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侍妾生涯番外》风小雪

1、潇潇

　　简潇永远都记得那天晚上。
　　她就坐在父亲的身边，握着他的手，看着他靠在躺椅上，慢慢地永远地失去温度。
　　桌子上本来放着一封信，现在已经不在了。简叔把它送进了宫，给了那个人。然后，王府外的官兵就撤去了，剑拔弩张的大街一夜间，仿佛就恢复了生气，什么也没发生过，门口大石狮对面的面摊又红火起来，熙熙攘攘的街头巷尾都是馄饨面的味道。
　　那张漂亮的脸躺进了一个小匣子里，黄袍子老男人带着几个近侍过来兜了一圈，说了两句风凉话，然后陆陆续续的又来了好多人，哭的哭，叹的叹，一个个像是突然间从地底冒出来的皮影儿，惺惺作态。
　　她就跪在母亲的身后，冷眼看着那一群凄凄艾艾的哭嚎声，全然没有了从前的娇滴婉转的姨娘们，有几个，是真心为了她的父亲而哭？！
　　潇潇跪了一阵，觉得厌烦，就进了后院。
　　一个人坐着，谁也没要。丫鬟小侍们远远地躲开。
　　那棵光秃秃又瘦又小的树是他栽的，父亲说他在底下埋了坛老酒，等他哪天嫁女儿的时候，潇潇就可以把它挖出来，和她的夫君一起喝。潇潇还小的时候，就整天在底下刨坑，可是从来没有刨到酒坛子。鸟窝倒是掏了两窝，可都是空巢，到后来除了偶尔抽几枝新芽，长两片叶子，树就再也没高过，也没看见有鸟再来搭窝。
　　勉强挤出两滴泪，干涩的眼睛火辣辣的痛，流了一夜一天的泪，再多的水，也干了。一个人枯坐着，竟有种窒息的感觉。闭上眼睛，靠窗坐着，突然间成为孤儿的感觉，真不好……
　　院子里来了一个人，沉稳的脚步，无论是从前还是那天，都是这个声音，听了十四年，想忘都忘不了。
　　“到底让我来做什么？”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耐烦……
　　潇潇满腔的幽怨化作悲愤，冲口而出就是，“非得有事你才能过来？”话已出口，想收也收不回来。
　　“明知故问。”或许知道这话说得过于尖刻，他顿了顿，“你父亲去世，我也很难过，你的心情我理解，只是别一味伤悲，把精神弄垮了。”语气缓和了许多。
　　听在潇潇的耳边，一句句却像是钢针一般地戳在她的心口上，这算什么，风凉话！“在你眼中我就是个精神病！是不是！”
　　“你何必在乎别人怎么想。”他有些无奈。
　　潇潇的眼泪突然间又涨了起来，吸了吸鼻子，有些话，不说，永远也没有机会再说了，她咬咬牙，发狠似地说，“别人怎么想，我不在乎，他们算什么，他们也配？我只在乎你！”
　　“我也不配。”
　　“你配，哪怕你是个叫花子，我觉得你配，你就配。”
　　他皱了皱眉头，“你叫我来，不是说这些吧？”
　　潇潇仰头，喜欢了那么多年的男人，在他眼中，她就是这么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也是，她一直都是孩子似的缠着他，如果她不缠着，他只怕连一眼也不会看自己，如果她也跟别家的女子一般，端着架子，偷偷地看他，恐怕他连她的名字也记不住。
　　“我要走了……”
　　“保重。”
　　“除此之外呢？”
　　“当从未认识过我吧！”他的声音如此平淡，就像是在说着一件别人的事情。
　　“不能，做不到，永远不会！”
　　“该说的，已经说了，其他的，是你的事。”
　　潇潇有些急了，“你这人怎么就是看不见人心呢？这么些年，我对你一心一意，不管你对我怎么冷淡，我从未放弃，单看这么多年的分上，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
　　“潇潇，有些事情不是一厢情愿就可以解决。”
　　“你的心太狠了，比狼还狠！”再忍不住，眼泪冲眶而出。一厢情愿，爱了那么多年，都是她的一厢情愿！潇潇冲了出去，父亲死了，连自己仅剩的尊严也没了，留在这里，还有何用？

　　大红色的喜服，大红色的厅堂。
　　她一身白衣就站在那角落，冷冷地看着。你本可以救我们的，你本可以去向你的父皇求情，但是，你却什么都没做……，对了，这都是她的一厢情愿，潇潇的嘴角微微地扯了扯，噙着笑，他安辰从来就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但是，父亲呢？她抬头看了眼坐在上座上的那个黄袍老男人，父亲一生为了他们家，牺牲的还不够多？为了朝廷鞠躬尽瘁，到头来，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却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今晚是那个男人的大喜之日，太子妃是太尉府的掌上明珠，从前在良州的时候，她也见过，那个走路唯恐踩死一只蚂蚁，再端庄不过的一块木头。
　　从前那个牵着她的手，会把她拉入怀中躲避恶人的辰哥哥，让她从6岁起就喜欢上的男人，从今而后，就是她潇潇的仇人，杀害她父亲的仇人，害她全家被流放的仇人。她抬头，上座还有两个，金色的袍子，太远的距离，只看见光影，在潇潇的眼中，再没有什么比这样刻骨的恨能让她铭记于心了。
　　她低头，微微地扯了扯嘴角，一滴又一滴的泪珠无声滑落。

作者有话说

　　小短篇，卫何早大大《侍妾生涯》的番外，某日重翻的时候，YY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