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文晴

52、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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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果可想而知，就算裴谨假装死了，只要朝廷知道他的反逆之心，诛灭九族之罪就不再遥远。
　　杨迁毅就是要这样要挟吗？
　　潘玉觉得，如今的他已不能用“可怜”这个词来形容，他变得可耻了，并且更加可恨了。
　　“不管这封信最终有没有被我交上去，你都将成为我的人，不是吗？”
　　“莲儿，他给你看的什么？”裴夫人注意到，就想上前看看清楚。
　　“没什么……”潘玉匆忙将信件塞进自己的袖口，忽而后退一步冲杨迁毅笑了：“我可以毁掉它。”
　　“真的在这里。”杨迁毅不以为然又掏出一份来。
　　想想也是，他怎么会这么轻易将证据交到潘玉手上呢。

　　潘玉如果不答应他的提亲，只怕裴府上下不得好死，她捡回性命，也一定会遭杨迁毅的钳制，而按正常道理，只要她牺牲自己，就可以保得很多人平安。
　　“我可不是跟你开玩笑，也不会给你太多时间考虑，我去外面等你答复，一刻钟之后我再进来。”杨迁毅放出话，不容潘玉反应就径直往厅外走。
　　这一次，他似乎胜券在握。

　　“莲儿，那厮究竟跟你说了什么？你们手里拿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给我看看。”裴老爷伸手索要。
　　“公公……”潘玉一时不知所措，想想自己这份是假的，就将其拆开了，里面不过几张折叠的白纸。她不知道要怎么跟这两位大人解释，因为裴谨交代过，不要她把他的事说出去，她觉得自己就不该说，反正说出去只会增添别人的烦扰，结局却是无法改变。
　　“莲儿，你倒是说句话啊。”裴夫人看儿媳单是蹙眉坐于椅上不吭不哧想着事情很是着急，不禁走近悉心劝导：“莲儿，告诉婆婆，那西门庆跟你说什么了？”
　　潘玉张了张口，还是感到难以启齿，就重新咬紧了下唇。
　　“莲儿，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嘛，事到如今，有什么困难，我们当一同应对。”裴老爷也是个心急的主，这会胡子都躁动了。

　　“等我再跟他谈谈。”潘玉陡然想好，站起身就往屋外走。
　　后面裴老爷顿首无奈：“你到底要跟他谈什么呀？跟他还有什么好谈的？”
　　她没有理会。

　　找到杨迁毅，她就跟他商量道：“要以此相威胁娶到我也行，但至少要等我将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以后，你可答应？”
　　“不答应。”杨迁毅想也不想，毫不让步道，“什么事情都有意外，我尤其是这种事，不想等。”
　　潘玉想玩点心眼，总是玩不过这个男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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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本意是想，等到孩子出生，裴谨也许就回来了，他一回来，就可以有各种办法跟杨迁毅斗。
　　“你做个选择吧，”杨迁毅又说，“要么我现在把证据交出去，等到朝廷来一道抄家诛灭九族的圣旨，我想办法留下你，要么你现在答应嫁给我，免去这不必要的麻烦。”
　　“就不能多等几天吗？”潘玉恨死了他现在自信满满的样子。
　　“不能。”
　　她恨恨地看他，眼睛里溢满无奈的泪，却是始终不肯下落。
　　杨迁毅见状将脸侧向一边，装得毫不在意道：“别这样看我，我不会改变决心的。”
　　这一次，他就是要逼得她无路可退，就连死，也不能。

　　他这样可恨，以至于潘玉忍不住从头上拔下了银钗，猝不及防重重插在了他的胸前，也许，只要再深一点，就可以没过他的心脏，只是她的手在瞬间变得无力了，所以伴随他一声吃疼的轻呼，停止了继续的勇气。

　　杨迁毅抓住她行凶的那只手，紧贴自己的心脏，忍着疼凄怆道：“你说，我怎么就爱你，爱得这样死去活来欲罢不能了？”
　　“我怎么知道？你自找的！”潘玉的声音很大，家奴听到都悄悄围过来了，她此刻也不想掩饰，簌簌的泪一旦下落，也很难控制。
　　裴老爷和裴夫人跟过来，不明所以，一开始以为西门庆欺负自家儿媳妇了，再看他胸前插着儿媳妇的银钗，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正当此时，潘玉胸中难以忍受的恨和气愤牵动了她怀孕的身体，肚子一刻痛得有些难以忍受，并且双脚也开始有些站不住了。
　　杨迁毅及时拖住她，才不至于让她摔倒在地。

　　“莲儿……”裴夫人惊吓不已，一边让人扶潘玉回房，一边叫人喊裴老太医过去看，很是担心，随即就对杨迁毅几近哀求道：“西门公子，算我求你了，你快走吧，别再来叨扰我儿媳了，她怀着我裴家的命脉呐……”
　　看他流血的伤口，她不禁恶寒了一把，又劝道：“快走吧，快走吧。”
　　“还没有答应我的提亲，我怎么走？”杨迁毅绝不心软，用点穴法封住自己局部经脉，决意等到潘玉平安再说这件事。
　　“你……你……”裴夫人气得身子一晃，差点摔过去，还幸得裴老爷在后面扶了一把。
　　“西门庆，”裴老爷更是气愤了，厉声道，“休怪老夫不客气了，来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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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你们应该知道一些真相。”杨迁毅挑高唇角笑了一下，缓缓牵引：“关于你们的好儿子裴谨，死之前给你们埋下了什么样的祸根。”
　　“你什么意思？”裴老爷有些疑虑和不安。
　　“外面盛行明教的故事，你听说过吧？反朝廷的。但你一定不知道，明教教主就是你们的好儿子裴谨。”
　　二老自然不信。
　　杨迁毅于是简略地将很多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屋内的潘玉还是清醒的，只是动了胎气，这会经裴老太医看过，嘱咐过，心气平和，也就渐渐转好了。
　　“西门庆走了吗？”她问兰香。
　　兰香一摇头，她又开始惆怅了，撑起身就要出门解决。
　　“小姐，您别再出去了……”
　　“这事是躲不过去的。”
　　来到院子里，却见裴老爷一屁股瘫软在假山旁，裴夫人惊慌搀扶的情形，像是受了什么晴天霹雳一般。
　　潘玉暗叫不好，心想一定是杨迁毅对他们说了什么才会这样。

　　“公公，婆婆，你们怎么了？”走近点看，更是发现男的神色黯然，女的泪光无望，潘玉就更加确信了，她又一次盯上杨迁毅，已不再有恼怨的力气，只是没有语调问：“为什么要告诉他们？你说与不说，结果不都是一样的吗？”
　　杨迁毅嗤笑，继而道：“你信不信，你公公婆婆现在会求着你嫁给我？”
　　一句话惊得二老身子发颤，可看着自家儿媳妇，想到事态的严重，他们终于不忍，无措地低了下颔。

　　“我嫁，嫁还不行吗？”潘玉沉着的心，霎时冰冷。
　　“莲儿……”裴夫人惊愕喊一声之后，只剩嘤嘤的哭泣，口里含糊道：“我们裴家，到底造了什么孽啊……谨儿，你不孝，不孝啊。”
　　“婆婆，这不怪他。”潘玉上前劝慰，“他也是胸有大志，想让天下百姓都过得好。”
　　“莲儿……”裴老爷声音沙哑，终于开口狠心道：“我们裴家，对不住你了。”
　　他知道自家儿媳妇的性子，知道她懂得事情轻重，照顾大局，所以，其他的话说起来都是多余的，她的选择，虽然会伤自尊，但跟她所要承受的委屈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重要的是，她的牺牲会救下很多人活命。

　　如果硬要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那就是杨迁毅把真相说出来，潘玉面对两位家长，就不再难以启齿了，至少，他们能够理解，她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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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迁毅的阴谋得逞了，完完全全地得逞，他觉得这是他此生最大的胜利。
　　“明天就是良辰吉日，你们稍作准备，我明天就来接人。”只是她也不愿多看潘玉目前绝望的样子，交代完就离开了。

　　这天裴老爷和裴夫人跟潘玉坐在一起，本该有很多话要说，却是一句都难得说出口，裴老太医那边，更是没有人敢去做解释直到再也不能不解释的时候。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裴老太医这样仰天长啸，悲愤之余便是老泪纵横。
　　“爹，都怪孩儿教子无方。”裴老爷欲哭无泪，“想我裴家世代忠良，就这么断送在谨儿手上了。”
　　“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裴老爷不再说话。

　　事实上，关于这件事最难以接受的还是潘玉，且不说她嫁给杨迁毅是对自己的亵渎，裴谨还活着呢，他一天回来，发现自己已成为别人的妻子，他将情何以堪？
　　而且就在同一天，刑州城闹得沸沸扬扬，潘府不被通知，从流言中知道这件事，潘弘治和曹氏就赶来了，很多疑问，都还要有个人向他们解释清楚，这个人，除了潘玉自己，再无更好的人选。

　　“莲儿，这到底是为什么呀？”曹氏心疼不已。
　　潘玉的回答却是：“不为什么……就像西门公子说的那样吧，我不想做一辈子的寡妇，也不想让孩子生下来就没爹，他愿意娶我，我高兴。”
　　她这么说，只是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裴谨是明教的教主。
　　“莲儿，休要跟娘撒谎。”曹氏了解自己的女儿，自然不信，“要真是这样，事情又怎么会来得这么仓促？”
　　“娘，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事情就是这样，别再问了。”天下子女都一样，心烦意乱情绪失控，最容易爆发的情况就是在自己母亲面前了。
　　“莲儿……”
　　“也罢，嫁了也罢。”潘弘治却是打断曹氏，叹声喝口茶道：“只要莲儿嫁过去，西门庆对你好就行了，我想这一点，他做得到。”

　　将事情想到最简单最完美的地步，老爹说的，确实不无道理。
　　潘玉想笑，却是笑不出来，不过，这是她今天听到最逗的一句话。

　　翌日天明，她还是穿上了那具有讽刺意义的嫁衣，外面锣鼓声震天欲聋，炮仗声欢天喜地，热闹的情形可以想象，生生反衬着府内一派凄凉，虽然也贴了喜字，挂了喜灯，每个人的心情，却是比办丧事还来得沉重。

　　潘玉挺着肚子入轿之后，裴府上下，很多人都哭了，二次作为陪嫁丫鬟的兰香，更是一路流着默默的眼泪，直至抵达西门宅前，被那种热烈和隆重给震住。
　　不仅为了这门婚事，杨迁毅费尽心神，就是这场婚礼，恐怕也是早有预谋，什么高官权贵，基本上该来的能来的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