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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当鬼神教主穿越回无限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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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警!在本文世界观下魔改无限城,教主完胜蝴蝶忍。虽然是我一贯喜欢的轻松治愈路线,但正方粉丝请勿阅读(大喊三遍),作者不对任何由于阅读本文而引发的身心不适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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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在这世上的人们,从来不会知道命运的轨迹往何处去。
神明有“赐福”与“降灾”两种能力,因此,人无法预知生命中每一次相遇和别离,得到和失去,都究竟意味着好事还是坏事。所谓“福祸相依”说的就是这回事了。
这是发生在大正年间的一桩从未在历史中留下痕迹的神异之事。
随着上弦之肆·鸣女的一声琵琶弦响,鬼杀队全员坠入了鬼之老巢无限城,这场人鬼间的千年之战终于拉开了帷幕。
虫柱·蝴蝶忍发现自己落在了一片奇特的空间中。这是一片广袤的水域,曲折的木桥和石塔星罗棋布地点缀其间,水面上开满了原本只在阳光下才能绽放的红莲。那莲开的妖异而繁盛,湖面无风,朵朵莲华却随着清波轻轻摆动,竟像是在邀请她一般。
湖的中心是一座灯火通明的巍峨古寺,好似蓬莱仙岛般矗立在红莲的簇拥下,阶梯尽头,仿若通天的朱红鸟居上系着分隔神界与人界的注连绳。这俨然是一座气势丝毫不输平安神宫的神殿,无限城中暗无天日恶鬼成群,此地却寂静空旷,莲香阵阵,好像那些魑魅魍魉也忌惮这座神殿的主人似的。
忍沿着阶梯走进了神殿。昏暗的灯光中能看清走廊两侧的柱子顶端都包了一层闪闪发亮的金箔,上面装饰着颇有宗教色彩的七宝莲花纹。
这是…什么地方?
富丽雅致中透着几分神秘,倘若忽视混在白檀香中的那一丝血腥气的话,很难想象这是恶鬼的居所。
凭着某种直觉,忍推开了走廊中那扇透出光的大门。
不出所料,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门的另一侧依然是开满莲花的水池,几座木桥交汇成“卍”字形,中央堆了十几具身着白衣的少女尸体。就在那座女尸堆砌的“坛城”中间,坐着一名身披黑色法衣、头戴佛冠的男性,白色的长发垂落至腰间,似乎正低头啃食着什么。
听见背后的动静,男子回过头来。那是一张年轻俊俏的脸,双眼竟是世间罕有的虹霓之色,然而与俊美的外表极不相称的,是他拿在手中的东西——一截惨白、仍滴着鲜血的女人胳膊。
看见蝴蝶忍,那只鬼的脸上并无任何畏惧之色,反而有一闪而过的惊讶,然而那惊讶很快变成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哎呀,真得好好谢谢小鸣女才行,我还以为这次会换成别人呢。”
鬼的声音温柔动听,在忍的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姐姐死前的那一幕涌入脑海。
姐姐香奈惠阵亡时年仅十七岁,当十四岁的忍气喘吁吁地赶到那条街上时,只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花柱,以及她身边断掉的日轮刀。
“小忍…退出鬼杀队吧…姐姐知道你真的非常努力…但是…姐姐还是希望你…能得到属于普通女孩子的那份幸福…活个长命百岁,直到白发苍苍…”
“不要!我绝不退出!我一定要为姐姐报仇!”少女哭着嘶吼,“快告诉我!究竟是什么样的鬼对你下的毒手!”
姐姐的手正逐渐变得冰凉,蝴蝶忍意识到,她就要永远失去自己在世上的最后一个亲人了。
“求你了!”她哭的嗓音嘶哑,“经历了这样的事,我怎么可能再像个普通人那样活下去?!姐姐,求你了!告诉我吧!”
香奈惠无奈,只得含泪闭上了双眼。
“那是一只…头上好像沾满鲜血的鬼…”
“他语气平静,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童磨自己也觉得事情有点麻烦,如果那种情绪叫“麻烦”的话——他好像和某部热门少女漫画中的主角一样“穿越”了。
跟一位在华尔街工作的信徒聊了两个小时期货投资情报,回到客厅时他发现荒川染的手提包放在沙发上,于是习惯性地拿过来乱翻,想看看有没有给他的小惊喜,结果还真被他翻到一样东西。
苍蓝色、泛着金属光泽的圆环,上面刻有两圈金色的符咒,是在地狱里偶然得到的、被称为“时轮”的法器。前段时间染刚从负责保管的鸣女小姐那里拿回来,说是想改造成连接不同时空的法术道具。
闲着没事的教主大人觉得这东西很有趣,就随手扭了两下,也不知道触发了什么机关,白光一闪人就在百年前的无限城了。
这下糟糕了啊,要怎么回去?晚了的话可能会赶不上家里的下午茶。
因为答应了那孩子要“好好和人类相处”,近五十年来他已经很少吃人了,但浓重的血腥味还是成功唤醒了身为鬼的本能。看着周围的一片狼籍,他才想起自己当时刚刚堆了十几具信徒的尸体,打算履行身为教主的义务好好“超度”完这些可怜的女孩子再应付猎鬼人,不过最后这件事也没有完成。
现在嘛…虽说他工作没有先前那么认真了,但人都已经死了,不吃掉的话相当于浪费。
浪费食物是要遭天谴的。
心大到连地狱都装不下的极乐教主决定先随遇而安地享受完这顿天上掉下来的美餐,再考虑怎么回去以及女朋友会不会发飙那些事。
而蝴蝶忍的到来,让他的心彻底雀跃起来。
倒不是还惦记那次丢脸丢到地狱里的“告白”(托伊邪那美大人的福,此事曾经荣登《今日地狱》八卦版头条),而是他还有太多关于人类的问题没有弄懂,比如究竟什么才是“人类的意志”?
面前瘦小的少女为了击败他而不惜以身投毒,这份决心曾令他十分感动,也就更想弄明白那看不见摸不着的“意志”究竟为何物了。遗憾的是,在欧洲度过的这一百年中,他再也没有见过像鬼杀队这么极品的人类,他们的情感是如此激烈又如此纯粹,简直堪比最香醇的美酒,以至于当活生生的忍再次出现在眼前时,他的内心居然感受到了某种既兴奋又怀念的复杂情绪。
啊啊,这可真是绝好的机会,就让我再玩一次这场游戏吧!
毕竟,如果能加深理解的话,彼此之间就一定能好好相处。
童磨一向是个心态乐观的鬼。倘若放在从前,哪怕是面对敌人他也会认真做个自我介绍,顺便宣传下万世极乐教的教义。然而,百年来混迹于人类当中、靠头脑、经验和口才混饭吃的生活教会了他更仔细的谋划和更巧妙的伪装,以及每个狩猎者所必备的品质——忍耐。
于是他优雅地摘下帽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俯身行礼:
“嗨,我叫童磨。真是个美好的夜晚啊,这位猎鬼人小姐,你吃过晚饭了吗?”
鬼的头顶并没有姐姐所说的“好像沾满鲜血”般的鬼纹,眼中也没有代表上弦身份的墨字。蝴蝶忍感到一丝古怪,但联想到鬼拥有的拟态能力,她心中的憎恶更强烈了。
杀害姐姐的鬼竟装成人类的样子活着,想必它的食物来源,正是这些被他欺骗的无辜女性。
这样的一只鬼,竟然毫无愧疚感地问她“你吃过饭没有”。
真令人作呕!
像是验证她的话一样,鬼的脚下传出了微弱的呼救声。
“救…救命!”
竟是一名白衣女信徒。她满脸惊恐地向蝴蝶忍伸出手:
“救救我!”
没等上弦有下一步的动作,虫柱的身影已经从原地消失了。
“哇!你果然还是这么快啊!”
鬼惊叹道。
忍顾不上体会他语言中的古怪之处,她看向怀中的女子,见对方虽然惊魂未定但呼吸平稳,才放下心来。
“你不要紧吧?”
那名女子喘匀了气,便大声哭喊起来:
“教主大人、教主大人是怪物啊啊啊!”
“诶…”
童磨愣了愣,然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如此,久子小姐,你是这么想的啊!看来你对我的救赎之法还是有些误解哦?”
“误解?”蝴蝶忍冷冷地说,“她明明很厌恶你,还在向我求救。”
“我知道啊,她当初也是这么向我求救的。”童磨无奈地摊了摊手,“大概三个月前,这位久子小姐一个人跑到我的寺院,说她的丈夫因为欠了赌债,就把她卖给了上野那边的旅店,说白了就是叫她卖春还债啦。而她实在忍受不了客人和店老板的虐待,就跑来寻求我的庇护了。久子,你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吗?你说这辈子经历了这么多痛苦的事,一定是前世犯下了深重的罪孽,以至于被神佛诅咒了,所以拜托我一定为你洗清罪孽,指引你去往极乐世界,你还说只要能摆脱这种痛苦的生活,无论让你做什么你都愿意。因为你哭的很可怜,我当时立刻就答应了你的请求。结果到头来你反而指责我是怪物…”
他虹色的眼睛中流露出一丝怜悯:“啊,我明白啦!因为人类都惧怕死亡,就算嘴上说的信誓旦旦,真要送你们去极乐世界,你们就怕到不行了,软弱、愚昧又出尔反尔说的就是你们这种人啊。不过嘛,就算极乐世界真的存在,久子你也是去不成的哦,因为你根本连一点虔诚之心都没有,就别幻想那种事啦。”
不对劲的感觉更强烈了。蝴蝶忍皱了皱眉,握紧了手中的刀。
那只鬼把手里的女人胳膊放在旁边,左手托着脸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既然这样,那就拜托这位猎鬼人小姐救你吧。”他用轻快但充满蛊惑的语气说道:
“现在求她带你离开,两人都能得救哦。”
听到这话,那名女子立刻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了虫柱的羽织。
“拜托,拜托您了…”她泣不成声地说,“请、请带我离开这个地方吧,无论如何…”
蝴蝶忍死死盯着那只笑容满面的鬼,他笑的纯真无邪,甚至还做了个“请”的手势。
情报中说这只鬼对吞食女人有着特别的执念,就算他今天吃饱了,但上弦鬼怎么可能放柱离开?
一定有什么阴谋。
然而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丝毫没有攻击的意思。
“对了,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
童磨脸上的笑意不变,只伸手指了指那名女信徒。
“假如我不杀这孩子,身为柱的你到底会选择救她,还是继续和我战斗、为你那可怜的姐姐报仇呢?”
这句话瞬间点燃了蝴蝶忍的怒火。
“果然是你!”她抓住胸前的蝴蝶羽织,额上青筋暴起,“是你杀了我姐姐!”
“是我呀。”童磨的笑容愈发灿烂,“本来打算在天亮前多玩一会儿的,可惜你姐姐她实在太弱啦,我都没使用血鬼术,只是随随便便反击了一下,她就不行…”
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出口,忍那把细长的日轮刀就已经近在眼前。
虫之呼吸·蜂牙之舞·真刺!
蝴蝶忍向来不是一个善于忍耐的人,姐姐香奈惠在世的时候,她的个性甚至是有些冲动毛躁的。即便这四年来习惯了模仿姐姐的举止,她的心底也时刻压抑着沸腾的怒火和对鬼的憎恨。
能耐着性子听这只嬉皮笑脸的鬼说这么多废话,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忍的日轮刀是刀匠村村长铁珍的杰作,空心的刀身如同昆虫的蛰刺,能一次性注入大量剧毒,即便无法砍断鬼的脖子,对付一般的下弦也绰绰有余了。
但是,自己调配的毒药是否能对上弦产生效果,就不得而知了。
姐姐,请保佑我吧…
忍在心中默默祈祷着。
然而,刀尖并未传来刺入血肉的手感,而是撞上了什么坚硬的金属,发出“叮”的一声,随后而来的一股力量巧妙地卸去了日轮刀前冲的劲头,蝴蝶忍整个人扑进了一团冰冷的空气里。
“原来如此…”一个声音在她身后轻叹道。
“对于你而言,报仇比救人更重要啊。”
“啊!!”
一声凄厉的悲鸣传入耳中。蝴蝶忍在落地后急速转身,正好看到那一幕恐怖的景象:
一朵冰做的莲花,正摇曳着从那名白衣女信徒的腹部生长出来,在惊慌失措的女人眼前“啪”地绽开晶莹剔透的花瓣,因为穿透了内脏和皮肤的缘故,整朵花都被染成了浓郁的血色。
“…救、救命…”
女人绝望地伸出手,她开始咳嗽,嘴里也流出了鲜血。
血鬼术?!什么时候…
“真是的,不要总是刺人家的眼睛啊。”
那只鬼落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他边碎碎念,边用一把金色的扇子半遮住脸。
“好险好险,如果被你刺到,回去一定会挨骂的,所以还是小心点比较好。呐,小忍…”
那张俊俏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小孩子般顽劣的笑容,恶鬼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甜美嗓音问道:
“现在给你第二次机会:这个女孩子快要死了,你到底救不救她?快点决定吧,我不喜欢折磨人哦。”
这只鬼在戏弄她,像猫戏弄自己的猎物一样。
就算拼命让自己冷静,痛苦和愤怒依然烧灼着忍的心。挣扎在血泊中的女子让她想起了姐姐,她却和当时一样无能为力。
如果错过机会,不能在这里毒杀上弦的话,一年来她的种种筹备就都白费了。
她必须赢,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努力忽略女人的呻吟声,虫柱·蝴蝶忍带着飞蛾扑火般的意志再次向敌人冲去。
童磨有条不紊地应付着虫柱孤注一掷的进攻,脑子里却早就开了小差。
(我从小就是个既善良又聪明的孩子,不光拯救了好多可怜的人,还赐予了他们幸福…)
不,不对,不是这个。
极乐寺后山的枫林中,荒川染身穿靛蓝色的袴和白衣,一副久违的武家打扮。她握着木刀,束起的长发飞扬在御岳山的秋风里。
“游戏规则第一条,不准再用自己的身体去试探敌人的招式。就算你可以无限再生,那样也太冒险了。”
看着那孩子认真的脸,他莫名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开心,忍不住哈哈大笑:
“白姬小姐,你好歹拿把真刀啊,拿根木棍子跟我玩算什么事嘛!”
“别小看木刀,在真正的剑道家手中,木刀一样能取人性命。游戏规则第二条,如果被我击中的话…”
炽金的瞳眸一闪,水神清亮的话音就伴着凌厉无比的攻势破风而来。
“你就自己洗衣服!”
“教主大人,今天又有这么多啊?”
山田看着眼前堆成小山的衣物,为难地挠了挠光头。
“洋服倒还好,和服的绢洗了会褪色喔。”
昏暗安静的内殿中突兀地响起一声吸鼻子的声音。
山田抬起头,只见祭坛上的教主大人满脸是泪,冰晶般的双眼却亮的吓人。
“太可怜了…我也太可怜了…”他呜咽着自语,“居然被女孩子欺负到这个地步…”
哭着哭着,他忽然又“咯咯”的笑了起来。
“那孩子…那孩子也太强了吧!不愧是我的青梅竹马!啊啊,恋爱真是一件令人痛苦又乐在其中的事啊,我一定得努力变得更强才行!”
据说那精神分裂一样的可怕景象给在极乐教工作了半辈子的山田先生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不行啊,已经第五十次了,突刺越来越没力气了。”
童磨用手中的扇子扇着风,笑嘻嘻地说。
“对付小忍我只用单手就够了。没办法啊,咱们之间的实力差距实在太悬殊了,只要我稍微不小心,你就会和你姐姐一样惨死哦。哎呀,你不要紧吧?喘的这么厉害,脸色也很难看…”
“啊!我知道了!”他露出关切的神色,“人类女孩子是很容易低血糖的!你个头这么娇小,咱们又打了这么半天,体力耗尽的感觉一定很难受吧?真是的,所以我才问你吃没吃晚饭嘛!”
“虽然很可惜,但你精心调配的剧毒可能要浪费了哦,毕竟不管什么毒,刺不中也是白费工夫啊。”
这就是…上弦的强悍。
可是为什么,就连刺中他都做不到呢?血鬼术…他甚至没有使用血鬼术。
蝴蝶忍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气馁。
为什么?我已经这么努力了,还是不行吗?
姐姐临终前的话再次浮上心头:
——小忍,退出鬼杀队吧…
姐姐当时也是一样吗…?
不!不能就这么认输!
用连击注入大量毒素试试看!
虫之呼吸·蜻蛉之舞·复眼六角!
虫柱的身影再次提速,像骤雨前飞舞的蜻蜓一样笔直地朝恶鬼冲去,细长的日轮刀挥出无数残影。
“哇啊,好像比之前更快了呢!”童磨边急速后退,边赞叹道,“那我也要认真一点才行!血鬼术·蔓莲华…”
蝴蝶忍只觉得眼前一花,无数条寒光闪烁的冰晶莲蔓出现在面前,像水银镜面似的照出她被愤恨扭曲的脸。她正准备挥刀劈碎它们,只听恶鬼笑嘻嘻地说了声:
“改。”
顷刻间,冰莲蔓就交织成一张幕天席地的巨网,将这只飞舞的蜻蜓困在了网中。
那网无比坚韧,日轮刀的刀尖距离那只鬼只有不足一指的距离,然而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再向前半步。
“太有趣啦,简直像抓蜻蜓一样~”
鬼像个小孩子似的拍手大笑,甚至用合起的扇子拍了拍从网眼中穿出的日轮刀,刀身发出了如同哀鸣的脆响。
“诶,果然是空心的?你要当心呀,因为锻造技术的原因,日本刀其实很容易折断哦,空心的刀就更容易坏掉啦。”
忍感到一阵眩晕心悸。
由于体型过于瘦弱,她本来就有低血压的老毛病,何况这段时间为了研制毒药废寝忘食,加上摄入了大量紫藤花毒,居然没留意身体比之前变差了不少。
然而,此刻她在意的并不是身体。算算时间,从坠入无限城到现在,少说也过了有三四个小时,自己居然还没能杀死过一只鬼,甚至连刺中鬼都没能做到。
强烈的自责几乎吞没了她。
不管怎么用呼吸法恢复体力,手脚都不听使唤,心脏跳的像擂鼓一样,汗也越出越多。
为什么我的双手长得这么小?
为什么我没能长得再高大一些?
如果我能长得再高一些,手脚上就能附着更多肌肉,战斗时就会更有利,说不定就能刺中这只鬼了。
香奈惠姐姐尽管身材纤细,个头也还是比我高。
还有高大的悲鸣屿先生,只要他一现身,就会让大家觉得特别放心。
姐姐那时候想说的一定是…
——忍你很可能,不是那只鬼的对手。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不仅是因为屈辱,也是因为深深的自卑。
“…说什么要锻炼我的防御能力,成天不是用木刀就是用竹扫帚追着我打,那几年连山下卖扫帚的店都认识我们寺院的人了,还给了熟客优惠价呐~”
童磨自顾自地说完一堆鸡毛蒜皮,才发现对手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诶?到此为止了吗?”
他歪了歪头,忽然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站在蝴蝶忍面前、和她披着相同羽织的少女,正是先代花柱·蝴蝶香奈惠,也是被童磨以仅仅一击就夺去性命的敌人。
香奈惠的幽灵低头看着妹妹,目光中流露出无尽的心痛,却依然鼓励道:
——忍,站起来。
——打起精神来,不准哭鼻子。
——听见了吗?马上站起来!
像是姐妹之间的心灵感应一般,蝴蝶忍抬起了头,模糊的视线中她似乎看到了姐姐的身影,但那身影如同水中月镜中花,无论如何也看不清。
“诶…?诶诶?”
尽管已经拥有能看见“不可见之物”的视觉很久了,这灵异的一幕还是让见惯世面的极乐教主吃惊不小。
原来如此!难怪上一次决战时,这孩子明明已经身负重伤,却还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甚至使出了将他钉在天花板上的大绝招。
是因为家人之间的羁绊啊!
他忽然明白了:所谓的“意志”,原来是从家人之间跨越生死、任什么也无法斩断的羁绊中诞生的。
羁绊…
正是同样的羁绊,让妓夫太郎兄妹成为一体双生的鬼。
也是同样的羁绊,让猗窝座阁下放弃通往至高境界的道路,含笑奔赴地狱。
还是同样的羁绊,将他拯救出地狱,还赋予了他看见这一切前因后果的能力。
原来我也拥有如此宝贵的东西啊。
我的人生,并不是空无一物的虚幻。
童磨感到了深深的震撼,和之前那次不同,这一次,他胸腔中激烈的心跳声属于自己。
“嗯…你姐姐说,让你站起来。”
蝴蝶忍的肩膀微微颤动了一下,而香奈惠的幽灵则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了他。
童磨破天荒的叹了口气。
“谁叫我是个大好人呢,有什么话就告诉我吧,我帮你转达给这孩子。你应该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吧,香奈惠小姐。”
啊啊,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从神明的血肉中获得的能力,竟然能在这种场合派上用场。
“不过,上次见面时你说的话,我依然不认可哦。”
他收起笑容,淡淡地说道。
“鬼是空虚可悲的生物,这话可真是傲慢呐。你就没有想过,我们本来有可能和你们一样活在这世上吗?恰恰是你们人类,剥夺了我们作为人活下去的可能性啊。”
“如果我是可悲的生物,我的信徒们就更可悲了。那些陷于真正的绝望中的人,是根本没有机会像你们一样拿起刀战斗的。他们又该如何是好?那些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佛身上的人,谁来帮助他们、救赎他们呢?”
“如果没有我,小堕姬和她哥哥早就死了,我的信徒们也会在绝望中毫无意义地死去,对于你们鬼杀队来说,他们的生命是无关紧要的吗?”
鬼的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的笑意。
“是啊,说到底,其实你们根本不在意吧?比起现实中受苦的人们,你们只在意那些小孩子想象中的‘无辜之人’。”
“我在这世上活了很久,跟无数的人交谈过,所以想法和你们很不一样哦。人类为什么是无辜的?什么样的人才能称为‘无辜’,什么样的人又能称之为‘可悲’,香奈惠小姐,你真的思考过这些问题吗?”
“…闭嘴。”
先出声的却是一直沉默不语的忍。
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握着刀站了起来,双眼血红地盯着面前的鬼,嗓子完全沙哑了。
“不准你这混账东西…亵渎我姐姐。”
童磨困惑地眨了眨眼睛,然后灵机一动。
“抱歉抱歉,刚刚跑题啦。你姐姐说要你回去,嫁个男人好好生活…不过不想嫁也没关系啦,现在的女孩子很多都是独身主义者嘛!无论如何,人都应该珍惜生命…”
事实证明,糊弄是行不通的。
“珍惜生命?你还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真是恶心透顶!”
蝴蝶忍终于忍无可忍地怒吼起来。
“我的亲生父母、我唯一的姐姐、除了香奈乎以外的其他继子们,都被鬼杀害了!那些身在蝶屋的孩子们,如果不是亲人惨遭恶鬼杀害,如今肯定还幸福地跟家人生活在一起!凭什么我们失去了一切,而你这混账还能毫发无伤地站在这里!开什么玩笑啊!”
对不起,姐姐。我没法再保持你想看到的笑容了。
此生此世,我都没法像你和爹娘盼望的那样,幸福地活下去了。
你曾经说希望我活到白发苍苍,但没有你们,我一个人活在世上又有什么意义?
就算体弱力衰,就算粉身碎骨,我也不会放弃斩杀恶鬼这条路!
虫之呼吸·蜈蚣之舞·百足蛇腹!
以足以踏碎木桥的力量,虫柱发起了最后的进攻。
终于用出了这招啊,变幻莫测的步法,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像蜈蚣一样剧毒的恶意。
这就是…人类的憎恨吗?
真可怜啊,小忍。内心怀着如此强烈的憎恨,你一定非常、非常的痛苦吧。
能让你从这样的痛苦中解脱、安心成佛,我的死也并非毫无意义。
啊,原来如此。身为“神之子”的我,无论生还是死,都如此圆满,没有留下任何遗憾。
——没有遗憾?简直是胡说八道!
诶?
——我问你,属于你自己的人生在哪里?属于你自己的快乐与哀伤、期待与梦想又在哪里?
白衣绯袴的女孩子怒气冲冲地质问道。
——和我的约定在哪里?你把我忘的一干二净,把自己也忘的一干二净,就这么死了,你就不会不甘心吗?!
——听好了,童磨!要是有人威胁你的生命和自由,就应该毫不犹豫地反抗!如果人类有什么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那就是对“自己”绝不动摇的守护!你给我永远记住这一点!
他怔了怔,然后在这生死交错的刹那露出释然的微笑。
对哦,我是…鬼来着。
轰!!!
随着炸裂开的白光,千万朵冰莲在天花板上璨然怒放,整个房间乃至整座庙宇瞬间被散发着雪白寒气的坚冰覆盖,变成了一座冰之神殿。
“啊嘞,血鬼术的范围好像太大了?幸好没用更强的那种啊…”
童磨懵懂地环视四周一片纯白的冰雪世界,忽然发现不远处躺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呜哇啊!不得了了啊!”
他夸张地惊叫起来。
是蝴蝶忍。她躺在冰上一动不动,嘴角沁出血痕,手中握着半把断刀,失去神采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天花板。
童磨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在盛开的冰莲中间插着另外一半日轮刀,露出的部分很少,可见少女用了多大的力气。
“哎呀!我刚刚说什么来着,断了吧!没关系没关系,我这就来帮你!”
他嘴里这样说着,就有两条冰莲蔓从半空中垂下,鬼像踩着秋千似的“嗖”一下就到了天花板下方,伸手拽了两下,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不行啊,已经冻住了,完全拉不动呢…要不我还是赔你一把新刀吧?”
蝴蝶忍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睁着空洞的双眼,一滴泪顺着眼角缓缓流下。
童磨从“秋千”上跳下来,蹦蹦跳跳地走到她身边坐下,仔细打量着呼吸微弱的女孩。
“原来如此,你骨折了呀。”他语气悲伤地说,“是脊椎哦,如果不快点治疗的话可能后半辈子就要在轮椅上度过啦。也难怪,从那么高的地方摔到冰上…唉,谁叫你刚刚把木桥都踏碎了嘛!好可怜,小忍好可怜…但是也不要放弃希望哦!我这就去帮你叫救护…不对,叫大夫!”
虫柱一言不发地委顿在地,就像一只折断了翅膀的蝴蝶。
——希望、爱、悲伤、不舍、以及对死亡的恐惧…这些都是人类最自然的情感。将这些情感全部压抑,急于摆脱“弱者”的身份、任凭愤怒与仇恨吞噬心灵之人,就像崩的过紧的弓弦,内心会留下巨大的空洞。一旦付出一切代价后愿望依然无法实现,人的心灵就会溃败乃至崩塌。
荒川之神坐在夜晚的莲池畔,长发如同古代的姬君般铺展开来。她回过头微微一笑,眼中倒映着星光。
——这是我从柳生十兵卫的兵法书《月之抄》中得到的感悟,说起来他也算是我的先祖呢,要是老师还在的话就好了,真想跟他讨教一二啊。
童磨叹了口气,脱下身上的黑色法衣,小心翼翼地盖在忍的身上。
“地上太冷了。”他轻声说。
“小忍,你把我当成了所有不幸的源头,可你的父母并非死于我的手中,你的那些什么‘继子’和他们的家人也不是我杀的,至于你姐姐,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她先来砍我的,所以我算是正当防卫哦。说到底,加入鬼杀队难道不是你们姐妹自己的选择吗?让你们深陷如此痛苦的人,正是你们自己啊。”
“这个世界上本就充满了死亡,地震、战争、疾病、车祸…每时每刻都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去,也每时每刻都有人失去自己的家人,只不过你们的运气不错,憎恨的对象正好长着一张‘鬼’的脸而已。但是,与死亡并存的是新生,有多少人死去,就有多少人重新出生在世上,开始新的人生。所以,真正的死亡并不存在,不灭的也并非你们人类的意志,而是这世界的意志。”
“那孩子说的对,人和人眼中的世界是不一样的,看来我们是无法互相理解了呢。”
“不过现在的我,似乎也能稍微理解人类的心情了,那种想要留在某人身边的心情…所以,为了那些想要你留在他们身边的人,我不会吃掉你哦。”
蝴蝶忍的眼睛倏地睁大了。
童磨看着她,脸上洋溢着包容一切的微笑:
“没错,我不会吃掉你,我知道你在身体里藏了七百倍致死量的紫藤花毒,但是这次我必须活着回去,因为有人在等我。你也一样,生命是很宝贵的,请努力活下去吧。”
“还有,对不起啊,无论如何,都给你带来了痛苦。”
童磨,你不必向人类道歉。
他的神明如此说道。
因为他们也没有为擅自剥夺你的人生、污染你的灵魂、将你当成愿望的容器而非一个活生生的人而道歉。
不要道歉,你没做错什么。
神之子眨了眨他七彩的眼睛,脸上的微笑更灿烂了。
“但是,如果想听我忏悔的话,那你可要失望了,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变成鬼,而且,我认为比起我们鬼,这世上还是人类带来的灾难和不幸更多。”
蝴蝶忍惨白的嘴唇翕动着,似乎在喃喃着什么。
“嗯?什么?”
童磨将扇子举到耳边,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
“下地狱去吧…下三滥…”
恶鬼并没有生气,而是用扇子掩着脸,像只狐狸似的眯起眼睛:
“哎呀,真是可爱的诅咒啊,不过谢谢你的诅咒,我在地狱里遇到了赐予我幸福的神明哦~”
“结果就是,我好像不小心变成了超越鬼的生物呢,谁叫我是个善良的人,运气总是这么好,真是没办法啊哈哈哈~~~”
他俯身到蝴蝶忍耳边,轻柔地耳语道:
“呐,小忍,你应该知道吧,生物的身体中百分之七十是水,在血液中,这个比例甚至高达百分之九十。”
“只要是水,就可以冻结。”
“所以你猜猜看,为什么我们打了这么久,都没有人来帮你呢?”
的确,四周寂静的可怕,连乌鸦的叫声都没有。
虫柱顿时一阵呛咳,嘴角又渗出了血丝。童磨连忙按住她抽搐的手臂,目光毫无温度,语气却相当焦急:
“不要乱动,你可能有内出血哦,冷静,冷静…我是说着玩的啦,也许那两个孩子会活着来救你,谁知道呢?请一定要振作啊,你还年轻呢~”
正在这时,房间的角落传来一阵呜咽。童磨漠然地看去,发现是那名女信徒。她还没有断气,正睁着眼睛,拼命朝他伸出手。
“啊,久子,你还活着呀。”他惊讶地说。
“我可是花了很长时间来改进血鬼术,让它变得更精细一些呢。真难为你啊,这样都没死,一定很痛吧?好可怜,猎鬼人小姐不救你,还是我来救你吧。”
他轻轻挥了下扇子,那朵从女信徒的腹部生长出的冰莲,忽然就化成了一滴血,滴落在她的伤口上。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那伤口愈合了,除了破了洞的衣服,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久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恢复如初的身体,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顿时扑倒在地上不住磕头,嘴里哭喊道:
“教主大人,不,神子大人!您是真正的神之子啊!请您原谅我吧!”
童磨轻轻一笑。
“这种话就别再说了,听着有点恶心呢。真想求我原谅你的话,你就给这位可怜的姑娘唱首歌来安慰她吧,就唱咱们万世极乐教的教歌,你们经常唱的那首。啊,请离的近些,她现在很需要神明的安慰。”
在久子跑调的“神子降世,赐我极乐”的歌声中,童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曾经夺去他生命的少女,她身上盖着他的法衣,以一种看起来十分安详的姿态躺在神明的祝福中,好像真的得到了救赎。
再见啦,小忍。
他推开了房间里最厚重的那扇乌木大门,门外却不是走廊,而是一条金色光芒构成的通道。通道的那一边,是他在现代东京的家,铺着蕾丝桌布的桌上摆着装西洋点心的银制层架和英式茶具。
一个气坏了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笨蛋!你要是掉到侏罗纪去可怎么办啊!”
童磨吐吐舌头,身上沾血的衣服一秒换成了考究的白色西装。
“来啦来啦~你怎么总是这么凶啊~”
那顶代表着“过去”的佛冠,静静躺在冰封的莲池上,无限城的战斗就这样落下了帷幕。