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晨昏时》狐言先生

6、浮光倾城

　　元旦晚会那天下午，班主任让走读的路晨阳吃完饭回学校时顺便去帮于景景拿跳舞的服装。

　　路晨阳答应下来了。

　　吃完晚饭后，天色已经全黑下来了。

　　路晨阳顶着入骨的寒风骑自行车去了租赁舞台服装店去。

　　拿到服装那一刻，路晨阳微微瞠目。

　　那是一件纯白单薄吊带连衣长裙，裙摆绣着红色的藤本花草，好看是好看，就是在这样的冬天穿这裙子跳舞岂不是会冻成冰雕？

　　路晨阳心想着于景景那瘦弱的身份哪能承受得住呀。

　　正担心着于景景时，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拿了服装就往外走。

　　回到学校时，元旦晚会的舞台已经搭好了，工作人员正在调试音响。因为今晚是搞元旦晚会，晚上不用上晚自习，吃完饭后，学生就开始放飞自我，一派热闹。

　　路晨阳拿着服装回了教室。

　　教室的同学大多都出去了，零星剩几个人在说话闲聊。

　　于景景在座位上发着呆。

　　她已经化好妆，做好造型了。

　　她没有化那种很夸张的舞台妆，而是浓淡相宜的妆容，看上去和平常大不一样。

　　头发也做了一个好看的编发，辫子打结的地方在铃铛和丝带装饰，行动间发出清脆悦耳的铃铛声。

　　平时看到的于景景都是素颜朝天，扎着马尾的学生模样，今天看到不一样的于景景，路晨阳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于景景忽而扭头看向路晨阳，路晨阳慌忙移开眼睛，嗓音很干地说：“衣服我拿回来了。”

　　他将衣服放在于景景的书桌上。

　　“谢了。”

　　于景景迫不得已拿出衣服来。

　　只见她拿着裙子在身上比对，笑着感叹：“这也太好看了吧。”

　　路晨阳不置可否。

　　于景景拍了下路晨阳的肩膀，问他：“你觉得好看吗？”

　　路晨阳冷声说了句：“华而不实。”

　　于景景笑容一下子僵住，懒得理他。

　　于景景看见装衣服的袋子还有东西，以为是衣服的配饰什么的，于是伸手去摸了出来。

　　拿出来一看，原来是一盒暖宝宝。

　　于景景拿起暖宝宝，问路晨阳：“你买的？”

　　路晨阳假装不在意地说：“那个我见你跳舞的衣服太单薄，怕你生病，传染给我，所以买了暖宝宝，你一会儿贴着上台会好一点。”

　　于景景撇撇嘴，将暖宝宝放在桌上，说：“我才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了。”

　　“你少逞强。”

　　“……我不和你计较。”于景景将衣服收回袋子，冲路晨阳做了个鬼脸。

　　路晨阳切了声，喃喃道：“好心当成驴肝肺！”

　　……

　　晚会七点开始，各班级都按地上的标记整整齐齐地坐好，等待到晚会开场。

　　元旦晚会的开场总是少不了各种领导，校长，主任接连上台发言，一番长篇大论后晚会才正式开始。

　　路晨阳他们班的舞蹈在中间，过了好几个节目才轮到于景景上台。

　　女主持人声情并茂地念着稿子：“浮光掠影，静影沉璧，接下来，让我们一起来欣赏高二（8）班带来的舞蹈《浮光》”

　　话声落下后，台上的灯光骤然暗下来，台下观众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台上一抹窈窕的人影。

　　一直在台下用手机打游戏的路晨阳知道是于景景上台了，立马挂了机，聚精会神看向舞台中央。

　　这时，音乐响起，灯光缓缓亮了起来。

　　只见舞台中央，于景景缩坐在台上，抱着自己双腿，随着音乐的起来而翻转着兰花指，慢慢顺着音乐起式，最后整个人站了起来。

　　刚才那一连串动作，远观时，宛如一株自然生长的花树。

　　风吹起于景景的裙摆，在她的舞步转动时添了几分唯美。

　　音乐由缓到急，她的身姿舞步也随之加快。当音乐进入高.潮时，那一秒的停滞后，于景景陡然一个下腰。

　　那个下腰，手指几乎要触碰到脚后根了。下腰后紧接着起身，随即转身，抬手，最后一个点翻。

　　连续的旋转点翻，裙子像一朵绽放的白花，美不胜收。

　　台下已经被翩若惊鸿的舞姿惊叹了，连声惊叫。

　　路晨阳看在眼里都惊掉了下巴。

　　原来于景景是真的会跳舞，是自己小看她了。

　　在点翻之后，动作霎时间慢了下来，音乐进入第二个高.潮时，于景景再是出乎意料地来了一个凌空一字马，落地后一个侧空翻，探海翻身，倒踢紫金冠，一连串的动作舞蹈动作结合得恰到好处。

　　她的每一个舞步和动作都柔而有力，视觉上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完全震撼。

　　最后，过了激昂的音乐部分，于景景彻底滞了下来，动作从大幅度变为轻柔的手部动作。

　　在作兰指原地点转时，于景景如蝴蝶翩然地打转。就在路晨阳沉浸在于景景舞姿里头时，舞台上发生了意外。

　　本来是到了尾声，要完美地收式时，于景景舞裙的肩带陡然断开。

　　虽说于景景穿了打底的抹胸，但当从断了肩膀，露出一大片的低胸抹胸，任谁都又羞又怒。

　　只听台下男生哇的一声响起。起哄声，取笑声，调侃声不绝于耳。

　　于景景傻眼望着台下那看不到尽头的人影，耳边不间断地传来讥笑，哄闹的声音，她像被定住在原地一样动弹不得。

　　彼时，台上的聚光灯自她头顶照下来，她站在光里，仿佛全世界都在看着她出丑一样。

　　那一刻，于景景眼睛骤然被泪水模糊了视线，满脸尴尬，双手紧紧护于胸前，转身要冲回后台。

　　但在转身一瞬，她踩到曳地的裙摆，一失足就滑倒在舞台上。台下声响越发大了。

　　于景景彻底慌了，慌得眼泪扑簌簌地砸落。

　　她努力地要从地上爬起来时，就感觉一件带着暖意，有温度的外套披在自己身上。

　　于景景满眼是泪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身边的人。

　　是路晨阳。

　　在看到于景景肩带断开，摔倒台上后，路晨阳脑子里想到的就是冲上台去，将于景景保护好。

　　所以，他脱上自己身上的黑色羽绒服，冲上了舞台，将衣服披着于景景身上，并用自己身体为于景景挡住台下众人的视线，一路将于景景护送到后台后。

　　……

　　刚刚发生的小插曲很快就过去，元旦晚会照常继续。

　　到了后台，于景景情绪已经平复了不少，眼泪已经止住了。

　　路晨阳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陪在她身边。

　　静了半晌，于景景拿湿巾擦了擦脸上已经干涸的泪水，吸了吸鼻子，带着鼻音说：“谢谢你呀。”

　　路晨阳抿嘴一笑：“客气。”

　　于景景缓了一会儿就起身去换衣服，换好衣服后，她将羽绒服还给路晨阳。

　　路晨阳接过羽绒服，只觉羽绒服内衬隐隐约约散发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樱花香味，

　　那是于景景身上的香味。

　　路晨阳觉得好好闻。

　　换完了衣服，于景景一个人闷着头往教室方向走了，渐渐远离了劲歌热舞的元旦晚会舞台。

　　路晨阳套回羽绒服后就看见于景景孤单的背影，不自觉跟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回到了教室。

　　整个楼层都黑着灯，唯他们教室亮着灯。

　　“你怎么跑回来了？不看节目吗？”于景景发现路晨阳跟着自己的脚步回了教室。

　　路晨阳耸耸肩：“你都表演完了，我就没有继续看的必要了。”

　　于景景微笑：“你不用这样说，我已经没事了。”

　　“不不不，我今晚确实是只想看你。”路晨阳坦然说出心中想法。

　　“……好吧。”

　　路晨阳低了低头，没再说话。

　　过了会儿，于景景忽然说：“对了，谢谢你的暖宝宝，刚刚在台上我没有很冷，多亏了你的暖宝宝。”

　　路晨阳以为她没有用自己的暖宝宝。

　　原来她还是用了。

　　路晨阳压抑住上扬的嘴角：“不用客气。”

　　“好了，我要回宿舍了，你想去看节目就看，不想就留教室吧，我走啦？”于景景起身说。

　　“哦哦。”

　　路晨阳望着于景景走出教室的身影，嘴角不自觉弯了弯。

　　……

　　元旦晚会结束后，路晨阳他们班拿了二等奖。

　　在于景景出意外的情况下他们依然是拿了二等奖，如果于景景完美收式，没有一点意外，那肯定是一等奖的。

　　不过已经过去了，班上的同学也没说什么。

　　第二天，于景景照常来上课，一如往常。昨天发生的意外似乎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

　　大课间，于景景整理着刚才上课的笔记，忽听有同学慌慌地跑回教室说：“路晨阳和人在男厕所打了起来。”

　　闻言，于景景手中动作顿时停住。

　　路晨阳打架这事闹得很大。

　　于景景赶过去时，领导老师已经来处理了。

　　在一众打架的男生里头，于景景一眼就认出了路晨阳。

　　他衣领被扯得不成样子，头发凌乱，脸上在抓痕，嘴角渗着血，额头也流了血，一直顺着脸颊下流，手臂有着各种红的，青的，紫的淤青块。

　　于景景缓缓抽了口冷气，有被吓到。

　　到底是有多激烈才能伤成这个样子呀。

　　于景景不敢去想象。

　　路晨阳被带到了政教处，后续的处理于景景不得而知了。

　　打架那天正好是周五，周末过后，周一早上升旗仪式，路晨阳要在国旗下公开检讨自己的错。

　　那天，是这个冬天少有的晴天，阳光万里，可是却让人感不到一丝温暖。

　　国旗下，五星红旗迎着冬日刺骨的北风肆意飘扬，猎猎作响。

　　路晨阳站在全校师生面前，神情不悲不喜，读着自己手上那份检讨书。

　　”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早上好，我是高二（8）班的路晨阳，今天我站在这里不是分享学习经验，也不是优秀学生榜样，我是来检讨自己的。上周五，我妄顾校规，寻衅滋事，对六班的几位同学大打出手，对学校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对老师和同学带来麻烦，我诚心地向被我打的同学说一句对不起。回想昨天发生的打架事件，我后悔不已。作为一名在校学生，打架斗殴实属不对。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团结，友爱，是我们的本分。冲动不能解决任何事情，相反会弄巧成拙，破坏同学关系，失去老师的信任。因此我深深感到愧疚，从此以后，我一定痛改前非，做一个团结友爱同学的好学生，希望学校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重新做人。”

　　读完检讨书，路晨阳上前朝全体师生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台下的同学不由窃窃私语。

　　于景景讷讷地望着台上的路晨阳，心里不是滋味。

　　她说不上很难受，但绝对不会开心。

　　那种感觉是她从未有过的，这是第一次。

　　路晨阳读完检讨书后，政教处主任扶了扶眼镜，上台来说话。

　　“鉴于路晨阳同学认错态度良好，学校也愿意给他一个机会，所以，经商量决定这次打架事件给路晨阳通报批评以及记大过一次的处分，希望以后各位同学要引以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