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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3章 ...


  •   晚风拂柳而动,衣动人不动。
      他又睡着了。月华下,明显已是一脸浓浓的倦意。
      俊逸的脸,干净的气息,带着一股她迷恋的酒醇。那是他的味道。
      他为了避闲,也知她不会轻易罢休,干脆换好了早朝的朝服,坐在亭廊的石桌上听她说。说她想说却说不出的话。
      他的名字叫沐逸泷。
      突然记得他先前在山上的朗笑,她的脸像喝醉酒般酡红。不该啊不该,不该为了根木头啊。唉,她莫名地叹了口气,他也许并不想和她说话。
      事实也该是如此,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淡淡莫名的伤。
      “真是根木头。”她竟然没再结巴,原来她难过时会变正常。
      本可施法将他送回房,可凭什么?她才不要呢。拂袖就想走,走开几步,回首,这样也会受凉吧,毕竟是凡人一个。
      回房取来单衣披在他身上。
      她今天居然没喝酒,悠悠地吐了口气。
      风动,心动情亦动。

      *** *** *** **
      他真的是累了,本想好好听她说话的。可她除了你便是我,再无其他的内容。
      周公向他频频招着手,他真的撑不住了。
      朦胧中,身上暖了少许。
      该是谁为他夜盖衣?他的眼帘沉重得实在睁不开。
      隐约中有人叫他木头。他几乎于梦中要失笑出声。
      是胭脂吗?

      *** ** **

      天光大亮。可胭脂还想睡,昨晚明显是没睡好。
      “公主,大事不好了!你别睡拉!”
      “珍珠,你别闹,让我再睡会。”她推开珍珠的手,继续睡。
      “公主,你的庙被人给毁了!”
      “什么!哪座庙?”胭脂一跃而起,“谁如此大胆!”
      “就是本城外那座啊。而如此大胆的,不是旁人,就是那个沐逸泷。”
      他?他平白无故地毁她的庙做什么?

      ** ** ****
      一片狼籍。
      眼前的庙宇一片狼籍。可他还是解不了气,奏本给驳回,一句国库空虚,轻描淡写。他竟一点办法都没有。
      退朝时,还被讽刺都求龙祭天。
      龙,大旱却迟迟不肯下甘霖的龙有什么好求的!他记得有人告诉过他这里有座龙庙,一条能求雨却不肯下雨的龙,奉着有何用?
      他今天就要砸了这龙庙,看看究竟有没有龙神,显不显得了灵!
      庙宇不大,气派倒是不小,正中有条绯龙直冲云霄。哼哼,砸的就是你!
      他一怒之下,将绯龙像砸了个粉碎。

      当胭脂迈进龙庙,就知不妙。她还是迟来了一步。
      满地琉璃瓦碎,阳光由此折射而出,竟悲凉中浸没着某种辉煌。这她本是一腔怒火腾云而来。而真见到沐逸泷,反而没那么生气了。
      他可知道这里供奉的是主南龙门的天龙?而那就是她的本尊。

      这里显然是有人比她更为恼火。她微侧着脑袋,反观盛怒中的他,她竟然会有一点心疼,真是个木头!纵容,她突然想到了这词。权衡心里的天平,审视着自己在乎的角度,他竟然占了个先头。
      她能感应到他的惆怅,无处发泄的郁闷。
      暗叹了口气,很想说声,罢了。
      她只当没看到,也没听到算了。
      再说他还藏着上等的美酒没贡献出来呢。
      可是对他心动真的好吗?
      真的好吗?

      他看见了她,很诧异。胭脂怎么会来?
      突然他很想和她说话,即使她像昨晚一样很支吾得说不清也没任何关系。不明白她为什么在哪里?可她就是那么奇怪出现了。

      “我想出去走走。陪我吗?”他牢牢地牵起她的手,没容她拒绝的意思。
      已近正午,她的手还是凉凉的。
      她真是妖魔又怎么样?他真的有点不在乎了,真的只是一点。
      他现在只想说说话,有人肯听听他说心里的话。
      而她就是这么出现了。
      心之墙,倾塌,因她。

      该计较的,她知道她该计较的。至少是甩甩袖,呈呈威风;但当他将手伸向她时,她知道她根本不想计较。即使,无数次告戒自己只为他的酒,也只允这一遭,可如真的又故伎重演,她还真翻得了这个脸?惟恐,惟恐——

      ** ** ** **
      待当两人远离龙庙后。一个白影出现在已可称上废墟的龙庙之中。
      夏日无风。他在烈阳下,却滴汗未出。此人非是旁人,正是那日拜龙庙,胭脂所遇的那位公子。
      只见他凝神,极认真地默数着被砸绯龙像的碎块,不多不少,正好是七块。
      那人在冷笑中轻叹,“胭脂龙啊,胭脂龙,并非要加害于你;天兆都出,我只待看你究竟犯了何罪?

      十指相扣,日下低头见两人的影子,也是那么十指相扣来着。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胭脂记得那句话,可是——
      人人都会记得这句话吗?身边的他会记得吗?记得又怎样?不记得又怎样?
      暗叹声,原来她不喝酒的话,就是条根本洒脱不起来的龙啊?

      过晌午了,街头巷尾做各种买卖摊贩几乎都停止了生意,休息的休息,暂收摊的收摊,多数是准备近傍晚地那拨生意。
      街角,倒有个摊子,是个老头专卖泥娃娃的。
      单说是卖娃娃,倒不算什么,奇就奇在,这老人家是当场在事先预备好的泥人上画着画。你想画怎样,就怎样。
      出于好奇,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在那摊头停滞的脚步。

      不久后,那老汉很得意将两个娃娃分别塞进他们各自手中。
      迟疑,手上的泥娃娃可是对方的模样,拿还是不拿?

      她装作不经意地向他那边扫视下,他若不收,她决计会先开口。不能那么没骨气,更何况她还是条天龙呢。
      他也在偷望她,视线相遇,又火速移开。
      窘迫,心乱。他从没那么过,他不过只是想,想知道她的想法。原本理直的一件小事,却让他自感有逾越之嫌。
      暗呼出一口气,才意识到自己在冒汗,“天真热啊!”话出口,更是追悔不已。他平生第一次同意他二哥说法,木头一根。
      目不斜视,只看他手中的娃娃。那彩绘娃娃的确活脱胭脂的样儿,双眉一点嫣红,只可惜一尊泥娃娃没她本人如此秀灵,尤其是双目,她的如日下水波涟漪;还有娃娃的樱唇只不过点点红,亦没她唇线原有的那么柔媚。思及此置,脑海警钟大响,自己竟观察有如此细致了。

      他真的很热啊。出了一阵汗,又是一阵。
      是啊,时下正是夏季,她主管的季节。暗念咒,清风习习。他每每欲言又止的样子,她看了就气得有点牙痒痒。她是说话要结巴啊,他是怎么拉?
      难不成,两人要做一天的哑巴?他不仅是根木头,还是根朽木。

      一路真是—— 一路沉默。
      两人不自觉走到了湖边,一碧连天,水声鸣佩,银波粼粼。
      她喜欢水。她是龙,喜水乃天性。
      只是——他砸了她的龙像,是不是证明他不喜欢龙?
      咬着双唇,终于想开口了。总不能一辈子在他面前做哑巴吧?
      “你……你,为什么……不,不喜欢……”
      “不喜欢龙?”他替她接了下,她连忙点头。还好,她差点就说出“我”字了。万幸,万幸。
      他低头莞尔一掀嘴角,道:“那是迁怒了,有些事人无能为力,就想有神助。只可惜——神太忙了。”是啊,忙得听不到百姓的哀怨。他不知道神会不会哭,神到底知不知道人间有种叫“泪”的东西。
      与其说是对神的失望,不如说是自己对朝廷的失望;与其是说他对神龙的恨,不如说是对自己的无能的恨。
      她正待继续她支吾不清的言语,只听到一声惨叫:“救命!救命啊,我的儿郎掉河里了。”
      她没多想,一头栽进那碧波中。

      水本是她的家,救个小孩子对她而言一如反掌。
      只是她上岸有些窘迫,衣衫湿了。她本可施法,只是太多人在场。她若真如此,怕真要惊民了。
      谁知她一救人上岸,他就将自己的罩衫披在她身上。
      湖面依然波光潋滟,是错觉吗?她整个人散出淡淡的红光,连她的发丝也似溶进极浅的烟红,是因那阳光吗?
      心如碧涛上烟雾缥缈。
      ** ** **
      常言不是说的好,好心必有好报,为什么偏偏她胭脂做了好事没好报?这句俗语是不是只对人有效?她为了救人,她的泥娃娃就此变得面目全非了!懊恼,她怎会如此冲动?
      当她沮丧随着沐逸泷去找那摊主,那老人早已收摊不见所踪了。
      这真让她想哭。但作为龙,她是抵死不能哭。她要笑,龙岂能轻易说哭,就哭?像她就打小没哭过,听说眼泪是味道是咸涩的,却不知此言是真是假?
      不过她已经努力地挤笑了,可惜嘴角稍微上翘一丝一毫,她都觉得委实是没那兴致。
      沐逸泷暗叹了口气,对她还能说什么?她的脸上的表情真可为是千变万化,他一时竟想不出该怎么安慰她才是。坏了的泥娃娃是他的模样,他将画有她模样的娃娃给她便是,她就是摇头不要!
      “那明日,我再来此处,找那老人家再做一个?”
      她点头,过了会又摇头:“那,那——不,不来呢?”
      “你怕那老人明日不来?”他能听懂她的话,即使她为自己别结巴得过分,把字句省略得过于厉害,他也能猜出一二,“也对,这好像是个问题。”他突然有了想逗弄她的心思,故意佯出恍然的神色;果不其然,听完他的话,她的脸色又变难看了。
      他终于忍不住大笑道:“哈哈,好了,我保证还你个一模一样的娃娃。”
      上当了,她终于感悟到这点。他何时变得如此可恶,敢欺弄于她。真是——
      她不想和他多罗嗦,照如今她的“病状”,也根本不能与他舌战。
      正所谓君子动口,小人动手。她非人,动手又当如何?不给点这沐逸泷还以颜色,他还真忘了,天该多高,地该多厚,这“龙”字又该怎么写了!让他尝尝她的龙拳!
      轻易地避开她的小粉拳,她人矮臂短能把他怎么样?不是他轻视她,她的力气实在是不怎么样。
      一拳不中,还有第二拳。
      “晚上,请你喝酒如何?”他反握住她送来的第二拳,仍好笑地看她赌气的样子,“你最想喝的那种。”
      酒哦?那是她最想喝的酒哦,哼,算他识相,她心里早盘算着,倘若他再避开这拳,她就用雷劈他!
      仍挂火地扫了他一眼,将那已变为一摊烂泥的娃娃交于他手中,道:“还——要。”
      “除了请你喝酒,一定还你个娃娃。”
      她满意地点头。话原来不用多说,也挺好,能懂她就好。不错,不错今晚有酒喝了。只是她原想喝完他府上的佳酿,便回去。这——
      不!她当下否定了自己的决定,他还没还她娃娃呢,她就这么离开,太便宜这个沐逸泷了。
      可回去还是要回去次的,大旱之事怎么她有所不知呢?先随他回府后,就上天查问此事,再回来喝她的美酒不迟。
      ** ** *** ***
      一年分四季,四季分四色,主四方;苍春为东,朱夏为南,白秋在西,玄冬住北。夏本是天龙胭脂调停风雨的季节,她也算是尽职,历年都是调派好一切,便号称微服出游,假公济私,到人间饮尽琥珀琼浆,今天也并不例外,只是她从未离开如此之久过。久得连驻守西龙门银镭也不得不来到她的驻地,生怕她忘了及时返回天庭,误了交权于他的时辰。
      望天穹北斗七星悬,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个名七颗星;人间只道是指路之天星,谁会知道是龙之禁忌。群龙几乎都记得那禁忌,凄厉往事怎会有灰飞湮灭时?
      龙起生云,苍蓝天际竟然飘来一朵红云。
      他淡然地笑了笑,她总算还记得回来.
      胭脂并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银镭,既然他在也好。

      “夏季既然属我掌管风雨,怎么我不知道你所管的西方,竟然大旱连年?”
      听完她劈头盖脸的质问,银镭倒觉得惊讶,怎么从不过问这些事的胭脂,今朝如何变得如此顶真?
      他的沉默使胭脂更为不满道:“银镭,你待如何解释?”眼前这个家伙一年四季就是那种槁木死灰的模样,一点都不讨喜。
      “解释?我用得着解释什么?”他还是那待理不理地回着,“那根本不是你我管辖范围,胭脂。”
      “怎么可能?”
      他银色如琉璃眼眸稍转,停顿了下,见她一副不罢休的样子,只得道:“只是龙军在那里安营而已。”
      “天龙之军?他们驻守那里和下雨有何干系?”
      “胭脂,龙多不下雨。”他以极缓地速度提醒着这残酷的事实。
      是啊,天上龙多,地下大旱。天龙在天,哪由那些下界的神龙擅自降雨的道理;而能降雨之司龙一多,此职交于谁都是不妥的,反而落到厚此薄彼的尴尬局面。
      天要降雨,必先遣龙兵。
      可别说是胭脂,就算了四天龙之首——苍意绪也调动不了龙军。
      要动龙军,必先有龙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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