些身影一般,寂寞却又无奈。若是如仲孙华贵说的那般,她也许有可能不在这一日嫁给卫祺风,可是却又会和仲孙华贵纠缠不清,她心中是厌极了那人。自然,这个时候的雪钰没有想到,还会有第三种结果。
兀长的队伍行至府前的时候停了下来,一直箭矢“夺”的一声打在轿顶上,而后便是欢呼声从四方响起,紧接着喜婆便走上前去将轿帘掀开,正要弯腰将雪钰搀扶出来的时候,旁边一人说道:“我来。”
喜婆惊讶了,她给王孙贵族做喜婆不是一天两天了,却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形;围观的众人惊讶了,他们呆滞的望着他们风度翩翩的皇帝陛下亲自走了过来,弯腰,将钟离公主自轿中牵出来,而后又在众人更为讶然的神色中,一弯腰,一倾身,将雪钰打横抱在怀中。
他们高高在上的陛下这时候还不忘一转眸,微笑着对众人说道:“钟离与我墨阳的习俗相去甚远,我既然娶了钟离公主为妻,那么按照钟离的习俗抱着女子入宫,也不算失礼。”说罢竟是再也不理会任何人,转身向宫府内走去。
石化中的众人心下不由得感慨,看来皇帝陛下对这位公主还真是痴情!
窝在卫祺风怀中的雪钰此刻也是忐忑不安,身体僵硬不已。再联想到子美那日的话,想到堂堂陛下竟然被人有那方面的遐思,不由得心中感怀不已。却也是无可奈何。不管怎么说,这个怀抱暂时还是温暖的。她这么想着,便也就由着卫祺风抱着自己。
到了大殿上,卫祺风直接将雪钰抱上了龙椅,这才将雪钰放下来,两人并列坐在高高的座椅上,直把下面的人惊得眼如铜铃。
与雪钰想象中的不同,他们今日大婚,却是没有民间的拜父母天地,只是由卫祺风一大早去宗庙中告知祖宗先人,而后接受王公贵族和百官的朝贺既可。
因而需要雪钰此刻做的,也不过就是坐在龙椅上接受各方人士的朝贺。
雪钰隔着面前薄如蝉翼的红纱望一眼卫祺风,只见他端坐在龙椅上,面色虽和往日一样的笑靥如花,可眼中,似乎总隐含着什么。
雪钰便也没有多想,只是坐在那里,冷冷的看着众人。只是心中有种不安的错觉,总觉得今天从出门那一刻起,便好像被人盯着一般不自在。她也试着左右环顾,却总是徒劳无获。
直到司礼官员洪亮的唱喝:“钟离王爷觐见”的时候,雪钰的思绪才终于回到了大殿上。
只见钟离王一身华服被四人簇拥着走上大殿。钟离王步伐矫健,身型高大,方一入大殿便引起了众人的侧目。
雪钰只觉得眼眶一热,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
“来人,快快给钟离王赐坐。”卫祺风眯着眼睛。见钟离王走上大殿,连忙呵斥左右。
“是!”侍卫应道,连忙搬了一个软椅过来放在大殿左边,钟离王微微点头,便坐了下来,身子向后,倚在软一种,似乎很累了的样子。
“今日寡人大婚,钟离王爷能来,寡人很高兴。寡人特意为钟离王爷准备了一份礼物。”卫祺风说罢,连拍了三次手掌,便只见一个绿衣侍儿端着一个托盘,盘中放着一个通体碧色玉瓶,缓缓的走到了钟离王的身前。
钟离王乍见那瓶子,身体一怔,转头面色复杂的看向高坐上的孙女雪钰,心中又是痛又是恨,痛的是他的这个孙女竟然为了他的这条老命不惜一切,甚至嫁给了她曾经最恨的一个人;恨的却是这世间造化弄人,为什么,偏偏是卫祺风,偏偏是他为了达到目的不惜给自己下毒!唉!却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
雪钰的看此时身体早已僵硬了,她死死的盯着那盘中的玉瓶,似乎要将它看穿了一般。那是自己用着婚礼换来给爷爷续命的解药啊!饮了这最后一瓶,爷爷便不再受制于人了。为了这小小一瓶解药,她在墨阳这半月来,不知折损了多少密探,卫祺风,走到今日这般,你总算终于如愿了罢!
大殿中的众人神色各异,这皇帝大喜的日子,怎么会赐给自己岳丈一瓶这样的的东西。不知这瓶中是为何物。以方才卫皇对钟离王的态度而言,这应该不是传说中的毒药,可又会是什么非要今日赐饮呢?!
“王爷,这是本王先前答应雪钰的,今日,你便当着她的面饮掉此种良品,以解她心中的牵挂,不知王爷意下如何?”卫皇坐在高高的龙椅上,静静的看着钟离王,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雪钰缓缓的说着。可他的语气却是格外的亲切柔和,好似与那钟离王已亲如一家一般。
钟离王抬头,似乎想要透过那纱帐看轻孙女雪钰的表情,奈何,还是隔得太过远些了。那薄薄的一层红纱就好像隔了一座山那般遥远。钟离王皱着眉头,望着那青玉小瓶,既不答话,也不伸手端起。很明显,他并不信任卫皇。
一时间,大殿内陷入了莫名的僵局中。
“爷爷,这可是旷世难求,普天之下只有为数不多的极品圣水哦,您还是喝了吧。”没想到,首先打破僵局的竟然是雪钰。
极品圣水?!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亏她想的出来。暗处,有人听到雪钰如此说,深褐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唇角微微上扬。
侍儿也颇和时宜的说道:“钟离王爷,请!”
钟离王看了看那托盘,又看了看坐上的孙女,终于还是伸手将那青玉小瓶拿了起来,凑到了唇边。
雪钰的心蓦地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她失声叫道:“爷爷。”
钟离王停了下来,又看了一眼雪钰,忽而笑了。道:“乖孙女儿,不论何时何地,爷爷都会支持你。别忘了,你是咱们钟离的公主!” 钟离王说完这些,终于还是一扬脖子,将瓶中“圣水”一饮而尽。
雪钰一时觉得泪意上涌,她微微仰起头,将快要流出了眼泪生生的忍了下来。爷爷,这明明是为了您求来的解药,如今您终于不再受制于人,为什么,我心中会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呢?!
待钟离王饮完药水,旁边护送钟离王的男子便上前为钟离王把脉,过了半晌,那人却仍然低着头,皱着眉。雪钰一惊,竟然当着众人的面,一把扯掉头上的红纱,走下大殿,来到了钟离王的座位前。
随侍的女子伸手,似乎想要拉住雪钰,却被卫皇一个冰冷的眼神阻止了。
雪钰握住钟离王的手,眼睛却看向那人,问道:“爷爷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