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文晴

57、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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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玉带着兰香，连湿漉漉的衣服都没换，更别说收拾行李，当即就要离开西门宅，路招下人拦阻，她摆出狠厉的样子骂：“谁敢拦，我跟谁拼命。”别人也就不怎么敢动她，只得一路跟到宅前，直至杨迁毅步履匆匆赶上来。

　　“你这副模样是要去哪？”他拦到潘玉跟前，不让她继续往外走。
　　兰香见到他，本能地躲到了潘玉的身后。
　　“我回娘家看看，有什么问题吗？”潘玉也不想跟他硬碰硬，暂时就压制了心头的憎恶之情，说出合情合理的言辞。
　　“那你也要梳妆打理好，等我陪你一起去。”杨迁毅的语气里充满命令式。
　　“你怕我不回来？”
　　“倒也不是。”
　　“那你怕我这样出去有损你颜面吗？”潘玉讥笑，接着道：“放心吧，你在外头已没什么颜面可遭人议论了。”

　　事实上，这些都不是杨迁毅所顾虑的，他就是不想让潘玉自己出这个家门。

　　见他一时没有说话，潘玉拉着兰香又要前行。
　　“那我跟你一起去。”杨迁毅不再拦她，只是跟上她。
　　“我的孩子还在你家，我肯定会回来，你跟着我，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我看着你会觉得想吐？”当着许多下人的面，她说出这样的话，一点也不保留。
　　“不管你怎么想，总之我跟定了。”

　　“不准进去。”门口处突然有小厮拦阻的声音。
　　抬眼一看，潘玉便发现是武植来了。
　　“今天就算是他来了，你也走不了。”杨迁毅丢下话，随即便走至门口问武植道：“你又来干什么？不是说过，我西门宅府不欢迎你这样的客人吗？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不知羞耻了？”
　　“我来看看莲儿。”武植说。
　　“莲儿是我的妻子，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你跟她压根没有任何关系，还是请回吧。”

　　潘玉趁此时间也走到了外面，叫一声“田岭”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武植看到她狼狈的样子就神情紧张问：“你怎么了？”
　　转即他又质问杨迁毅：“西门庆，你对莲儿做了什么好事？”
　　“哼，我对她做了什么，也无需你来多此一问。”杨迁毅却是不做任何解释，忽而他又笑了一下正经道：“武大郎，今天我给你一个带走莲儿的机会如何？”
　　听言，所有人都惊了。
　　“不过有个条件，”他又说，“你今天若是带不走，以后就不准有这种试图带走的念头，你可答应？”
　　他这样信誓旦旦的样子，让人不得不防。

　　武植心知要打退这些家丁是很简单的事，就是不知西门庆要耍什么花招招，所以迟迟不肯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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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去这次机会，以后可没这等好事。”杨迁毅激将道，“怎么，你不敢吗？你不是武功很高强么，我这几名家奴又算得了什么？”
　　“你说话当真？”武植思虑一阵觉得可以一试，不管他有什么花招，他都要冒这个险。
　　“绝不食言，只要你今天能从我这里把莲儿抢了去，就算你赢，我自会写一封休书给莲儿，还有裴谨的儿子，我也不会扣着，但说好了，你今天抢不走，以后就不准再找麻烦，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怎么样？”
　　武植看一眼潘玉，见她不置可否，他就自作主张了：“好。”
　　“放马过来吧。”杨迁毅撩开衣袍，做应战之势。

　　“你？”武植大为惊异。
　　潘玉也觉得奇怪，杨迁毅不是一点本事都没有么？
　　“就是我，来吧。”杨迁毅脸上露出一抹阴笑，胜券在握的样子，武植迟疑之际，他便主动上前开始与其交手了。

　　一开始武植还处于浑然不觉的状态，杨迁毅又下的是狠手，因此，强大的功力倒让武植退出几步之遥方才站定。
　　“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一身本事？”
　　“少废话。”杨迁毅说着又是出狠招，武植有所防备，才不至于落得下风。
　　战况激烈，只见二人从门口打到园林，飞檐走壁好一番较量，潘玉和那些下人甚至要时不时发生位移方可观战。
　　二人争斗，好似不分胜负。
　　武植最后一记脚踢，却是将杨迁毅从空中踹到了地面。
　　“少主人……”
　　他吐血了，看样子，凭他目前不知从哪学到的功夫，还不是武植的对手。

　　“莲儿，我们走。”有那么久不见杨迁毅爬起来，武植就走至潘玉身边，要带她离开。
　　“还有孩子。”潘玉方才从懵然的世界回神。
　　“我去，我去抱孩子。”兰香打起精神，高兴地就是往东厢房跑。

　　届时杨迁毅终于从趴在地上的姿势坐了起来，却是不言语，也不看别人，专心致志地打坐运功似的。
　　“他在干什么？”潘玉见状只觉心里发毛。
　　武植也蹙眉表示不理解。

　　“啊……少主人，您怎么了？”
　　杨迁毅的头上在冒热气，脸色也变了，青一阵白一阵的，跟着了魔一般。霎时，周围的人被一股强大的力道弹出好远，眨眼间，他的头发散了，嘴唇殷红，眉宇间也充盈着越来越浓重的妖邪之气，好似猛鬼附身。
　　一干人众吓得是腿脚发软，大叫“少主人中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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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练了什么邪恶的功夫？”武植猜测着就是将潘玉拦到身后。
　　就在这时，杨迁毅的目光陡然落在了他的身上，接着便是平地而起，直奔目标。
　　武植腾身跃起，躲过一次袭击，再反身之时，却是腹背受敌，重重地挨了一掌，口吐鲜血扑倒在地，难以动弹。

　　“田岭！”潘玉几乎吓懵了，只是看到杨迁毅还要对武植下狠手，她就扑到他身上，试图护他。
　　杨迁毅意识到，却是收不住手。
　　“不要……啊。”武植奋力翻身，终于没让潘玉替自己挨那一掌。
　　“田岭……”
　　武植张着嘴，已是说话无能，潘玉抱着他，顷刻间泪如雨下。
　　她慌乱不已，喊着要叫大夫，喊着武植的名字……除此之外，她完全想不到别的，只是恐惧，恐惧最爱的生命离己而去。

　　却说杨迁毅最后那一掌因为潘玉的介入而把部分功力反用到自己身上了，也算自残受伤，不过，他很快恢复正常时候的样貌，对潘玉说：“他输了。”
　　“莲儿……”武植像是花了最后的气力，方才叫出这两个字，之后，他两眼一闭，脑袋就歪进了潘玉的怀里，不知是死是活。
　　“田岭？田岭！……”潘玉大哭大喊，“大夫……叫大夫……”

　　“没用了。”杨迁毅走过来蹲下身子，面无表情道，“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他。”
　　“你……你不得好死……”潘玉恨恨出声，再看武植又只剩哽咽哭泣。
　　“我死了，谁来救他？”
　　潘玉的哭声戛然而止，她以为自己幻听，就问：“你说什么？”
　　“他的命，只有我能救。”
　　“……那你救，你快救啊……”不管这有多么的不可思议，潘玉只是想，只要武植能活，怎么样都可以。
　　“除非你答应我，永远不跟他再见面。”
　　“我答应，什么都答应。”

　　于是，杨迁毅便命人将武植扶进自己的书房，随后又将其带入暗室，不准任何人叨扰，潘玉也不例外。
　　她只能在外面心急难安地等待。
　　“小姐，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没事了，西门庆说能救田岭，就应该能救。”潘玉自我安慰着。

　　约略半个时辰过去，杨迁毅才打开了书房的门。
　　他的衣服被汗水浸透了，样子有些疲累，见到潘玉，他就告诉她：“武大郎醒了。”
　　听言，潘玉就要往书房里去，却是被他拦住。
　　他抓住她的手腕，提醒道：“你答应我的，这么快就忘了？”
　　“最后一面，让我见他最后一面。”潘玉要求。
　　他犹豫一阵，终于松开抓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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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植就躺在暗室的床上，尚且挺个身都困难。
　　“田岭……你没事了？”潘玉坐到床弦，抓起他的手，很是担心。
　　“莲儿……”
　　武植能睁着眼睛看她，还能喊她的名字，她就觉得好受多了。
　　她说一句“活着就好”，眼泪不小心就又流了下来。
　　“莲儿……我输了……”
　　“没关系，你先不要说话，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在这儿陪你。”潘玉胡乱地擦把泪，就冲他鼓励地笑了一下。
　　武植也是实在没什么气力，就轻点下颔没再言语。

　　不知过了多久，他好像是睡了一觉方才苏醒。潘玉已经让兰香弄了一些滋补的食物，要喂给他吃。
　　喂着喂着，她突兀告诉他：“以后别再找我了，我们各自，都好好生活吧。”
　　“莲儿……”武植一激动将本来靠着枕头的身体竖直，连连轻咳几下方才稳定身心，他接着道：“莲儿，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带你离开的。”
　　“不要了，我已经答应西门庆，哪都不去了。”潘玉面上装得平静，还是用调羹给他喂食。
　　“可是莲儿……”
　　“其实，”她打断他，忽而认真道，“西门庆对我挺好的，只要我不折腾，大家都可以相安无事，想想北方在战场的将士，想想续儿，我们不是过得很好吗？”

　　“莲儿，你这样，我和裴谨都……”
　　“没什么，就这样吧，有吃有喝还有人伺候，就没什么不好的，况且，西门庆他再不是人，也不会欺负我，你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潘玉说得轻巧，也是尽量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内心受到的冲击，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化解的？她为自己的命运感到莫大的悲哀。

　　后来，不管武植说什么，潘玉心意已决，就怎么样也劝不动了，甚至，不等他离开西门宅，她就回到了自己的东厢房，将自己关在屋里，谁也不见。
　　“小姐，您没事吧？”兰香担心她，在外面一直不敢走远。
　　听到她的声音，潘玉倒想起一桩事来，猛地就开了房门，问她：“兰香，田岭走了没有？”
　　“刚走，小姐还有话跟他说？现在去追还来得及，您快去吧。”
　　“不，不是。”潘玉仔细看了兰香几眼就是将她拉进屋，一边说：“我要你走，离开西门家，忘了西门庆，出去好好生活。”
　　说罢，她就收拾了一些自己的衣服，还有珠宝首饰，也通通打包。

　　“小姐，您这是要干什么呀？我不走，我不走……小姐在哪，我就在哪。”兰香一边拦阻一边哭诉，内心的纠葛和难过，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必须走。”潘玉很快收拾好一个包裹，就是塞给她，然后拉扯着她一直送她到大门口，嘱咐道：“你去找田岭，先在他家呆着，我相信，他会照顾好你的，日后若有机会，就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小姐……我不能留你一个人……”
　　“难道你想记着西门庆的噩梦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吗？”
　　“……小姐……”兰香哭着跪到地上，什么也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