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消失在刀光剑影》薛锦

2、夜斗

　　一。夜斗

　　城外东郊。漆黑一片。寂静一片。

　　年轻的捕头带领手下一路追杀逃犯，丝毫不敢懈怠。从敦煌一路追杀至此，这是耗费了多少的人力和物力，决不能让他给跑了！

　　想到这里，他又提上一口气，大大加快速度，试图追上前面的紫衣公子。

　　夜色中，那个人的身影几乎无法辨认，如同鬼魅，且速度与千里马有的一拼。

　　“有本事别跑！”仿佛预感到凭自己的轻功无法与之抗衡，他大声喊道，却不料这一张口真气一泻，猛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紫衣公子出乎意料的停了下来，慢慢走向他，“袭影，你别干没用的事。”叹息着，他将袭影扶起来，又道：“你难道不知道要抓我已经是几乎不可能。”

　　然而袭影却讽刺般地笑了：“几乎？还是有机会的嘛。萧楚瑟，你听着，别把我看扁了！”语毕，袭影一把推开了萧楚瑟，眸中掠过凛冽的杀气，“来，跟我打！”

　　面对敌人的杀意，萧楚瑟有些无可奈何，摸着背上的郁央剑，冷冷问了一句：“你以为你当真敌得过我么？”

　　袭影的锐气顿时大减，然而尽管如此，他还是拔出了刀，指着萧楚瑟，一字一字道：“快拔剑，我......”话还有一半还在嘴边，他突然重重地挨了一巴掌，脸上火lala的疼。

　　紫衣公子闪电般将手伸回，背过身去，身子不易察觉地颤抖。“我杀了你。”他缓缓抽出长剑，转身，剑尖指地。好像一座雕像，定定的站在那里，没有下一步动作。

　　袭影脸色一变，却还是笑道：“打吧，你怕了么？”

　　此时，袭影的手下纷纷赶到，个个手上握着雪亮而锋利的刀，蠢蠢欲动，只待捕头一声令下，便可上前捉拿逃犯。

　　但是，好像根本没有看见那些人。萧楚瑟和袭影两个人相互对视，仿佛被施了术法一般，定定站着，不语。

　　草地在响——不知何时天上下起了大雨，淋得四周一片响动，打破了沉寂。

　　“你以为老子不敢杀你？我忍够了，从西北内陆到这，你烦了老子多久了？！”

　　“甚至我想休息一下，喝口茶水你都来烦！”

　　雨声中，一贯优雅的紫衣公子满口粗话，释放着怒气。

　　郁央剑一挥，一道亮光划破夜空！

　　只见郁央剑凭空飞渡，空气中想起了一阵“嘶嘶”的破风声，直直传入人心，只感到说不出的震撼。萧楚瑟一出手，仿佛周遭的空气都燃烧了起来，加之夜晚漆黑，郁央剑剑光显得越发亮了。萧楚瑟把剑身贴在额头上眼里登时闪烁着光芒！

　　袭影都被那样的气势震慑住，手中的刀一点一点滑落，直到末端的手指阻止着继续下滑，才使劲将刀柄上移，五个手指重新握住。

　　他、他要用那招？

　　很快，直击而来的剑回答了他的问题——不是。郁央剑尖疾刺向他心口，割破了此时凝固的空气，带着呼呼风声。那是郁央剑法中的第一式破风！

　　袭影根本来不及多想，提刀横胸于前——“当”，金属的撞击声快要震破在座所有人的耳膜！“快上去帮忙！”一干捕快中突然冒出一个声音，急促无比。

　　袭影望了萧楚瑟一眼，似在交流，继而手臂由弯变直，刀随手的移动指向欲来增援的手下。捕快们见首领的刀拦住了他们，皆是不再前进。

　　“我和他单挑。”袭影眼里闪着冷光，雪亮如同闪电。

　　而那把郁央剑，在离他胸口仅一寸的地方停住。

　　袭影对着紫衣公子微微点头，似是感激。然后他急退数步，想要摆脱危险，无奈他退多少，萧楚瑟便跟着进多少，竟是难缠之极！

　　雨势渐大。无数白雨落在刀剑上珠子般跳了开去，雷声突然而至，一时之间千声万响，犹如炸开了锅！

　　捕快们目不转睛地看着雨中厮杀的人，分明陡起敬意。

　　萧楚瑟和袭影明显斗开了去，身形不住移动，一会儿在周围的树林里，一会儿又从空中一边缠斗一边坠下，一会儿又在空旷的草地上拆招，甚至有好长的时间难以看到他们，只有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绝于耳，隐隐听到招数名称：沐电、击云、并雷、化冰......

　　潮湿的空气中仿佛夹杂着汗味与血腥味，反衬了打斗的激烈。老天竟也似憋不住了，轰隆隆几个炸雷，伴随蓝色的闪电，在为这场战斗喝彩！

　　那漫天的雨下得梗密了，疾如鼓响，一大颗一大颗打得茂盛的草丛好像化作了一面牛皮大鼓，打出了千百名鼓手齐奏都无法打出的响，那是天兵天将出征的鼓点！一个雨珠就是一个棒槌，一张嘴巴，似在为双方呐喊！

　　终于，两个人，两件兵器出现在众人面前。

　　萧楚瑟负了点轻伤，肩上肌肉被刺入一寸，左手袖子从臂弯处齐齐断裂，露出伤痕遍布的小臂肌肤——完全没了俊秀公子模样。但，他的脸上有令人敬佩的神色，剑尖的血一滴滴掉下来，沁入地里。

　　宛如浴血而生的战神。

　　反观袭影，他的情况却不容乐观——左腿膝盖骨被打碎，一直靠右腿顽强站立着；胸口一个巨大的伤口触目惊心，黑色的血不断地流出；最可怖的是那一剑从额头划至下颚，出现了一道狰狞的血痕！

　　竟是打得极其惨烈。

　　看到首领如此严重的伤势，捕快们都是一惊——这个逃犯居然是这般厉害人物！难怪朝廷陆续派出八位当世名捕都未能将其捕获，甚至还有七位丧命，一位重伤。

　　知道了手下的震惊，袭影冷冷笑道：“开眼了吧？他是谁？他是凝烟阁的萧公子啊！”

　　此话一出，人群中起了一阵骚动——萧公子这个名字，在如今听来，已近乎传奇：

　　萧楚瑟曾经是凝烟阁的主干之一，因曾救下少阁主郁墨寒一命，凝烟阁主郁凝阅感激他而将家传宝剑赠予他。据说，在那以后的岁月里，萧楚瑟居然一蹶不振，阁中交给他的任务无一成功。然，就当人人认为他即将成为废物时，萧楚瑟竟然向郁凝阅请命打人歼灭镜神门，阁主欣然应允。后来，镜神门未灭，而萧楚瑟却不知所踪。

　　“袭影，别忘了。”一直沉默的萧公子忽然笑了起来，闪电的光在他英俊的脸上跳动，“你也是失踪八年的日部使戒桑！”

　　无视了数道惊讶的目光，袭影差点失控，但还是尽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是，我弃恶从善了。”

　　不是每一个人都要如你一样活着。

　　“萧大哥！”

　　蓦然一声呼唤，敲开了郁央之主的内心，他笑了，不复之前的冷，这次的笑是温暖到极致的。

　　赶来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如雪的劲装，身后尾随了几十名武士。

　　他伸手抱住扑来的少年，连语气都带了几分宠溺，“墨寒，你长大了啊。”他叹息道。

　　时间总是那么快的流逝，记得自己刚去敦煌，那时他方七岁，竟是过去了八年，小锦...也是走了八年啊...

　　更重要的是，自己...在无尽的悔恨中踉踉跄跄走过了八年...

　　一个八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啊...

　　那个少年的出现明显给了袭影沉重的打击。他连忙带着手下们迅速离去。

　　不曾回头。

　　“要不要追？”

　　“不必了。”萧楚瑟回答着，变得说不出的悲哀，拍了拍少年，“我们回凝烟阁。”

　　雨止。夜色正浓。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