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特利往事》玛雅黑水晶

8、第 8 章

　　（八）

　　两天后，格蕾丝在圣克莱尔市战区医院里的外科病床上慢慢地苏醒了过来。首先映入她眼帘的就是那双明亮的灰绿色眼眸，在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下流动着温暖的光。
　　“他们给你换了一片人造肺叶。”军官低头俯视着她，轻声地说，像是害怕刺激到她那还十分虚弱的神经。“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他自己的伤并不要紧——动能冲击波只是削掉了他右耳上的一大块肉而已。
　　格蕾丝抬手轻轻地摸着右胸上从肋骨边一直延伸到锁骨下方的那道深深的伤口。盖恩斯注视着她纤细手指的移动。“以后不能穿低胸衫了，少校。”他微笑着低声地打趣她道。
　　格蕾丝“扑哧”一声轻笑出声。“管他呢！”她的声音依然有些虚弱，但已隐隐透出了以往的活力，“——伤疤才是战士真正的勋章。……”阳光下她的笑容让盖恩斯有种心神荡漾的感觉。
　　“你这样想就好。”他转身拿起一个大信封递给她。“这是警察拿来的。”一摞照片从不同角度拍下了那个被盖恩斯击毙的女人的模样。
　　一声轻叹从格蕾丝的喉咙里溢出来：“珍妮·查尔斯顿。……果然是她。”
　　“‘果然’？你认识她？”军官关注地盯着她的表情。
　　“是的，她曾经也是个佣兵。”
　　“她为什么要杀你？”
　　“不知道。”女孩眉毛挑了挑：“也许是因为……我把她扔进了黑名单。”她的口气仍然很平静。
　　军官也扭起了眉。黑名单？佣兵也有这种东西？“因为什么？”
　　“一次哗变。”少校的语调很轻，语言也很简洁，似乎是为了节省体力。“她嫉妒我的快速晋升。……两年前，在蒙特。”她努力压下一个痛苦的呻吟。
　　女孩脸上痛楚的表情让盖恩斯看得有些胆战心惊。“你在做什么？！”他不禁低声喝问道。
　　“我只是想……挪挪身子。睡得我腰都疼了！”少校低声地抱怨。
　　“你可以叫我帮忙的。”军官上前小心翼翼地抱起女孩的身体，帮她换了个姿势。“别再自己乱动！……这样感觉好些了吗？”
　　“唔。谢谢，长官。”格蕾丝的脸烫了起来。她现在身上除了一件单薄的病员服外，什么都没穿。
　　盖恩斯收起照片装回袋子。“这个案子已经转给军方了。他们认为这恐怕不是一起简单的报复事件。——看来我们在莱特利的表现让有的人害怕了。”
　　“那样也好啊。”女孩脸上的笑容天真灿烂。“——‘别人不敬重或畏惧的人，权力是不会光临的。’”
　　“权力？”盖恩斯哑然失笑，这丫头的脑袋瓜里一天都想些什么啊？“难道你喜欢它这样的‘光临’方式？”
　　“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被打入黑名单的佣兵只有一条路可走：成为潜伏者，或暗杀者。”女孩的表情像在沉思。“我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下手。”
　　“什么意思？”上校警觉地眯起了眼睛，盯着女孩。
　　“戴维提醒过我，说他前几天曾在街上见到过她，要我最近小心一些。”看见上校眼神里的问号，格蕾丝又加了一句：“戴维•万斯——就是在兰特酒店送我出来的那个人。”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上司突然光火的低吼声吓了格蕾丝一跳。“如果我知道的话就不会带你去那个倒霉的舞会！也不会让你换下防弹内衣……”
　　“可那是您的命令。……不是吗？”女孩撇着眉，不急不缓地低声嘟哝道。
　　军官不禁语结，吐了口粗气，才又说道：“以后我不许你再这样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否则我要你好看！”他拧起眉瞪着她，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般逼过去。病床上那双明澈如常的蓝眼睛露出了一个委屈无辜的眼神，于是盖恩斯吐了一口气，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下来：“好了，好好休息吧，少校。明天下午我会派装甲车来接你回基地——这次你想不张扬都难。”
　　女孩的眼睛突然张大了，像是想起了什么：“我在旅馆的……”得知她的行李已由艾伯特中士带回了基地，她嘱托上校道：“那套蓝色的婴儿服是买给维恩中尉刚出生的小乔尼的礼物，希望合他的心意。还有那盒补品，是捎给他妻子的，听说她产后身体有些虚弱……”
　　在那一瞬间盖恩斯突然有些感动。“放心吧，我会带到的。我先替他们谢谢你了。”
　　“不客气，长官。”刚才说了那么多话已耗费了女孩太多的体力，她释然地微笑着，又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她还需要更多的睡眠和恢复。盖恩斯注视着她那苍白却平静恬然的脸庞，又静默地站了片刻，转身轻轻地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