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长安》曲陌颜

8、００８

　　[008 终章]

　　大中十二年，李商隐病逝。

　　毫无征兆，就在一瞬间，李商隐逝世的消息传遍了大江南北。大抵是诗人逝去了，才开始留意。文人骚客都抄着李商隐的诗，还对此分析欣赏。还有人到李商隐的故居祭奠，可以看见篱笆外都是祭奠的白蜡烛，纸钱烧后的残骸和灰尘，还有几个馒头。

　　在隋州这个小旮旯的温庭筠也在几天内收到这个消息。当时他正写词，忽然听见下人说到李商隐于前几日在家乡逝世。温庭筠愣住了，提着笔的手在生宣上方停住，一滴墨适时滴到了纸上，片刻间晕染了一片，遮住了从温庭筠脸上流下的泪水。

　　大人……？下人叫了一声，唤醒沉在自己的悲哀中的温庭筠。笔不小心在空白的地方划了一道，长长的一道，触目惊心。

　　我知道了，你退下罢。

　　温庭筠跌坐在椅子上，想着他和李商隐之间的许多事。

　　你怎么会比我还先去了呢？

　　温庭筠他不理解，他也不想理解。李商隐怎么这么年轻就去了啊。他反反复复念叨着这句话，神情已经呆滞。下人在门外看了都不敢出声，他们从未见过温庭筠如此伤心。温庭筠又走到房间里，看着一盆盆逢冬已谢的花。

　　花期过了，明年花仍会开，可你却再也回不来了。

　　房间内光线昏暗，大家都看不到此时温庭筠的表情。

　　一年晃过一年，温庭筠已是风烛残年，须发已经完全变白，走路也是举步唯艰，颤颤巍巍的必须有人扶才可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朝廷又下令温庭筠回到长安。半生兜转，竟依然还在原地。

　　又是一年冬天，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别冷。年逾半百的温庭筠受不了奔波劳累之苦。在前往长安城的一个荒芜人烟的地方停了下来，他从怀中掏出一壶酒，慢慢地爬到一间已人去楼空，残败不堪的小木屋里躲避风雪。他点了一盏烛灯，从怀中又摸索出一个小酒杯，斟满酒，自饮，又斟满，举到面前。酒水中倒映着温庭筠惨白的脸，他的瞳孔里映着另一个人的影子。

　　[义山……诗人要学会喝酒哦……]温庭筠学着年青时的语气，像个规劝的大哥哥一样说话。可是空荡的一边无人回答，只有温庭筠一个人的声音在风中颤栗。

　　[你怎么不回答我？……]

　　[酒是好东西……]

　　温庭筠眼里已经盈满泪水，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梦幻想着，还是真实的，眼里的光芒正渐渐消逝。他的手在半空中摇晃了一下，无力地垂了下去。酒杯也清脆地发出一声响，碎了。

　　雪变本加厉地下着，和着狂风。烛火仿佛惊吓了一般，跳跃一下，灭了。

　　长安的城墙看到了这一切，追忆这一切。

　　缀满华灯的城楼在寒风中依旧默默伫立着，城里的白幡正随风飘荡。

　　-Fin-

　　2009．8．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