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后记 流年I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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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生共死这件事情其实有很多个定义。
比如说，两人一辈子都待在一起，可以说是同生共死。
比如说，对方死去的时候，另一个毫无犹豫的跟随他。这也是同生共死。
前者是我和准人，后者是赤涟大人和菱祗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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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到消息的时候人在夏町，正在想办法把流年的意识唤回来，虽然我很明白这个几率微乎其微，但我决不承认我的武士刀因我而死。
秋天深而凉，空气干净得仿佛能一口气就洗清整个身体。落叶已经没多少了，树枝空荡荡的分叉着。天空总是苍白的，几乎看不出有没有云。
夏町依然带着火光的鲜艳红色，天气冷下来以后反而还更加的有朝气起来。也许因为靠近炽热的锻造炉在天凉后并不是一件坏事。也许夏町人明白了动荡的岁月已经过去。
红塔已经塌了两个多月。
偶尔走过废墟的时候会想到埋葬在里面的无数古物，包括历代壬生的珍藏。但现在想想，都化成了来年的青草或许也不错。
吹雪大人的居城全毁，并且波及到了直接在其下方的时人大人的居城。好在游庵大人那部分的红塔几乎是完好的，在它上方的菱祗大人的居城也只是倒塌了一半左右。
吹雪大人在伤势恢复后很快便去将重要的文件全部迁出来，一股脑都放在游庵大人那里。原本就已经拥挤的小小空间现在更是多一个人都没有呼吸的空间。游庵大人也因此越来越常携家带口的来夏町蹭饭，美其名曰体察民情。
时人大人已经联络上那个带着斗笠的四方堂大人，着手研究如何重建红塔。值得庆幸的是大部分科学类的机械和数据都在菱祗大人的实验室里，而众所周知的，菱祗大人的实验室大约是全壬生最安全稳固的地方。
也许，除了鬼眼狂刀和椎名由夜在夏町边缘盖的那个小小木屋。
赤涟大人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这点令所有人都欣慰不已。她在事后的第三天开始说话，过后一个星期便重新露出了笑容。
只是，她再也不穿红色的衣服了。
她开始从废墟的残骸里收集金属和一切能再利用的东西，从红王殿本该在的地方重新开始慢慢的架起石基，用碎石填充石块和石块之间的缝隙，然后慢慢的往上叠。
好像在重新叠着自己的心情。
我最后还是戴上了那条项链。很没骨气的。
虽然在赤涟大人面前会稍作收敛，但准人那得意的尾巴简直要翘到天上去。
按照壬生古礼，准人要把我娶回家，至少还要两三个月的准备。十三傅爷爷一本正经的告诉他‘你不但没有媒妁，没有聘礼，连个主婚人也没有，还娶什么媳妇。’
为此准人几近抓狂，直说壬生的机密文件不是都死在红塔里了，为什么还要有这些繁琐至极的礼法。
十三傅爷爷说，就算没有书本留下来，我们壬生人的生活也要过下去。
无论是历法，礼节和信仰，真正让壬生拥有傲人文明的宝藏，可都不是写在书里面的。夏町的老人家没一个读过正式书籍，但他们脑中的智慧却毋庸置疑。
那时候第一个开始质问我的人，光，已经集合起一些老人家，不知从哪里找来了空白的宣纸，开始重新抄写。
‘水生节’，‘丰祭’，‘雪藏日’，的习俗，新年的忌讳，还有那些虽然已经没人穿着，但依然被珍而重之收藏在精美木箱里的，缀满了金线和琉璃的裙裳。
我想，壬生正在慢慢的整顿脚步，站起来。
四聖天的灯留下来了，和鬼眼狂刀他们一样。他和辰伶联手开始整理菱祗大人留下来的实验室，找出了那本改变了一切的研究报告，然后着手搜集资料。
后来我们才发现，真正壬生一族的秘密是什么。
是椎名由夜在京四郎的衣冠冢前面轻轻说出来的。
‘我们的神，已经回到了天上，但是他派遣了最靠近他的人来继续守护壬生。’
原来红王其实也不过是掺合了真正红王血液的人偶。原来赤涟大人是真的孤独一人。
她听到这事情的时候，只是怔忡半晌，而后便笑笑着说，啊，原来如此。
她偶尔也会到菱祗大人的居城里叨扰，偶尔捐献一点血给辰伶大人做实验，偶尔盘腿坐在菱祗大人的水镜前，一坐便是很久。
只有那个时候，她的眼神才会深邃起来。仿佛一直看到了水镜后的尽头。
你在看什么？我也这么问过她。
不过是发呆罢了。赤涟大人答道。再次微微一笑。
我偶尔会去看看吹雪大人。
他和时人大人终于走过了代沟，现在偶尔能看到一脸别扭的时人大人跪坐在她自己的居城里的地上，对面是淡定沉静的吹雪大人。两人间摆着一盘棋。总是吹雪大人获胜。
时人大人会咬牙切齿的瞪着棋盘，仿佛期待它因为害怕自己而自动摆出胜局来般，可惜总是未果。吹雪大人总之能轻而易举的打败她，然后仿佛哄小动物般的给她一颗糖。
就算表面上再怎么暴走着说她不需要糖果这种平民食物，但大部分时间时人大人还是会纠结良久以后乖乖把平民食品塞进嘴里。
也许以后都会是这个样子，我满怀希望。
就算已经不能再生育，但是普通没有患上绝症的壬生人平均可以活上两三百年，而吹雪大人这类的贵族则是倍数计算。
壬生在最后的岁月里，还是能享受一点点的平静的。
那是在我接到消息之前。
前一天刚下过雨，秋天以来的第一次。
青色的石板上有些露珠。隔夜的炉火闷闷的烧着，火焰一直起不来。
我不断往锻造炉里塞木头，最后让整个炉腹都卡得死死，什么都烧不起来，火苗还差点被我压灭，还得乖乖的重新开始放柴火。
流年放在台子上，旁边是从废墟里捡到的几把刀。
本来预备要把它们熔化的，但以现在的进度看来大概等到天黑都熔不了铁。
我的能力在这里被限制住了，赤涟大人的理由是我还无法控制能力所及的温度和稳定度。
她最近和我说话的时候总是尽可能的把所有资料都告诉我似的，说话的长度不断增加着，并有意无意的不断灌输我作为刀匠的一些常识。
如果不是看到她依然清澈的眼神，我会以为她即将要自尽，在死前要尽可能的再多教我一点。
就在我好不容易让虚弱的火焰稍微窜高一点时，时人大人却如影子溶解般直接在我身边成形，不只是她平常毫不妥协的形色匆促，更多出了几分不知所措的急切。
这个时候才能发现，高高在上的时间掌管者，时人大人，其实比我还小两三岁。
她不由分说拉着我的手便往外冲，我还没来得及从炉腹里抽出来的手差点卡在炉里被扯断。“怎么了？！”
时人大人扫了我一眼，她眼底的慌乱这次毫无掩饰的流泻。
“你还不知道？！！”
不，我不知道。但这种事情，不用想都能猜出有灾难发生了。连太四老都被动摇的灾难。
现在能动摇太四老的人，全壬生也就那么一个。
“赤涟大人出什么事了？？”
时人大人再次拉着我向外跑，这次我没有阻止她。
赤涟大人安静的坐着，膝盖蜷起。她微微低着头，但从姿势看来，她该是在望着菱祗大人实验室墙上那面水镜。就像她最近越来越常做的那样。
血殷在她手中软软的垂着。
以右腕为圆心扩散出去，沾满了她白衣的，都是鲜血。
赤涟大人闭着眼睛，面容却很安详。我想她应该不是为了愤怒或者伤心才离开的。
菱祗大人死去的时候，也许赤涟大人早就已经随他离开了。
或者也许是因为，她已经无法记起菱祗大人微笑时候的样子---如我一样。
就连和菱祗大人几乎毫无关联的我，发现自己除了他死后血肉模糊的尸体外完全无法想起菱祗大人的脸容长什么样之后，也觉得自己实在糟糕透顶。
如果她发现两个月以后的现在，她已经没办法再清晰的带着关于他的回忆活下去了，那会怎么办呢？
我发现我很难对赤涟大人生气。关于自杀的事情。
因为，同样作为女性，我想我的决定会和她如出一辙。
可接下来我发现，让时人大人无比恐慌甚至吓得手足无措的，并不是赤涟大人自尽的事实。
也许吹雪大人已经跟她说过这个可能性了，也许在时人大人的‘时之间’里她已经看到了所有人的命运。
她手上拎着的是一个小小的女孩子。
暗红色的头发，亮得极不自然的双眼。是鲜艳的血红色。
婴儿自然不可能身着衣物，但恍惚间我仿佛看得见，有红色的裙裳在她脚边飘扬。
那是赤涟大人的脸孔。
同样的眼睛，同样的头发，甚至连她看见我时猛然勾起的笑靥也是相像得令人吃惊。
如果赤涟大人和菱祗大人成过亲，那么毋庸置疑的这就是壬生下一代的君主—拥有一般真正壬生血液的孩子。
但重点是，我知道赤涟大人还是个处子。
时人大人小心的跨过那滩血，轻轻的推了推赤涟大人的身躯。
仿佛有轻风吹过。
被我抱着的小女孩欢快的摆着手，试图捕捉那阵风。
赤涟大人的身体消散了，事实上，她的形体融化成空气的速度如此之快，我会以为那不过是一个障眼法。
---而后我突然明白了。
我记得红塔塌下的那一天，我问过赤涟大人，她的异能是什么。
那时候她很不确定的说，也许就是神风吧，但我很明白异能是无法被学习模仿的。
现在，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轮回。呐，轮回。
我实在很想感慨的说赤涟大人你真是将天下好事都占尽了，也很想笑着说，你看吧你永远都无法离开我们。但真正的心情确实有些复杂的。
如凤凰般光芒四射，如凤凰般浴火重生，但赤涟大人你有办法在黄泉那端和菱祗大人相见吗？如果你的灵魂现在已经归回了一个孩子的形貌？
女孩拉拉我的手，我往下看，她微笑着。
血红的眼里，有什么银色的东西划过。睿智的，温柔的。
专属于御刀匠的银瞳。
我抱着她，顺手拿起了无人问津的血殷。
小小的赤涟大人双手抓着武士刀，眼神懵懂。然后毫不客气的把刀柄处的流苏拽了下来，而后很自我感觉良好的打了个嗝。
我不禁失笑。
想想看准人看到我抱着个来路不明的小孩会有什么表情。
想想看壬生在最后一个孩子出现二十多年后再看到一个新的小生命会是怎样的激动。
想想看，赤涟大人终究是没有离开我们。
也许从现在开始重新来过，也不啻是个好主意。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后记 流年I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